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40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她纵过目不忘,却也要一条条记下以便后续梳理。

  而她这厢刚要抬手,便有一只紫毫笔递到了她手边——

  少女纤手接过紫毫之际,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递笔之人。

  那人敛目看着公文,并未抬头,将笔递与她之后便收回了手翻看文书,清冷严正的面孔上未见丝毫分神之色。

  衡玉有心想道谢,又怕搅扰了他一般,遂便安静收回视线,认真于笔下。

  女孩子执笔的姿态端正悦目,解下狐裘后,藕粉色的衣袖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皓腕。

  身姿如画的年轻人坐在椅中,正拆看着一封信笺。

  书房内烧着地龙与炭盆,暖如仲春,书案旁白玉瓶中斜斜插着一支黄梅,香气幽浮,与时间一同静静流淌于相对而坐的二人之间。

  伏案半晌,衡玉放下手中的紫毫笔,伸臂略略舒展了个懒腰。

  看似并不曾留意她的萧牧几不可察地微弯了下嘴角。

  不多时,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有近随入内更换了茶水。

  衡玉也不拘束,捧起一盏茶自顾润喉。

  “可理出什么来了?”萧牧也伸手去端茶。

  “侯爷可以先看看——”衡玉放下茶盏,将自己用来记录的册子推向萧牧。

  萧牧一手端着茶盏,一手下意识地伸向那册子,手落之际,恰逢少女柔软温凉的手指,略略触过他有些薄茧的指腹。

  所触不过只是一瞬,萧牧却觉有异样之感自指腹传至整条手臂,乃至四肢百骸,可闻心跳之音。

  这异样的感觉并非是头一遭……

  却两番皆是来自同一人。

  内心惊惑翻涌,表面却未显分毫,萧牧镇定地拿起那本册子。

  其上字迹舒展却有力,端是赏心悦目,萧牧却觉脑中迟钝发木一般,那些字他自是都认得,可排在一起竟叫他一时有些看不懂是何意!

  好在这犹如患上痴傻之症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便恢复如常。

  二人就其上所记,细细谈论了一番,分析着诸多可能。

  最后,衡玉道:“我此前已去信家中兄长与永阳长公主殿下,询问可用的人脉关系,应当很快便能有回信了。”

  她流落在外的那四年间,家中和长公主府,暗中不知探出过多少或明或暗的门路,与官府协作捣毁过多少人贩子的窝点,当真可以说是经验深厚了——

  去岁时,她还曾与殿下和韶言商议过,是否可以借此来做些什么,尽可能多地帮到一些与家中失散的孩子。

  为此她也做了些准备,是以此时便还算有条理。

  萧牧则道:“需要多少人手,如何安排调动,吉画师尽管开口。”

  衡玉点头应下。

  待画像绘成后,最需要的便是人手,免不了还是要借侯府的人。

  二人又谈了些细节与猜想。

  又换下一壶茶时,衡玉看着面前垂眸吃茶的人,忽然忍不住问道:“侯爷少年时可曾去过京师吗?”

  许是一同解决过齐娘子之事,许是那夜在郊外他救过她,又许是昨日膳堂里的那场生辰宴……诸如种种相处之下,彼此熟悉了许多,叫她此时得以将第一次见面时便存下的疑惑问出了口。

  “何故此问?”萧牧看向她,未曾直接回答。

  衡玉坦诚道:“我见侯爷面善,总觉似曾相识——”

  萧牧握着茶盏的手指微紧。

第052章 美而不自知

  女孩子乌亮的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好奇。

  片刻后,萧牧神态平静道:“我自幼在西北之地长大,晋王叛乱之前,从未入过京。”

  “这样啊……”女孩子坐得累了,单手撑着腮,眼神思索着道:“那或是幼时我随阿翁游历时,途经西北之处,与侯爷无意间曾有过一面之缘吗?”

  见她执意要想出个究竟的模样,萧牧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未必就一定见过,我样貌生来寻常,乍看之下略有几分眼熟亦属正常。”

  衡玉:“??”

  迎着她不可置信的震惊眼神,萧牧略有些费解。

  而见他神色全然不似在开玩笑,看着面前这张脸,衡玉只觉得人生观受到了冲击——他管这叫“样貌生来寻常”?!

  女娲娘娘听了,怕都是要觉得一腔偏心错付了吧!

  衡玉下意识地转头环顾四下。

  萧牧疑惑地看着她:“吉画师找什么?”

  “镜子——”衡玉认真问:“侯爷莫不是从不照镜子的吗?”

  萧牧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当真将他问住了。

  他的确有许多年不曾仔细照过镜子了,当下自己具体是何模样,也只是有个模糊轮廓而已——于他而言,脸这种东西,可以带出去见人,不会吓哭孩童便够用了。

  至于身边偶尔听到的恭维声,并不曾认真放在心上。

  衡玉也沉默了片刻。

  那日晏锦问她‘吾与萧侯孰美’——原来萧侯不单美,竟还是美而不自知的那一挂。

  她尤为见不得有人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遂认真道:“侯爷怕是对自己的样貌存有什么误解,您可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虽说武略功绩亦是超群,但这般美貌绝不是能够叫人忽视的存在啊。

  对上那双满含欣赏的眼睛,萧牧脸色凝滞,被拍马屁的感觉丝毫没有,反倒有一种化身良家女子被纨绔子弟直白夸赞调戏之感!

  哪有姑娘家如此直白当面夸赞男子样貌的?

  这又是什么见所未见的计谋?

  好在良家女子——萧侯爷身形依旧端正,得以正色礼尚往来道:“吉画师生得也不差。”

  这本像是被调戏后的还击。

  孰料那纨绔却眨了眨眼,点点头:“我知道啊。”

  她可是每日都要照镜子的,又一贯谦逊擅于听取旁人的看法,断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啊。

  少女灵动的眼睛里有着一丝逗趣的笑意,嘴角旁的笑涡若隐若现。

  萧牧到底是默默转开了视线,断送了这个话题:“……吉画师何时可以绘出寻人画像?”

  “快则十日,慢则半月。”衡玉也收起了闲聊的心思,边整理手边册子,边道:“虽说皆是以幼时画像为延伸,但成长经历不同,样貌气态也会不同。故而只能依此绘出各种可能,而无法具体精准到某一种。”

  所谓相由心生,实则便是面部气态会随生活环境、习惯、性情而逐渐改变。

  萧牧虽不通她那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推演技巧,但听闻此言,便觉可信许多。

  她是认真且有依据支撑的——

  纵然最后画出的结果不止一种,却也必然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如此便有劳吉画师了。”

  “行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萧牧只觉其样貌在自己眼中似又清晰了许多。

  相由心生,此言不假——

  叩门声于此时响起,门外之人得了萧牧准允,推门走了进来。

  房内暖烘烘的,此时乍然有冷风灌入,虽只是一瞬,却也叫人觉得凉意袭身。

  萧牧以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

  衡玉朝他看过去:“侯爷的伤可是还未好全?近日见侯爷,似是清减了些。”

  萧牧将唇边的手放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是在同他表关心之意?

  不知是出于对女奸细的戒备还是其它考量,他只道:“劳吉画师关心,已无大碍。”

  说着,看向走进来的蒙大柱:“何事?”

  “将军,属下有要事相禀——”

  衡玉适时起身:“今日就先告辞了,待画像有了进展,再来寻侯爷。”

  萧牧颔首:“大柱,送吉画师。”

  衡玉本想说不必,让他们只管谈正事,但见蒙大柱已应下转了身,便也不再推辞。

  “蒙校尉留步吧。”出了书房,衡玉便道。

  蒙大柱也不再多送,只又感激地道:“辛苦吉画师替我阿姐之事劳神了。”

  “谈不上辛苦二字。”衡玉笑笑:“蒙校尉进去吧。”

  蒙大柱应声“是”,视线在吉吉身上停留了一刻。

  吉吉半垂着眼并不看他。

  蒙大柱似欲言又止了一瞬,到底没有多言,朝衡玉拱了拱手,回了书房内。

  主仆二人下了石阶,衡玉朝吉吉问道:“可是同蒙校尉闹了什么不愉快吗?”

  “回姑娘,没有的!”吉吉立即摇头否认,又赶忙岔开话题:“姑娘与侯爷一叙,进展可还顺利吗?”

  “顺利。”衡玉点头之余,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反常的小丫鬟片刻。

  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对不对,有时是无需眼观也能感受到的。

  尤其吉吉与蒙校尉二人都是活泼随和的性子,又是于“吃”之一事之上的莫逆知己。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叫吉吉这素来藏不住话的性子,也要开始在她面前闪闪躲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