作者:可乐姜汤
秦玦蹙眉, 垂着眸,似在思考。
半晌,他挂上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同上次一样, 你先问吧。”
穆君桐也没拒绝,只是琢磨着自己心下的疑惑。
虽然是自己将秦玦带到了这里,又巧合地遇到了方含章, 送他进了方含章外翁门下, 但穆君桐总觉得这些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太过于巧合,以至于她总是有些不安。秦玦师门里的人五花八门,一旦不平庸,就容易生出事端。
秦玦个头蹿得快,不似当初自己把他捡回来时那般破破烂烂的模样,虽说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但穆君桐明白自己是不大能完全控制住他了。
他是否会如她所想那般过上抛开渴望混乱的心理,还是表面安分,实则已经谋算了一堆,只等着找到时机就去见他外翁?
积攒的怀疑太多,穆君桐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两人沉默着,只是这一次的安静却同刚才磨牙时的安静气氛完全相反了,多了点紧绷。
她将侦测仪摘下来,贴到秦玦的手腕上,干脆直入主题,问出了关健:“你会背着我作恶吗?”她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看不到秦玦的时候,他如何行事。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了,甚至有些不顾颜面,掀开了两人表面的平和,直指秦玦本心。
秦玦却像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嘴角带着笑,黑漆漆的眼底平静无波。
“不会。”他开口,嗓音泠泠。
两次发问,两次的回答都极其简单明了,也极其出乎穆君桐的意料。
她低头看向侦测仪,几秒过后,没有反应。
他确实没有说谎。
穆君桐却没有大松一口气,反而对这个结果接受无能,有些困惑。
她蹙眉思考着,秦玦却打断她的思绪:“该我了。”
穆君桐抬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他弓着背,所以跪坐的穆君桐能与他平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或许是双眼太过于黑白分明,直把人看得炸毛。但他的姿势又是如此松散,毫无攻击性,仿佛只是出于好奇,没有任何恶意与怀疑,只有一眼看到底的纯粹。
他没等穆君桐反应,就将侦测仪拿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贴了上去。
他的手指很凉,穆君桐的手却一直温暖,所以他握住她的时候,她被这种细腻的凉感刺得回缩了一下。
她快速接过侦测仪,从他手里滑出来。
“你问吧。”
秦玦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将手收回。
他的背更弯了,用手支着下颐,毫无坐相。可这样却能更好地追上她垂眸的视线,像一个求真问底的学子。
他润泽的眸透着莹莹光泽,脸上还挂着那份精心的挑不出差错的笑,可穆君桐却能感觉他语气变得沉了很多。
他的语气很轻,一字一顿,慢悠悠的,像是夜里闲话:“你会不再守着我,离开这里吗?”
穆君桐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是期待自己早日离开他,不镇着他,还是怀疑她的目的,再度刺探?
她心下念头翻转,面上不显,半抬眸,正正好撞上他追上来的视线。
他慵懒地撑着下巴,烛火映着他昳丽眉眼,显出几分少年的稚嫩与诚挚,似乎并无任何怀疑与刺探。
这个神态有些陌生,像刻意拔掉刺,露出柔软内里,以诱使猎人靠近的怪物。
这一刻,穆君桐感觉他非常明白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她再度垂眸,躲开他的视线。
她看着侦测仪,吸了口气,张嘴,又闭上。
这幅犹豫的模样落到秦玦面前,他那完美无暇的笑容变了变,既然笑得有些真情实意。
若是不犹豫,秦玦还会觉得她答得太利落,答案一定不太好。
她终于开口道:“不会。”
秦玦愣怔了一瞬,视线落到侦测仪上,等了三秒,见到侦测仪真的没什么反应,他无声地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好。”
他笑得如此真情意切,像得了糖果的孩童,靡丽眉眼中映着烛火,似绮丽霞光,勾出几分暖融融的柔和。
穆君桐也对他扯了扯嘴角,作出笑的模样。
她的拇指颤抖了一下,很快握紧,掩盖住异样。
秦玦不懂这些,只以为侦测仪是明镜,能准确照出人的心头想法,却不知道侦测仪只是个工具罢了,在她拿回来的时候,就顺手一摸关掉了能量。
所以无论她答什么,侦测仪都不会有反应。
她自然是要走的,按照时空局上次送来的消息,时空线已逐渐稳定,时空入侵者不能久留,一有机会,她必须离开。
或许她还会回来,就跟从前执行任务一般,等到时空线再次崩塌,传输到准确无误的时空节点,消灭长大成人的暴君。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还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平和,相安无事地生活一段时间。
秦玦不知她关了侦测仪,说的是假话。
穆君桐也没有意识到,对于秦玦这种人来说,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作恶”。
……
暗室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被忽然照进来的光线刺激到,痛苦地别开头。
秦玦慢慢走过去,点燃墙上的火把,在她对面坐下。
不吃不喝大半个月,大巫仍然生气十足,只是在没光没声音的地方困了那么久,脸上稍显疲惫。
秦玦沉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大巫自己受不了了,先行开口:“怎么,以为我熬不住?”
或许是预料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她看上去有些松散,也有些茫然,眉眼间的皱纹少了几分锐利,对秦玦道:“这可是万蛊之王,就算我死了,它也能维持我□□不腐,状若安眠。”
秦玦蹙起眉头,有些惊讶,但并未显出贪恋的神色。
他想要得到蛊虫,也只是因为亲母曾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念叨,若不得到蛊虫,郢巫必成大祸,将是他一生之敌。
如今抓到了老宗祝,他便显得兴致缺缺。她虽有一身本领,也不过是个等死的寻常人。
他仍旧盯着她不说话。
这么多年未打过照面,明明眉眼间依旧存着幼时和女公子的影子,可大巫看着秦玦,总觉得他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不说话时,她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巫,通天地,晓阴阳。这种与生俱来的玄妙感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机正在逝去,同生机一起逝去的,还有握不住的一身本领。
她正在被天机抛弃,被神割舍。
凭什么眼前的人却能交运?
她盯着秦玦,陡生恨意:“我是不会给你蛊虫。我死,谁也别想得到。”
秦玦乜了她一眼,不解她为什么这般愤恨,他眉眼冷淡:“那就别给吧。”
这种轻视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老宗祝,她试图扑上来抓打秦玦,却被铁链牢牢桎梏住。
摔打的哐当声让她显出可悲的落魄。
她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玦,狰狞地道:“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只是报应还没有轮到你。”
秦玦并不恼,依旧坐着,闻言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像在烦恼她打断自己思路。
她更愤怒了,胸腔肺腑都被怒火烧灼,铁链撞击墙面发出脆响,皮肉被磨开,凝滞的血液慢慢溢出,她的眼球慢慢变得灰白。
她“看”着秦玦,忽然笑了,牙齿沾满了黑血。
她终于透过他的凡胎□□看到了模糊的未来,嘲笑着道:“不容于世的怪物,被人渡了口.活气,便以为自己肩头长出了长明灯,长出了脊梁骨……”
秦玦神色怫然变色。大巫这是恨到了以命为祭窥探他的未来,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他杀意乍起。
他笑出了声,眸光中翻滚着阴鸷:“我看你还是太安逸了,应当打断你的脊梁骨,让你死前活在自己的脏污里才好。”
老宗祝听而不闻,昏暗灯火中,她身上的癫狂慢慢减弱,慢慢滑坐到地面,神情变得柔和,竟透出了通达天地的怜悯,浑似换了个人一般,语气轻柔的对秦玦道:“还有这颗心……这么多人想得到这颗真心,可那个轻而易举能得到这颗心的人,却会对它弃如敝履。”
这一瞬,不知看到了什么,或许是曾经癫狂的皇后,或许是难以逃脱的命,她的语气显得如此哀伤。
滑天下之大稽。
她用词含糊,秦玦大概能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对她话中之意鄙夷不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太好笑了,以至于他真的笑了出来。他天生很难体会到情绪,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的笑声刺耳,大巫却像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劝慰地摇摇头:“等你开始怕了,你就懂了。贪、嗔、痴,三垢烧心,终是爱别离,求不得。”
被这种悲悯的眼神穿透,秦玦不由得浑身一僵,阴鸷地看着她,牙根紧咬。
害怕?他当然害怕过。
但……那只不过是不甘,是恨,是濒死前的贪恋,与任何人都无关。
他是如此自视甚高,以至于心头有困惑,却将之忽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如同他现在享受有人陪伴的虚伪平和,他就要确定穆君桐不会离开。哪怕她本事通天,身后之人高深莫测,只要活着,自己就能把他们找出来。
而她就如同她的姓名,是发荣滋长的桐树,是时刻向阳的生命,万万不会面对死亡。
他咬着牙,翻滚的阴鸷渐渐平息。
他看向老宗祝透出灰白面色的脸,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
第53章
自从那夜互问问题以后, 两人终于迎来了彻底的和平。
少了刺探、猜疑,一直以来暗流涌动的紧绷终于消失,穆君桐甚至有种进入颐养天年的养老状态了。
就在她的悠闲状态达到顶峰时, 时空局终于联络了她。
彼时穆君桐正在河边洗衣, 她等消息等了太久,一接到信号,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通话。
秉着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去幽静的地方洗衣,这次身边有几个洗衣的妇人在,所以打开通话后, 她并未出声, 而是安静地听着那边的声音。
对方言简意赅:“时空线已逐渐稳定,你可以回来了。”
即使穆君桐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激动地想要大叫一声。
她兴高采烈地将棒槌在衣裳上狠狠锤了两下,才压下想要大笑的心情。顾不得刚刚下水的衣裳,她赶忙将木盆和棒槌随意收拾起, 端着盆离开这里。
时空局不等她回话, 就继续道:“但传输时空仍旧不稳, 不能传送活物。局里做了研究,需要在传输时让你精神体及□□分离。”
离开了洗衣的地方,就能低声说话了。
上一篇:老干部穿成反派妻主后
下一篇:穿越后我嫁给了女主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