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衡玉:“……你是真没人可猜了是吗?”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与严明单独说话被这厮瞧见了,但她每每与严军医私下相谈,不是在说萧牧的恢复状况,便是入京后的事了。
“不是啊?那……”裴无双凝神皱眉片刻,眼神忽然一变:“那是……王副将?!”
衡玉默默望向房顶。
是她也藏得太深吗?
还是说,怪萧景时站得不够高,不能叫人一眼便瞧见?
“当真是王副将?”裴无双的兴奋俨然已成了担忧:“便是连顾姐姐都说了,那就块铁疙瘩!且是个脑子里只装着建功立业的铁疙瘩!阿衡,你听我说,这件事……”
衡玉连忙抬手示意她停下:“你但凡往个稍微正常点的方向猜一猜呢?”
且她这哪里是猜,根本是在挨个儿试吧?
“也不对?”裴无双半是松口气,半是疑惑:“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那些小兵或老男人吧……可那些人我也不算认得啊。”
见她仿佛已猜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衡玉已然有些开始怀疑人生:“有没有可能,你还漏掉了一个?”
“谁啊?”裴无双皱了下眉,与衡玉对视片刻后,忽然瞪大了眼睛,受惊般“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你……你别说是……是萧侯吧?!”裴无双磕磕绊绊地问,一瞬不瞬地盯着衡玉。
衡玉眨了下眼睛:“为何不能是他?”
裴无双呼吸一窒,眼珠子瞪得险些快要掉出来:“阿衡,你疯了?!”
她抬起手胡乱比划起来,逐渐语无伦次:“这就是你所说的‘稍微正常点的方向’?这究竟哪里正常了!这方向都……都往九重天去了!”
“哪里不正常了?”衡玉托腮,语气闲适又透着一丝认真:“他是赫赫有名、得万民敬仰的萧将军,有智谋有担当重承诺,往远处说,他心系苍生,以天下为先。着眼于细微处,他怜悯弱者,可共情弱者,大到遭受不公的女子,小到一只猫儿……”
少女说着说着,眼角眉梢唇边便都有了丝丝笑意,声音轻轻却满含欢喜自洽:“且他又生得如此好看,喜欢上这样好的人,可谓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你也知道萧侯是如你所言那般了!那你还敢……”裴无双的神色依旧震惊无比,又透着一丝敬畏与虔诚:“我父亲私下都说,如萧侯这般者,数十年数百年也只能现世这么一回罢了……那已不是凡人了!按说咱们只应远观敬奉才是的!”
“你这是亵渎神明啊……阿衡!”裴无双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触怒什么。
看到她这副模样,衡玉忽觉那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有了答案。
她就说,萧景时这般好的一个人,怎会没有成群结队的大小娘子在后面追着,合着竟是都打从心眼儿里拿他当神明供奉起来,全然不敢有邪念?
“我就说么,此等好事怎还轮得到我,原来根儿在这里呢。”衡玉后知后觉地缓缓点头道:“我这倒是胆大者居上了。”
“还真是……你还真敢往下想啊!”裴无双面容变幻了好一阵儿,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来来回回围着衡玉转了好几圈儿。
待转到最后一圈时,稍稍平复了的裴无双将一只手按在了衡玉的左肩处,拿极钦佩的语气道:“阿衡,我一贯知晓你够大胆,却未曾想到你竟大胆到如此地步……”
衡玉:“承让。”
裴无双顿了片刻后,又道:“说句实话,我倒也真想看看萧侯这尊大佛被拉下云端是什么模样来着……此道虽艰,却也希望你能持之以恒坚持到底,好叫我有生之年能够开一开眼。”
衡玉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什么叫拉下云端?莫非我是扰他修行的魔物不成?”
“咳,自然不是,你若当真能渡得萧侯开了窍,那便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了!是全营洲城的恩人!”裴无双拿寄予众望的语气道:“阿衡,我与北地父老乡亲能否开得了这份眼界,便全靠你了。”
衡玉点头:“当尽力而为。”
“那你打算何时动手?”裴无双迫不及待地问:“何时同萧侯表明心迹?”
“我为何要先表明。”衡玉悠悠然去倒茶:“我要等他先说。”
裴无双闻言将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阿衡,你也没发烧,说得什么胡话?”
便是守株待兔却也要分对象的啊!
那么大一个萧侯,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衡玉轻轻吹了吹茶,神色愉悦轻松。
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衡玉等人出了驿馆。
驿馆外,车马皆已备妥。
衡玉此番先行回京,本就有于表面避嫌之意,故而萧夫人并未出来亲自相送,只差了春卷出面。
翠槐打起车帘,衡玉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跟在她身后的顾听南临转身离去之际,朝着坐在王敬勇脚边的小黑影子“嘬嘬”了两声。
小黑狗闻声立刻摇着尾巴朝她跑过去。
跑到一半,便被一只大手捞起。
王敬勇将狗子抱进怀里,微皱眉看着走过来的顾听南——带又带不了,逗又逗得欢。
“傻狗,要好好听你爹爹的话啊……”顾听南抬手揉着狗脑袋,玩笑着道。
阳光下,女子的五指白皙,并不算细嫩,却骨节纤长。
王敬勇看着那只凑在他怀中揉狗头的手,心莫名快跳了两下,而后便立时移开视线。
“我先走一步,你们俩好好保重。”顾听南将手收回,笑着道。
“嗯,你也……”王敬勇勉强看向她,话到嘴边一顿:“你走好。”
顾听南笑了一声——这人怎么处处和正常人不一样?
“莫要误了晚间投宿的时辰。”王敬勇正色提醒道。
“就走了。”顾听南又揉了下狗头,而后笑着转身上了车。
韶言与王敬勇行礼罢,上了前头那辆马车。
一行人马就此启程,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王敬勇站在原处目送了片刻,转身回了驿馆。
而他前脚刚跨进驿馆内,后脚便有几名小兵低声交谈了起来。
“方才那画面,你们有没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第164章 万一是海誓山盟
“你说的是咱们副将军抱着狗送顾娘子的马车离去,那一幕?”
“没错,像不像抱着孩子的妻子送丈夫离家?”
“是怪像的!”
“……”
王敬勇进了驿馆,便往萧牧办公之处而去。
见四下无人,王副将忽然停下脚步,将怀中的狗子凑到面前嗅了嗅。
他从几日前便发现,小狗身上的味道又臭又香,还带着一股奶味儿,甚至古怪。
怪了怪了些,但莫名其妙地,他没事又总想闻几口。
尚不知吸狗为何物却已深陷其中的王副将来到了自家将军的书房内。
“将军,吉画师几人已动身离开了,沿途一应之事属下皆已安排妥当。”王敬勇想要拱手行礼,这才发现自己仍抱着狗。
萧牧看向他怀里的小东西,问:“如今竟多了这么个爱好吗?”
勇猛高大的武将抱着只小奶狗,这画面多少有些违和。
王敬勇连忙将狗放下,下意识地就辩解道:“回将军,这不是属下的,是那顾掌柜的!”
萧牧闻言思索了片刻,点了头。
看来军中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了。
隐隐觉得自家将军误会了什么的王副将一时面色有些不甚自在,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问:“将军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明早动身,安排下去。”
“是。”王敬勇应下,行礼退了出去。
见他就要退出门槛,萧牧提醒道:“你的狗落下了。”
王敬勇面色一窘,立时上前一只手将狗抄起,随手夹在胳膊窝里:“属下告退。”
见人匆惶离去,萧牧颇觉好笑。
而片刻后,便有近随入内通传道:“将军,夫人身边的春卷姑娘前来求见。”
“让人进来。”
春卷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明来意:“夫人让婢子来给郎君传句话,夫人头痛发作,晚间便不邀郎君前去共用晚食了。”
“怎会突然头痛?可请严军医去看过了?”
“不曾。”春卷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足够正常:“夫人说了,她这是心病,只有心药能医。”
“……”
萧牧沉默了片刻,默默看向书案上的琴,道:“……本侯知道了。”
见自家郎君已然领会个中关键,春卷便福身退了出去。
三月下旬,春深绿浓,万物勃发。
马蹄踏着明媚春光,缓缓驶进了京师城门。
时值正午,春阳正暖,衡玉打起车帘瞧着久违的热闹街市,笑着喟叹道:“回家了。”
顾听南也往外瞧着,只见车外街铺林立,酒旗招展,一座朱漆高阁内有文人墨客临窗对酌吟诗,亦有年轻女子着春衫襦裙,高髻簪花,手执团扇,凭窗谈笑。
顾听南一时只觉被迷花了眼,目光随着马车而动:“京师果真繁华热闹,远不是别处可比的。小玉儿,那是什么?瞧着不像寻常的杂技。”
“是术士。”衡玉面上微敛了笑意。
路上她听韶言提起,圣人如今病重,除了医者之外,亦有大量术士暗中闻讯涌入京师。
她待任何谋生之道都无偏见,但如此关头,圣人若是轻信术士,遭了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于国于民恐怕都非好事。
那名在街头展示奇技的广袍术士手中捏起一团火苗,顿时引得围观百姓喝彩叫好。
马车沿街缓缓而行,很快有旁的热闹转移了衡玉等人的视线。
车马穿过朱雀门街,往西而行,翠槐一直张望着窗外默数着过了几坊,待行过第六坊,小丫头便难掩喜悦地道:“姑娘,就到延康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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