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玩得累了,叶正索性赖在叶娉身上。
“大姐,郡王是老头吗?”
显然小人儿以前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以为温御是和赵大人一样的老头。
这个问题,还真把叶娉问住了。温御重生之前,到底多大她还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位温郡王的年纪不小。
“郡王不老。”
至少现在不老。
叶正小大人似的拍着心口,“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引得叶娉大笑,又和他闹成一团。
叶家愁云散去,一片欢声笑语。
另一边的温国公府在温夫人还未归家时,就已经得到了陛下赐婚的消息。这个消息无异于突如其来的震荡,震荡过后人心狼藉。
温夫人一入府,就去了温老夫人的院子。
还未进院,已能感知气氛的不对。
温老夫人沉着一张脸,下人们大气不敢出。她的下首,坐着脸色有些扭曲的温如玉,祖孙二人皆是同样的目光不虞。
“祖母,叶娉绝不能嫁给二哥,她那样的出身和品性,配不上二哥!”
“这是陛下赐婚!”
“二哥若是不愿意,陛下会收回旨意的。”温如玉无法忍受叶娉成为自己的二嫂,一想到那个贱人猖狂的样子,她简直要疯了。
温夫人推门进去,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玉姐儿,那可是陛下赐婚,莫说是你祖母,便是你父亲出面,也无法让陛下收回旨意。娉娘此前确有许多言行不当之处,日后她嫁进温家,自有你祖母教导,想来一定会有所改变。”
温老夫人一听这话,深以为然。
圣旨不可违。
但她是御哥儿的祖母,孙媳不知事,管教便是。
这些年来,还是大儿媳妇最为善解人意,也最为妥贴。她脸色好看了许多,招呼大儿媳妇坐到自己身边。
“你就是太心善了,事事都想着他人。”
“母亲懂我,自是知我心意。我原本还操心那孩子姻缘不顺,今日还多事上门给她说亲。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造化,或许和我们温家确实有缘。”
温老夫人冷哼一声,“日后她进了门,你既是她的姨母又是她的大伯娘,她若是不敬你,那便是猪狗不如。”
“媳妇也不是图她念好,只是看在她母亲同我曾是姐妹的份上,不忍她误入歧途一错再错。如今陛下赐婚,想来也是怜她一片痴情,我也盼着她和御哥儿以后能好好过日子。”
温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陛下说是疼爱御哥儿,依她看这哪里是疼爱,分明是憎恶至极,若不然也不会指这么一门婚。
天家龃龉,谁也看不清。
“她进门后,你替我好好管教她,免得她给我们温家丢脸。”
“媳妇省得。”温夫人孝顺应下,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皱眉,“媳妇只怕到时候管得多了,那孩子不服教,闹得御哥儿难做。”
“她不敢不服教!当我老婆子是死的吗?你尽管教,她若是敢顶撞你,我替你做主。我就不信,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贱皮子,还能翻天不成!”
温夫人还皱着眉,瞧着面色有些勉强。
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国公爷刚才出府了。
温老夫人面色一变,眼底尽是厌烦。
“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阴魂不散。”
……
聚亁宫内,宫灯如炽。
景庆帝稳坐龙椅,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温国公。这些年温国公很少参与朝中诸事,单独觐见天子的次数很少。
犹记得很多年前,安和长公主还在宫中未嫁,那时候他们倒是能时常见到。彼时他不过是个稚子,最信任亲近的人是自己皇姐。除皇姐之外,他最亲近的便是这位被他称作温大哥的人。
温国公深夜进宫,是为了赐婚一事。
“陛下,那位叶氏实在是不恭不淑,赐婚一事臣以为不妥。”
“圣旨已下,不可撤回。”
这个道理,三岁小儿都知。
温国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御儿是陛下亲手养大,堪比亲子。臣以为陛下一心为御儿,必会为他挑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嫡女。那位叶氏出身低微,臣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何会将她指婚给御儿。”
景庆帝取出一物,递过来。
温国公接过一看,上面竟是长公主的字迹。上书:唯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采菊东蓠下,不问贫与贱。高山共流水,坐看云起落。三生石为基,或有来生缘。
他拿着纸的手开始发颤,清俊深沉的且上尽是悲痛。
长公主那样的人,从不在意身份或是地位。陛下是在告诉他,若是长公主还在,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情绪渐平,问:“陛下,御儿性情孤冷,颇有主见,他若不愿,怕是圣旨也无济于事。”
“温国公以为他不愿?”
“他愿意?”
那样一个出身低,品行不端的女子,御儿怎么可能愿意?
景庆帝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温国公。
二十多年了,两人渐行渐远,到现在竟然疏离至此。遥想当年,他还以为这个人和皇姐会永远站在自己身后。
他们会辅佐他,他也会敬重着他们。谁能想到他们一个会另娶他人,另一个会嫁给别人,还去得那么早。
许久,他说:“纵然刚开始不愿,后来也会愿意。”
温国公闻言,身形瞬间萎顿。
这么多年了,陛下对他还是有怨。
半晌,他行礼告退。
将出大殿时,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温大哥。
听到这声温大哥,温国公却不敢回头。有些事已不可追回,孰以孰错更是不再重要。一步错过,步步远离,直到形同陌路。
……
赐婚的第二天,叶庚的案子没有动静,人也没回来。
赐婚的第三天,依旧如此。
叶家人开始坐不住,叶娉决定去探一探风声。她直接去到京吾卫所在的都尉府找宋进元,宋进元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
“恭喜叶姑娘,贺喜叶姑娘。”
“多谢宋大人。”
叶娉自是经得起打趣,无惧他揶揄的目光。
宋进元心下啧啧,便是在昨日,谁能想到叶家会翻身呢?叶大姑娘的父亲还在刑司大牢,她却已被陛下赐婚给了温御。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叶大人必定无事。
至于为何不放人,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客气过后,叶娉直接问他,以前温御还在刑司当差时,最为倚重的人是谁。他告诉叶娉,温御在刑司最得力的属下是钱掌狱。
还是个掌狱。
太好了。
叶娉心下一喜,拿出此前温御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
不等她再问,宋进元已是一脸震惊。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温郡王给的。”
宋进元倒吸一口气,“你说这是他给你的?”
“是。”
叶娉从宋进元的反应中,隐约明白这玉佩的重要性。此玉佩为重环,一环祥云二环獬豸。刚开始她只当是一块贵重的随身饰品而已,直到她把玩时发现獬豸背上的纹,竟是一个令字。
她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温御那个老天鹅,送玉佩给她的时候多说几句话会死吗?害得她差点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宋大人,若我用此物求那胡掌狱见我父亲一面,可成?”
宋进元目光复杂,道:“这是温郡王的私令,见令如见郡王,想来胡掌狱不会不从。”
看来温承天那小子早已认定叶大姑娘,怪不得陛下会突然赐婚。
叶娉辞别他之后,直接去了刑司衙门。门外的守卫有两人,其中一人认出了她,自然是十分恭敬地替她进去通传。
不多会的功夫,钱掌狱出来了。
他比叶娉猜想的要年轻一些,三十开外的年纪,既不五大三粗,也不面容凶恶。反倒颇有几分文质彬彬,长相也甚是清秀。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刑司衙门除温御之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此人虽面相不恶,但一双眼却似剐刀。若是没几分定力之人,怕是早已在他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叶娉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大方自若地亮出玉佩后,说明来意。
钱掌狱见此玉佩,神情顿时肃穆。
“今夜子时,还请姑娘静候。”
叶娉心知,他这是同意了。
她面色如常,道了一声谢。
将近子时,果真有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停在叶宅门外。除去一位面容模糊的车夫之外,再无其他人。
暗巷幽幽,人静月隐。
她一身黑衣,独自上了马车。那车夫一言不发,只顾驾车。车行如鬼魅,在黑暗中似午夜的幽灵车。
一路向北,直到停在一座宅子前。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哪里。
有侍卫将她领进去,安排她进了西侧的一间屋子。这屋子不是她那日出来时的书房,而是一间偏厅。
这个时辰,这般情形,桌上居然还有一壶热茶,两碟点心。茶香袅袅,闻着像是极好的雨前龙井。点心亦是十分精致,一碟荷花盏一碟如意酥,是香满轩最出名的两道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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