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再退后一步。
他仍然没有反应,反而转去观察自己的手指,好似那里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般。
很好,逃跑的机会来了。
穆君桐侧身的那一刹那,秦玦忽然捕捉到了她的动静,掏出了怀里的匕首。
穆君桐余光看到了匕首出鞘闪过的银光。
她灵活地闪避,避开了秦玦抓向她的手。
但下一刻,她的去路就被秦玦的身躯挡住,她只好后退,却再一次被他拦住去路。
力量、速度都差了一截,所以她必须要找回仪器才能与他抗衡。
她被抵到了石墙上。
两人之间只有半步距离,穆君桐摸到了石墙上悬挂的刑具。
只要角度合适,可以给秦玦重重的一击。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却没有等来他的攻击。
可是她没有看错,他刚才确实是拔出了匕首。
下一刻,秦玦的动作为她解答了疑惑。
他抬手,在她下唇上轻轻一抹。
触感温热,湿漉漉,黏糊糊,穆君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确实拔出了匕首,但这个动作并非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他把自己血抹到了穆君桐下唇,仔仔细细地抹匀,直到鲜血给她的下唇增添了一抹艳丽至极的红。
这下顺眼了。
沾着别人的血,恶心。
沾着他的血,好看。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穆君桐却诡异地从他黑魆魆的双眸中读出了愉悦的满意。
下唇温热的触感仍然没有散去,她怔怔地看着秦玦,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攻击他?逃跑?
好像所有的猜测都没有落到正确的点上。她判断失误,他并不想杀她,也无意责怪她。
他身上的草药味还在持续不断地侵袭着她的鼻腔,丝丝缕缕地交缠,两人之间的距离狭窄,没有留给她足够的呼吸空间。
她感到了一种无力的晕眩,黑暗里,她睫毛战栗着,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秦玦。
他身上的病态感极重,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她身上一般,但他没有。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离着,如蚂蚁爬过,存在感极强,带起阵阵不适的酸麻感。
穆君桐的面部在这种打量之下,渐渐变得僵硬。
终于,秦玦停止了这种诡异的捕猎行为,他抬手,用仍在流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地将她刚才面上的血印还原。
他神情认真,像是在勾勒什么古老神秘的图腾般,火光在他眼里跳动,映照着他麻木躯壳里的兴奋内里。
他的双眼渐渐变得明亮,那股倦怠之意逐渐散去,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他眼里明明灭灭的燥郁终于散去,化作了平淡而又享受的惬意。
穆君桐无力至极,顶着被血涂抹成花猫的脸看着他。
秦玦眨眨眼,忽然笑了。
那股慑人的傀儡感消失。
火光带来的暖意笼罩着他的半张脸,秦玦阴森沉沉的双眸逐渐染上潋滟的水光,随着笑意的加深,刚才那种地狱修罗般的惊悚感散尽,只剩下神经质的恶劣。
唇红齿白,眸如玉,这一笑,像极了锁魂的妖,秾丽得惊心动魄。
穆君桐警惕地看着他。
秦玦病恹恹地笑道:“下次不要再乱跑了。”他顿了顿,用不费力的气音补充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差点就被吃了。”
穆君桐下意识看向远处趴在地上的尸体,秦玦并未看见她的匕首。
这里离出口近,她可以是从里面出来的,也可以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
刚才在犹豫是逃跑还是示弱,现在她找到了第三种答案,那就是撒谎。
她慢慢放松身体:“今夜我听到了□□声,没忍住好奇心进了入口。一路无人阻拦,直到遇见了那个人。”她垂下眸,解释道,“万万没想到如今身子虚弱,竟然弱成了这般模样。”
秦玦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穆君桐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这其实是个十分拙劣的谎言,但秦玦却没有逼问的心思。
或许是草药的药效仍在,他看着沾染上自己血液的穆君桐,有一种无法挣脱的目眩神迷,石砖地面如同沼泽,不断拖拽着他,一点点蒙蔽住他的神志。
她知道她说话时,唇上的血液会被光映照出变换的水光吗?
她不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秘密。
穆君桐的手悄悄摸到了腰腹,那里藏着麻醉针,只要机会一到,她就会迅速攻击,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看运了。
他一动不动,穆君桐感觉到了一种烈火烹油的焦灼感。
这种被拉长了的煎熬最为磨人。
面上的血液慢慢下滑,痒麻至极,铁锈味萦绕,这种微小的细节让她浑身痛苦。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也舔到了下唇的鲜血。
嘭的一下,焦灼僵持的空气被灼烧,瞬间夺走了秦玦四周的氧气,将他烧得千疮百孔。
杀意、谎言、药草气味,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烧出了暧昧又绵长的余烬。
刚刚杀了人,那种快感愉悦转瞬即逝,尸体就躺在旁边,秦玦却没有任何回味的想法,因为他被一种全新的冲击包裹着,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隐秘期待。
她会不会再舔一下,再吃进去一点肮脏的血?
心中鼓噪。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唇,地面的沼泽终于彻底将他淹没。
有一种刑罚是将浸湿了的薄布覆盖在面上,一层又一层,慢慢夺走犯人的空气,直至窒息。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经受这种刑罚,可他并不痛苦,只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比人生体验过的所有快乐都要快乐。
完全不同的快乐。
他感到胃部一阵一阵地抽搐,想要呕吐,却好像只能吐出密密麻麻的蝴蝶。
穆君桐煎熬地等待着他的动作,等待着那个一触即发交手的机会,却只等来他乱了半拍的呼吸声。
“夜深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几乎是从喉间嗫喏出来的,低沉又古怪,像才学会说话的怪物。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脚下沸腾的沼泽,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把她打横一抱:“回去睡了。”
怪物想要化人,首先要从野兽学起,从依赖、占有和原始本能冲动学起。
一点一点,蹒跚学步,等待着偶然降临,等待着瞥见天光得以点化,否则永生都会是只啃食生肉的扭曲巨兽。
第74章
穆君桐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松地糊弄了秦玦。
他整日依靠草药入睡, 莫非熏出毛病来了?怎么什么也不问,把她抱回宫殿后就消失不见了。
和秦玦打交道以来,穆君桐屡屡吃亏, 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秦玦的心眼儿实在太多了, 她十分怀疑秦玦这是在故意试探她,以此来降低她的防备,然后一击即中。
所以穆君桐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敢再探地牢,整日就安安心心地呆在殿内养伤,连宫女送来的补药她也硬着头皮喝了。
这样等了两日, 秦玦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第三日, 穆君桐忽然得到了他要出去巡营的消息。
恰好选在这个时间点出宫,不正好留给自己探查地牢的机会吗?
穆君桐感觉这就是秦玦留给自己的陷阱,忍着没有动作。
然而秦玦并没有留意穆君桐的动静,或者说,他有在刻意忽视穆君桐。
一想到她,秦玦就想到了她仍需血祭之人的问题。他实在看不惯那些丑东西, 不愿她随便找个人成亲, 只能逃避这件事儿, 尽量拖着时间,直到想出更好的法子。
秦玦眼神落在舆图上,把自己分散的思绪拽回来。
众人都有些害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君王, 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是否要留下用膳。
好酒好菜早已备好,就等着他点头了。
秦玦以往巡营都是在这里用膳,这次也一样, 他随意地点头, 略显疲惫。
这不就是好时机吗?疲惫了, 就需要人来抚慰抚慰。
帐内有人对上视线,在上酒菜时,故意差使早就准备好的一列美人来上菜。
秦玦在桌案前坐着,忽然感觉杂乱的脚步靠近,抬头一看,人未至,一阵香味先从帐外钻了进来。
这些时日以来,消息灵通的都知道秦玦在选美人。男女不论,只要貌美就好,所以但凡能到他面前凑上脸的,都在四处搜罗美人。
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无处依靠的美人。各家都有特殊的手段,无论是本来就养在府中的,还是从各地抢夺而来,纷纷搜索了一大堆,几番挑选,最后能够站在秦玦面前的,皆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
绝色美人进帐,他们小心翼翼地窥着秦玦的神情。
万万没想到,他什么表情也没有,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就滑到了菜上。
……看上去真是一心想着吃饭。
天子嘛,心思难测,实属正常。
营帐里的都是男人,自认了解对方心思,这些各色各样的佳丽放在眼前,他们不信能有人坐怀不乱。
然而秦玦似乎真的没有猜到他们的意图,菜色上齐以后,他再也没有多看一眼美人们,甚至还因为美人身上熏香过重而蹙起了眉头。
难道真没看上?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没人愿意放过。
从南到北的顶尖美人都在这了,总得试探试探秦玦喜欢哪种模样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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