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因着要去国公府,叶娉装扮得依旧隆重,堪称珠光宝气。好看是好看,就是头上的首饰太多不太好动来动去。
“郡王喜欢孩子吗?”她问。
温御何等人物,一听这话即知她的心思。
“不想生?”
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叶娉感知到一丝寒意,知道他应该不太高兴。男人该死的自尊心,喜不喜欢孩子是一回事,女人不想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是。”她语气娇软的厉害,还带着哭腔。“我还没满十七岁,在我们那里,我这样的年纪还是一个孩子。我们那里的人都说,太早生孩子不好。对大人不好,对孩子也不好。我母亲早年生的双生子,险些难产。双生子极易遗传,我若是也怀了双胎,万一难产怎么办?我还想和郡王白头到老…我不想早死。”
温御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这样的年纪还是一个孩子。
所以他是娶了一个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宽大的华服也遮不住的好身段上,眸光沉了又沉。
叶娉在假哭,装腔作势时透过指缝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觉得两条腿都软了。
男色害人,且害人不浅。
“郡王,我不是不想生。比起孩子,我更在意郡王。不若等我再大一些,身子养好了,再给您生孩子好不好?”
一室沉默,她心生忐忑。暗忖着若是这人不同意,非要她现在就生孩子怎么办?生还是不生,这是一个大问题。
正想着再说什么找补时,就听到温御说了两个字。
“依你。”
谢天谢地。
这人还算开明。
她一副破涕为笑又感激的样子,道:“谢郡王。”
温御睨她一眼,“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如何谢我?”
“妻贤夫祸少,我日后要做一个贤妻,免郡王后顾之忧。”
“我之后顾,从来高枕无忧,何需你免?”
叶娉心下莫名,这人突然和她斗嘴,是何用意?难道还是不满她不愿早生孩子的事?也太睚眦必报了些。
“郡王以为无忧,实则忧患重重。郡王为府中顶梁柱,一应大事能扛住。然而千里之堤,溃之并非仅是因为洪水突袭,或是因为最为渺小的蚁虫。”
“何为洪水,何为蚁虫?”
“朝堂相争为洪水,内宅争斗为蚁虫。我可是记得清楚,往日国公府区区一个婆子,都敢上门来指手画脚,这般漏洞百出,郡王还以为府中固若金汤吗?”
“既然你以为如此,你待如何?”
“自是挑起府中诸事,让郡王无后顾之忧。”
温御欺身上前,将她抵在床柱之间。
近看颜如玉眸如漆,端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说是天人之姿亦不为过。她思及两人床第之间的种种,双腿逾发酥软。
“郡王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说得极好,日后有劳郡王妃。”
叶娉闻言,心下如酥如麻。
她灿然一笑,“我自当全心全力,若有不足之处,还请郡王不吝赐教。”
第54章
国公府。
所有人早已在厅堂等候。
除去大房一家,还有庶出的三房四房。
温家这两位庶子全是不成器的,很少被人提及。老三姓温名俭,娶妻张氏,膝下两子一女。老四姓温名孝,娶妻李氏,膝下三女两子。两房人皆是一脸懦弱相,或是正襟危坐或是站立不安,老半天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温国公面有不虞之色,一言不发。
温夫人不时朝门外张望,似是有些担心。“御哥儿和娉娘应是累着了,也不知今日如何?府里也没有长辈帮衬提点,也难为他们事事都要亲历亲为。”
“母亲,祖母可是他们嫡亲的长辈。昨日不来敬茶已是失礼,大家足足等了他们一天。今日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他们过来。祖母还病着,他们即便不是为了过来敬茶,那也应该早早过来给祖母请安。”温如玉端庄依旧,说出来的话也有礼有据,并无过多偏颇。谁也不知她心里的火,恨不得将讨厌之人烧得干干净净。
“你二哥是男子,男子心粗总有疏乎之处,娉娘…怕是没人教过她这些礼数,她也没有思虑过多。国公爷莫急,妾身想着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温御不懂事,叶娉不知礼。
温国公面色更沉,唇抿紧了些。
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进来禀报,说是郡王和郡王妃已经入府,人已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温夫人脸色微变,急急站起来。
“这两个孩子,过来也不知会一声,怎么不声不响就往母亲那里去了?母亲还病着,若是被惊扰了可如何是好?国公爷,您受累再多等一会,妾身过去看看。”
说着,她忧心忡忡地往外走。
那边温御和叶娉已经到了温老夫人的怡心堂,先是让外面的丫头进去通报,然后静静地等候在外。
不多会的功夫,田嬷嬷出来。
“老夫人喝了药,刚睡下。郡王和郡王妃若不然到偏厅坐一坐?”
“不必,我们在外面等着便是。”
温御不动,叶娉也不好独自去坐着等。
田嬷嬷不敢在温御面前多说,她和她家老夫人一样,对这个二公子是又怕又不喜欢。哪怕是站得近一些,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气。
昨日二公子夫妇没过来敬茶,老夫人十分生气。成亲第二日给长辈们敬茶,这是千百年来延续下来的习俗。便是分府而居,老夫人也是二公子嫡亲的祖母。哪有孙子成亲不给祖母敬茶的,这是不孝。
她低头候在一旁,心里颇多怨言。
叶娉左右打量着院子,心态如游客。
这座院子的风格布局古色古香,上下楣子雕刻着吉祥如意的图案,柱子两边的雀替精美华丽。不论是屋子还是院子,都有着岁月积淀的那种古朴厚重。
“郡王可知,我以前有多羡慕如玉妹妹。”
她一开口,温御眉尾微动。
“我羡慕如玉妹妹有一个天下最好的祖母,出身高贵谈吐优雅,待人亲和怜爱晚辈。更难得的是,祖母同如玉妹妹站在一起,不似祖孙,倒像是母女一般。”
田嬷嬷闻言,不知为何眼皮子跳了一下。老夫人其实并没有睡,此时正醒着。她知道老夫人现在就站在窗子后面,一定听到了这番话。
二少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是猜到老夫人并未睡,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若真是如此,倒是不可小觑。只是以前瞧着,并不是一个多有心机之人,许是误打误撞罢了。
叶娉感慨过后,忽地欢喜起来,“如今如玉妹妹的祖母也成了我的祖母,祖母那般慈爱之人,定然待我如待如玉妹妹一般。日后我与祖母出门做客,旁人也定会以为我们是婆媳,而不是祖孙。”
她自说自话,表情丰富,却是没有抬头看身边的男人。这人知道自己又婊又绿茶是一回事,她自己心不心虚又是另一回事。
田嬷嬷眼皮子跳得越发厉害,偷偷瞄了自家老夫人站着的那扇窗户一眼。
温御依旧不动如山,嘴角却是弯了一下。
这个小骗子,若真想哄一个人,怕是鲜少会失手。
叶娉方才说话时就一直观察田嬷嬷的反应,田嬷嬷偷瞄窗户的动作被她看个正着。心下了然,想来温老夫人就站在那窗户后面,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祖母保养得宜,我瞧着头上连根银丝都没有。你说我若是向她讨教养生之术,她愿意教我吗?”她状若小心地问温御。
温御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下狂跳,暗道自己莫不是演过头了?
“我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祖母或许并不喜欢我…不,不会的。祖母那样慈爱和善之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孙媳妇?郡王,你说是不是?”
这小骗子当真是张口就来。
罢了,且由着她折腾。
“祖母向来体恤晚辈。”
叶娉一听这话,笑得一脸开心。
“我就知道祖母是天下最好的祖母,想来她定会像疼爱如玉妹妹一样疼爱我。我等不及要见祖母了,我要给她老人家敬茶磕头,日后好好孝顺她。”
田嬷嬷眼皮子是不跳了,但心跳得厉害。老夫人本想给二公子夫妇一个下马威,谁能想到二少夫人嘴皮子这么厉害。
她赔着小心,说是进去看看老夫人有没有醒。一进屋,就看到自家主子坐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神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老夫人,是不是该让他们进来了?”
温老夫人“嗯”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她已年近八十,但谁见了不说她看上去不到六十。别人这个年纪早已是满头雪色,而她当真连一根银丝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冒出来的白发都让梳头的婆子给拨了。对于这些小事,温老夫人从来都是选择性忘记。
田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心情复杂地出去请温御和叶娉。
叶娉一进门,先是欢喜地想上前,尔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规规矩矩地站着。待下人备好茶,她恭恭敬敬地奉上,眼睛里全是敬慕之情。
“孙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富贵延年。”
温老夫人晾了她一小会,这才高贵端庄地喝了茶。见面礼是一只碧绿的玉镯,看成色也是上乘之品。
这样的世家高门,明礼上是不会让人挑出错来的。
叶娉很满意,心道又是一笔银子到手。
“祖母,听说您病了,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田嬷嬷适时开口,“老夫人昨夜里没睡好,大夫说比前些日子还严重了些。今日郡王和郡王妃过来,老夫人一开心,瞧着精神了不少。”
言之下意,温老夫人是被他们气得病重的。若他们是孝顺的儿孙,应当主动侍疾,指不定温老夫人的病就好了。
叶娉像是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已是满脸激动,“祖母,孙媳能来侍疾吗?”
这本是温老夫人的用意。
只是这个贱…叶氏如此欢喜,倒让她一头雾水。
叶娉激动之余,眼眶竟是有些红了。“孙媳就知道祖母最是疼爱晚辈,孙媳刚嫁进来,祖母便有意让孙媳侍疾,分明就是想让孙媳有一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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