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29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永阳长公主看了眼那无声对峙的二人,也跟着孟老夫人出去了。

  几人来到廊下,吉南弦急得叹气:“萧节使他……”

  “萧节使的身世经历……与常人不同。”孟老夫人叹息着道:“如今又失至亲,这般打击之下,有此反应,可以理解。”

  “这孩子一贯倔,自幼就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永阳长公主眼底尽是心疼之色:“萧夫人之死,怕是要将他心中极不容易重塑的勇气,悉数给压碎了。认为自己护不住,再不敢留人在身边了……”

  “若果真就此……那阿衡她……”吉南弦看向灵堂,听着其内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心中滋味繁杂。

  “这条路不会顺畅,不是此前便曾料想过的吗?为何你如今却要因半路生出了变故,便要出尔反尔,背弃约定?”

  衡玉走到萧牧面前,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无论来日如何,我都不怕。”

  “是我怕。”他哑声道。

  衡玉倏地红了眼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他的手:“你不用怕。”

  他避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半垂下视线:“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生出那般妄念,此前是我唐突了。”

  “你唐突什么了?本就是我先招惹的你——”衡玉声音发涩:“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也知晓此事对你冲击甚重,你不必急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我从未如此清醒。”萧牧总算抬眼看向了她:“也该醒了。”

  “萧景时……”

  “昨晚母亲之事,多谢你的拼力相救——此恩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会相报。”

  听得此言,衡玉握紧了十指,静静看了他片刻后,微转头看向那付棺木。

  好一会儿,她将那复杂的泪意忍回,重新看向他,声音凉了下来:“不必你谢,萧伯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情分,与你无关。”

  萧牧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而缓慢地道:“盟约作废,但此前所商之事,我会尽力做到。如今局势难测,你勿要再涉足其中了。”

  “萧节使此言,是指要替我报阿翁之仇吗?”衡玉定定地看着他,道:“不必了,既要划清界限,便不必再有这般诸多牵扯。你我本就互不相欠,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一阵冷风灌入灵堂内,白绸拂动,烛光摇晃,火盆里烧着的灰烬被吹刮起,漂浮着落下。

  衡玉再无半字,转身出了灵堂。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萧牧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阿衡!”

  见妹妹疾步离去,吉南弦赶忙跟上。

  孟老夫人与永阳长公主也跟着出了长廊。

  最后看一眼灵堂内立着的丧白色身影,永阳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萧牧守在灵堂中,寸步未离。

  正值子时,灵堂外守着的近随忽然惊声道:“将军!”

  “来人,将军吐血了,快去请严军医来!”

  “……”

  短暂的混乱后,萧牧被扶离了灵堂。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灵堂后方大开的窗棂处潜入。

第229章 但凡换个人

  那黑影动作敏捷,身轻如风,仔细分辨了四周情况,确认堂中此时无人,立时闪身至棺木前侧。

  尚未封棺,他掌下用力一推,将棺木推开了一道缝隙。

  他定睛看去之际,身后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

  黑衣男子眼神一变,立即将棺板复原。

  是短暂离去的侯府近随十一去而复返。

  灵堂中仍旧寂静,只有灯油火烛烧料发出的轻微声响。

  十一来到棺木前,目光不着痕迹的将四下扫视了一遍,交待身后下属:“好好守着。”

  “是。”

  十一转身离开灵堂,来到了萧牧房中,低声禀道:“将军,果然有人趁机动了棺木暗中查看。”

  房中的王敬勇与印海闻言皆是面色微变。

  书案后,已换下了丧服,身披暗青色氅衣的青年闻言未曾抬眼,执笔之手未停,只“嗯”了一声,道:“不必追,以免被其察觉。”

  “是,属下明白。”十一应下,退了出去。

  “将此信暗中送回北地,越快越好。”萧牧搁笔后片刻,将信纸折起塞入信封当中,以蜡油封实后,交到王敬勇手中。

  “是。”王敬勇正色接过,离开了书房。

  “将军是否已有怀疑之人?”房内再无第三人,印海低声问道。

  片刻后,萧牧才答:“是与不是,很快便能揭晓了——”

  印海心有猜测,亦未有再深问。

  萧牧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书案上的那只瓷瓶。

  瓶中插放着的,是早已风干黯淡的山茶花。

  见他望着干花出神,印海微一抬眉,叹道:“再鲜亮的花儿也会枯黯,人心亦是相同……将军今晚之言如此决然,便不怕来日再也哄不回来了吗?”

  萧牧哑声道:“那也还需先有‘来日’可言。”

  印海意味不明地喟叹道:“也就是吉画师了,但凡换个人……”

  “但凡换个人,今日我少不得要挨上一巴掌。”萧牧嘴角现出一丝极淡的涩然笑意:“正因是她。”

  须臾,又道:“也只能是她。”

  那道黑影离开了定北侯府之后,趁着夜色,一路避人耳目地回到了一座府邸内。

  深夜未眠,一只虎口处有着一道旧时疤痕的手,正百无聊赖地拿一根长银针拨动着灯芯。

  “禀主人,属下已经查看过,那棺木中的确是萧夫人的尸身。”

  陷在蜡油里的灯芯被挑起,室内顿时添了明亮。

  那只手将银针丢到一旁,掩口打了个呵欠,不甚在意般道:“知道了,退下吧。”

  夜空漆黑如墨,无边无际,不见半颗星子。

  衡玉穿着中衣披发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夜色,久久未动。

  停灵满七日,便到了萧夫人出殡下葬之日。

  数日前宫中拟旨送入定北侯府,于城外风水极佳之处特赐下了墓园,以使萧夫人在此长眠,入土为安。

  出殡的队伍由定北侯府出发,穿过长街,凡过之处,纸钱漫天,一地雪白。

  与寻常出殡不同,送丧的队伍中,未闻一丝哭声,过于沉寂。

  临街茶楼中,衡玉站在二楼窗外,看着那长长的丧仪,及那手捧牌位,走在最前方、挺拔身形添了几分清瘦的青年。

  其身后左右下属护卫随行,皆着丧服,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未曾被那一身素白卸去肃煞之气。

  两侧百姓纷纷让行,几乎无人敢出声议论。

  “阿衡……”顾听南将视线收回,轻声道:“咱们回去吧。”

  裴无双此时也陪在一旁,看着好友短短时日消瘦了许多的身形,也目含劝慰地道:“走吧阿衡。”

  说着,伸手握住了衡玉一只微凉的手。

  片刻后,衡玉点头。

  几人出了茶楼,翠槐准备扶衡玉上马车之际,却见衡玉看向了街对面的一间当铺。

  “阿衡?”见衡玉站着未动,顾听南唤道。

  “我需去一趟典当行,劳顾姐姐在此稍等等。”衡玉说道。

  顾听南虽不解,但也只是点头,并不多问。

  “阿衡此时去典当行作何?”裴无双有意想跟上去瞧瞧,被顾听南抓住了手臂。

  “别跟去了,她许是有事要办。”

  裴无双虽好奇,闻言却也点了头,目送着衡玉进了那间当铺。

  当铺的掌柜在柜台后瞧见衡玉,笑着揖手。

  此时当铺中并无客人在,衡玉遂直言问道:“敢问晏东家可有回信没有?”

  久未寻到晏泯踪迹,知晓对方是刻意藏身,不愿被她和萧牧寻到,她便找到了这间当铺——此前,在晏泯还是晏锦之时,她偶尔与对方通信,便是通过这间当铺。

  上次她来时,几句话间便可知,当铺的掌柜,一直是知晓“晏锦”身份的。

  于是,她托对方从中传了封信。

  对方笑眯眯地告诉她——信送去庭州,和此前一样,来回最快也要半月。

  对方与她打太极,她也笑微微地点头。

  好,半月,她等便是了。

  而今半月之期已到。

  “昨日才有信送回,原本今日正要使人给吉娘子送去的。”年逾半百的掌柜笑着自柜台后取出一封书信,交到了衡玉手中。

  衡玉拆看,只见其上只一行字而已:小十七可于信中告知。

  衡玉抬眼看向那掌柜:“此事重大,牵扯一件旧案,不宜在信上明言,否则书信一旦不慎落入旁人之手,便会招来滔天祸事,于我于你皆是麻烦——”

  掌柜怔了怔:“吉娘子此言……?”

  衡玉透过高高的票台,看向当窗后的一间茶室:“有劳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地带给晏东家——并同他说,非是我故弄玄虚,而是此事必须要当面说才算稳妥。且此中所涉之事紧急,再行耽搁,来日恐悔之晚矣。言尽于此,是否来见,取决于他。”

  慈眉善目的掌柜点了头:“是,在下必尽快去信传达吉娘子之意。”

  “多谢。”衡玉将视线收回,转身离去。

  当铺掌柜看着少女离开当铺,上了对面茶楼前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