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这件旧事,固然与时敬之的旧仇无关,但与姜正辅待萧牧的敌对有着决定性的关联。
“我亦想过。”萧牧道:“关键在于此事只是蓝青所言,而无证据可以证明真假,更不确定究竟是何人所为。如此空口无凭,纵然说了,姜正辅也断不会信,或反倒疑心是我的开脱之辞。”
“也是。”衡玉思索道:“此事或要见到晏泯之后,才能有一个相对清晰的答案。”
“暂时未查到他的踪迹。”萧牧暂时驻足,望向于夜色笼罩下格外幽深的河面:“尚未等到对他有利的谈判时机,他恐怕不会轻易现身——且我此番又解了藏宝图之困,于朝廷的关系稍有了回寰余地,这也并非是他乐见的。”
衡玉点头。
晏泯等着的一个“乱”字。
如此局面,自是不会出现。
“我会加派人手继续暗查他的藏身之处。”萧牧道。
“暂时只能如此了,我也会多加留意的。”
说罢了此事,衡玉解下了腰间荷包:“对了,我有一事还须同你印证——”
萧牧不解地看向被她解下来的荷包。
“严军医本名,可是唤作岳言?”
“是。”萧牧点头罢,才问:“从何处得知的?”
“是自姜家姑娘口中。她与严军医,可是旧识?”
萧牧想了想,才道:“或许是。”
衡玉不解:“或许?”
“此事我此前并不知晓,也未曾听严明说起过。”萧牧解释道:“但严明自幼生活在京郊外的庄子上,那处庄子,恰与姜家姑娘幼时养病之所相邻——时姜两家彼时关系甚密,各自庄子上的管事也多有走动,他们或是那时曾有过往来。”
衡玉恍然:“如此便难怪了……姜家姑娘说,他们幼时是一同长大的。”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荷包上的绳结与严军医所打的一模一样。”衡玉推断道:“看样子,二人应当关系匪浅,她十分记挂严军医如今是否平安。”
说话间,衡玉将那只荷包递了过去:“我暂且未同她透露什么,只说会试着帮她打听一二。”
萧牧接过,点头道:“我会转告严明。”
“说句不甚中听的话……”衡玉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道:“姜家姑娘的身子似乎不太乐观。”
办生辰宴也好,想去试一试从前未曾试过的新鲜事物也罢,这些看似新添的生机之下,却好似……
萧牧沉默了片刻,握住了荷包:“好,我会如实告知他的。”
回到定北侯府之后,萧牧便交待王敬勇:“让严明来书房见我。”
王敬勇应下,立时去了。
而萧牧来到书房中,却见其内已另有了人在等着他。
第184章 该称吉夫子了
“怎这个时辰才回来?”
见得萧牧回来,等在书房中的萧夫人皱眉问。
“出去办了些事。”萧牧答罢,不免问道:“这般时辰母亲何故还未歇息,亲自等在此处,可是有事交待儿子?”
“歇息?大半夜的你还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萧夫人皱眉道:“京师不比营洲,自打来了此处,我没一日是安心的……究竟是有什么事,非得你大晚上的亲自出去办?”
萧牧想了想,选择如实回答:“儿子是去见了吉衡玉。”
萧夫人原本质问的神色顿时褪去,立时换上了八卦之色:“你,你去见阿衡了?”
“是。”
“这等事……自是该亲自去的。”萧夫人露出笑意,欣慰道:“你小子总算是办了件正事。”
对于自家母亲的这般情绪变化,萧牧只觉皆在预料之中。
果然。
在挨骂和挨夸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吉衡玉。
“我倒有好些时日没能见到阿衡了……”萧夫人满眼思念,声音都温柔下来:“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萧牧默了默。
母亲的所谓好些时日没见,似乎前后加在一起都还没有十日吧。
“问你话呢!”萧夫人催促道。
“无甚变化。但她托了我替她问候母亲,还同我推荐了几家酒楼,说是应当合母亲胃口,母亲若无事,可以去试一试。”萧牧道。
萧夫人听得合不拢嘴,一颗心都化了般道:“还是我们阿衡有心!”
又立时追问了萧牧是哪几家酒楼,问罢恐自己记岔,于是押着萧牧来到了书案后,将笔蘸了墨塞到他手中:“还是写出来吧,省得回头再记混了!”
萧牧看了眼手中的笔,倒也配合地写了下来。
萧夫人将纸张接过拎起,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待其上墨迹干透了之后,便宝贝地抱在怀中,带着女使笑着离去了。
严明到时,恰巧便与满脸欢喜的萧夫人擦肩而过。
严明同萧夫人行礼罢,不由多看了一眼萧夫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夫人怀中虽是张纸,却竟莫名给了他一种仿佛是在抱孙子的感觉。
“不知将军深夜让属下过来是为何事?”书房的门被合上后,严明正色问。
这般时辰将军让他来此,怕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萧牧将那只荷包放到了书案上,道:“有人认出了这只荷包上的绳结是出自你手。”
严明先是看过去,闻言则陡然愣住。
好一会儿,他才问:“将军……今晚见到了何人?”
“不是我。”萧牧道:“数日前我将这只荷包给了吉衡玉,而她今日去姜府参加了姜家姑娘的生辰宴。”
严明眼帘微颤。
静默了片刻后,他抬手请罪:“是我一时疏忽了,未曾想到竟还会有人记得这区区绳结的打法。但请将军放心,之后我定会谨慎仔细以待,绝不会暴露身份,更加不会……”
“容济。”萧牧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你亦知道我。我提及此事并非是要于你发难,你亦不必如此过分自省。我从前,并不知你与姜家姑娘有旧。”
严明抬起的手僵住,半垂着的眼睛掩去了情绪:“将军,我……”
“我对姜家姑娘了解甚少,但云朝在时,对这个妹妹颇为珍视喜爱,道她性情高洁,蕙心兰质,是为少见。”萧牧道:“而她为人如何,是否值得你去信任及坦诚相见,我想你心中定有答案,无需我从中多言。”
“据闻她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打听你的下落。”
“她如今的身子,也似乎不甚乐观。”
严明一直只是听着,直到萧牧最后一句话出口,他顿时抬起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震惊有不安:“岂会……姜家待她一贯珍视到了极点,必是请了最好的郎中,用着最好的珍药替她调养着才对!九年前我离京时她分明已有好转之象,而今怎么可能会……”
“云朝之死,想来对她亦是打击甚大。”萧牧猜测道:“若再有其它心结未解,积郁之下,难免会使病体再添损耗。”
严明眼神变幻着,一时显出了几分无措。
他脚步虚浮地离去前,萧牧说了最后一番话——
“当年你与严军师被迫逃离京师,是为我。而今你重回此地,亦是为我。你若能为自己考虑一次,无论如何,都绝不为过。须知此番,或是唯一能弥补遗憾的机会了。”
夜色寂静,严明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渐停下脚步,于黑暗中静立许久。
翌日,天色略阴,时有凉风起,拂过窗下刚舒展开的芭蕉嫩叶。
支开的窗棂内,不时传出说笑声。
此处是喻氏的居院,衡玉、宁玉姐妹二人及顾听南此时正与喻氏同坐在临窗的小榻边吃茶说话。
一名女使从窗外经过,走了进来行礼。
“前头有人来通传,道是郎君回来了,请二姑娘去前头正厅。”
“他怎这个时辰突然回来了?”听得丈夫特意让妹妹去前厅,喻氏觉得有些古怪,放下手中蜜茶,扶着腰身便要起来:“走,咱们都去瞧瞧。”
离她最近的宁玉见状连忙去扶了自家嫂子。
四人便一同往前院走去,待走到半道儿时,遇着了孟老夫人。
“祖母也是去前厅?”宁玉问。
身后跟着曾孙女的孟老夫人含笑点头:“下人说南弦回来了,让我去前厅说话。”
“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喻氏微微皱眉:“竟还要拾掇着祖母也要跟着跑这一趟。”
几人都觉得有些蹊跷,衡玉未言,却思索出了几分可能来。
待一行人揣着疑问去到了前厅,只见前厅里等着的不止是吉南弦,竟还有一行十来位宫人。
那些宫人们立于厅内站在两侧,手中多持托盘,其内之物各不相同。
吉南弦身着官服,面上挂着笑意。
“这是……”喻氏怔了怔。
“此番我与封公公,乃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吉南弦笑着看了眼身侧的为首宫人,才接着道:“替嘉仪郡主送拜师束脩而来。”
“束脩?”宁玉讶然,看向身侧的妹妹。
昨日姜府里发生的事情在外头都已经传开了,他们自家人自然也都已知晓,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只想着或是嘉仪郡主一时心血来潮——
可此时却是东宫里的太子殿下亲自使人送束脩来了……
如此郑重,便等同是将此事正式定下了!
宁玉回过神来,激动欣喜地看向身侧的妹妹。
吉家众人朝着东宫里的那位封公公行了礼。
封公公笑着看向衡玉:“这些束脩皆是太子妃亲自备下的,奴婢奉命前来奉上,还请吉二娘子清点收下。”
他是东宫里的内侍,纵然私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胡闹,但自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如此重视,他自然也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衡玉单独向封公公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那些宫人们手中捧着的托盘。
新芹,莲子,赤豆、红枣,桂圆,干肉——束脩六礼,皆有各自美好寓意。
看着那装在红木圆匣中的颗颗赤豆,衡玉微微弯了弯嘴角,鼻头却无端有些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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