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好一个本就该死!
她偏要活,活得好好的。
叶娉似是深受打击,身体摇摇欲坠,“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我去死!我不吃你家米,不喝你家水,我父母未曾怪我半句,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竟然是让我去死!”
王氏扶着她,悲愤又痛苦。
“王四夫人,我们叶家的事,不劳你们王家费心。”
“四妹妹,你不止她一个女儿,想想你的两个儿子,想想四妹夫的前程。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儿,断了全家人的路吗?”
“我们叶家的事,何需旁人指手画脚!”一道沉稳中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是叶庚赶回来了。
叶庚一路匆匆,自打听到妻子和王家断亲的消息,他就去和柳大人告假。柳大人敷衍半天才准他回来,沿路又听到妻子拦温郡王轿子一事,他越发心急如焚。
身为男子,不能护佑妻儿,枉为人夫人父。
王氏看到他,欲语先流泪。此时不是细说的时机,他不便过多亲密举动,仅能用眼神安抚妻子。
“王四夫人,我叶家虽贫,但我叶庚还养得起妻儿,决计不会做出卖女求荣一事。你回去转告王家人,就说我叶庚蒙他们错爱,实在是扶不起的烂泥,不堪高攀赵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自此以后,王叶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哪怕日后我叶家落魄潦倒,也绝不会乞于王家门前!”
王四夫人既怒又惊,怒的是这个叶庚也是个不识抬举的,惊的是叶家人居然如此油盐不进。她可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死活。
婆婆的意思很清楚,这事无论好坏都算她一人的。
叶家人是想要她的命!
“你们这是想逼死我!”
“是你们想逼死我!”叶娉回道。
“娉娘,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四舅母知道你清楚所有的事。既然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应该知道四舅母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既然猜到我清楚所有的真相,那你真的无辜吗?你们心存恶念在先,事败之后又怎么能怪别人为自保而反抗?杀人者被杀,难道不应该是罪有应得吗?”
王四夫人对上的是叶家三人,还有一旁明显站在叶家人一边的宋进元和温如沁。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怨自己不应该逞能,一时又恨婆婆无情叶家人绝情。
自打叶庚一现身,宋进元就知道这戏没什么看头了。
他双手环胸,眸光微闪中划过几分兴味,今日这戏着实精彩。他就知道叶姑娘有意思,果真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这么有意的姑娘,还真不能让她死。
他睨着王四夫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王四夫人,你到底死不死?不死的话赶紧让路,别挡在人家门口。”
王四夫人绝望无比,心不甘情不愿地晕了过去。
……
人群散去,叶家的门终于打开。
忠婶抱着叶正和叶廉一直躲在门背后,叶正年纪小,憋了这么久终于扑进王氏的怀里哇哇大哭。叶廉沉稳,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瞧着还好。
王氏心疼不已,忙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回屋。
温如沁见事情已了,向叶娉辞行。
叶娉送她上马车,殷殷她回去之后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上一觉。她一一应着,眼眶又红。出了这么大的事,娉娘还担心她受到惊吓。
她握着叶娉的手,久久不想松开。
好不容易送走温如沁,叶娉转身看到父亲还在和宋大人说话。她正准备回屋时,便被宋进元叫住了。
宋进元对叶庚道:“本官有些事想单独问叶姑娘,还请叶大人行个方便?”
叶庚以为宋进元问的会是一些与王家相关的事,是以并未多想。
男女单独说话,虽是官询民答,但总归还是有一些避讳。宋进元未走远,两人依然在叶庚的眼皮子底下。
叶娉先行礼道谢,“今日多亏宋大人,小女感激不尽,改日必让我父登门拜谢。”
“谢就不必了,那些虚礼本官也不稀罕。”宋进元摆手,“日后你多去看看温郡王,就当是谢我了。”
叶娉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宋进元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则心里笑开了花。
“其实温郡王并非像你看的那样冷血无情,他那个人死鸭子嘴硬,再是心里喜欢一个人,面上也只是淡淡。他未曾说过你一个不是,也不曾当面斥责于你,可见心里对你应是有几分好感。”
叶娉心下呵呵,这套路听着有点熟,不正是自己之前忽悠温如沁的做法吗?这个宋大人是在睁眼说瞎话。
温御喜欢她?
怎么可能?
“叶姑娘不信?”
“宋大人,小女有自知之明。温郡王是何等身份,他怎么可能…我再是自不量力,也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万万不敢生出那等妄想。”
“我就知你不信。你且仔细想想,正如你自己所说,事出至今,温郡王可有说过一句厌恶你的话?你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可曾流露出一丝对你的嫌弃?所以你切勿妄自菲薄,本官很看好你们,说不定日后还要和你们讨一杯喜酒喝。”
叶娉简直无语,果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位宋大人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果不是那天夜里她没睡,知道温御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她还真信了这样的鬼话。
第22章
夜静人声寂,叶家主屋内传来窃窃低语声。
王氏一直在小声啜泣,说的话继续继续,好半天才叙述完毕。尽管她已经拾掇过,一头齐耳的短发依然别扭。原本秀美的脸庞疲倦而憔悴,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全是愧疚与自责。
叶庚不忍再看,握着的双拳松了松,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这不是你的错。”
王氏闻言,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捂着语嚎啕大哭。
良久,良久。
哭声渐小,呜咽压抑。
“老爷,若妾身不是王家女,你还会娶我吗?”
如果她不是王家女,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若她不是王家女,她又怎么可能嫁进叶家?
一切的缘起是因为她王家女的身份,一切的孽生也是因为她是王家女。这个身份过去是她的一切,现在却想夺去她的一切。
叶庚置于她肩头的手紧了紧,轻轻将她揽过来。
遥想当年他高中榜眼,一时成为世家座上宾,好生风光了一阵。彼时王家宴会中,他被王家众弟子劝酒灌酒,险些招架不住。借口去茅房后,躲在一处僻静之地催吐。
他记得那晚的夜色极好,皎月当空风清气爽。远见一少女跪在池水边念读《女诫》,声音平缓不悲不喜,似是早已习惯。当时他的心不知为何生出同情,多看了那少女一眼。后来王家递出话来,当他得知自己要娶的是那晚见到的少女时,原本不打算与世家结亲的他,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若你不是王家女,我也会娶你。”
“老爷…”
“你若不嫌弃,日后随夫姓叶,如何?”
“我…我愿意。”
不再姓王,那她以后就是叶氏。
说不失落是假,说不迷茫是假,但同时又像是轻松许多。
“老爷…我们与王家决裂,你的仕途会受影响吗?”
“寻常寒门仕子,若无世家可依,仕途或许艰难许多。大多一出仕便会外放出京,待到资历政绩上来,得了上峰赏识,一步步往上升迁,升至京官者也不在少数。我已为官十几载,这些年自认为还算兢兢业业,所以最坏的结果应当是外放为官,去的地方偏远些罢了。”
他自不会告诉妻子自己不仅受到了上司打压,还遭受了同僚排挤。柳大人针对他,朱大人为难他,他在国子监的处境突然变得艰难。
若无意外,他很快会被排挤出国子监,到时候无人保他,他很有可能会外放出京。只是这一放,大抵是没有再回京的可能。
这些事多说无益,告诉妻子,也只会让她担心。
叶氏哽咽,“远离这里也好,那样就没人知道娉娘的事,日后我们再给她寻一个忠厚可靠的人家……”
叶娉就站在窗外,隐在夜色中。
父母想得太简单,外放出京不是活路,而是一条死路。
原主不过是得罪了温如玉,便落得一个灭全家的下场。现在她不仅和温如玉结了仇,他们叶家还和王家结了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父亲被外放出京,恐怕死得更惨。
出京是不能出的,他们不仅不能出,还要努力在京中扎住脚跟,让王家不敢轻视他们,不敢对他们下手。
“大姐,你是不是很难过?”叶廉也没睡,出来也有一会。
他明知母亲和王家断亲不是好事,看到母亲那一头的断发也很难过,但他内心深处却止不住欢喜。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王家人,不喜欢给王佺当伴读。他在王家人眼里连王佺身边的书童都不如,王佺的功课全是他做的,稍有一不如意之处就要经受鞭打。
叶娉揉了一下他的头,道:“我一点也不难过。若是大姐以后真的不嫁人,你能容得下大姐一直在家当个老姑娘吗?”
“我会照顾大姐。”
“这不就是了。我身后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纵然名声不好,嫁不出去又如何?”
“可是…母亲哭了,她一定很难过。”
“母亲只是一时难过,腐肉再烂再不堪,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平日里疼着痒着习惯了,真等割舍下来时难免有些难受。”
叶廉人小,心思却重。
他不是叶娉,自然做不到这么乐观。
叶娉瞧他一副小老头的样子,笑了笑,“没有王家这门亲,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旁的不说,单说省下这一年三节的孝敬,足够我们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我再也不用发愁衣服太少,出门做客没有衣服可穿。你也不用担心纸墨太费,天天蘸水练字。还有小四,香满轩的点心咱们买不起,如意斋的糕点他日后也能时常吃到。便是爹往后再有什么人情应酬,也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与同僚们格格不入。”
她声音未压低,是以屋内的夫妻俩也听得清楚。
叶氏越发羞愧难当,当年她之所以能嫁进叶家,一是因为叶家太过没有根基,王家的嫡女看不上。二是那时王家适龄的庶女之中,唯有她尚未有婚约,是以这门亲事才落到她头上。即便这样,她依然感激嫡母对她心存善念,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
所以这些年每逢给王家送节礼,她没有一次不是倾尽所能。然而即便如此,每回送节礼时她还是会遭受嫡母和嫂子们的白眼,仿佛她就是一个只会打秋风的破落户。
以前觉得没什么,如今被女儿说破,如何不叫她心如针扎。一想到日后每逢换季可以多给女儿做两套衣服,大儿子的纸墨也不用省着用,小儿子也能常吃到点心,丈夫出门应酬也能松快一点,她心里的失落突然就淡了许多。
或许和王家断亲,也是一桩好事。
这时她听到儿子在问:“大姐,你想离开永昌城吗?”
“不想。”叶娉的回答很坚定。
她不会走,更不会让那些人如意。
“…离开不是更好吗?”
“不好。一旦我们离开京城,那么无论我们去到哪里,天高皇帝远,他们王家想对付我们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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