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是问过了?”
“不……不曾。”
“那便是还未表明心意?”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问都没问,说也没说,怎知就是一厢情愿?”
搁这儿自己演自己呢?
柳荀忙解释道:“属下不敢冒昧……”
“以诚待人,怎叫冒昧呢?”
柳荀:“……”这真的和以诚待人有必然关连吗?
“且你也要设身处地去替苗娘子想一想……”萧夫人拿长辈的语气讲道:“我与侯爷固然是知你为人秉性如何,可苗娘子到底不同于寻常女子,身上背负着偏见枷锁在,于感情之事上必然愈发谨慎……你若不坦诚心迹以表诚意,她怕还要将你的好当作一时兴起,又怎敢敞开心扉呢?”
柳荀听得怔住。
他……倒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坦白心意也不等同是逼人回应,勉强于人……只是好叫人家看到你的真心。”
柳荀怔然半晌,复才道:“多谢夫人提点,属下明白了。”
“谢就不必了,等着你的好消息。”萧夫人小声道:“有何进展,切要记得及时说与我听,咱们也好剖析剖析不是?”
“是……”柳荀应下之际,一种古怪感油然而起。
夫人为何会给他一种在追真人版话本的感觉?
“去吧,好好想想。”萧夫人端起了茶盏。
柳荀遂告退而去。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萧夫人满眼欣慰。
片刻后,又忍不住心生不甘。
“果然是个人都比那臭小子强百倍……”
萧夫人咬牙切齿,愤愤地拿起了一旁的话本。
柳荀离了萧夫人处,神情颇有些恍惚。
直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又来给母亲理账?”
“将……将军。”柳荀忙行礼,继而又向萧牧身后之人施礼:“吉画师。”
柳先生突然被迫回神,脑子还不甚冷静,此时见这二人一同出现,脑中不受控制地就蹦出诸多笔下画面,一时眼神便有些不大对劲。
见此眼神,萧牧鬼使神差地解释道:“我与吉画师……只是凑巧遇到,同来向母亲请安。”
柳荀忙应道:“属下明白!”
他要清醒,清醒……决不可将话本与现实混为一谈!
衡玉的视线在二人间打了个转。
怎觉得这气氛有些莫名古怪?
柳荀略走远了些,才敢回过头去看那双背影。
就在三日前,他有一册刚修改过的话本丢失,他疑心是被自己不小心夹在了送给将军的那些军务账册里……
他胆战心惊,他坐立不安,只觉死期将至。
可三天过去了,将军并无问罪发落之举,想来该是他想多了吧?
衡玉与萧牧同萧夫人请安罢,被留了下来说话。
待二人坐下,萧夫人头一句话便是:“……八成又要办喜事了,柳主薄正琢磨着同苗娘子表心迹呢!”
春卷默默望天。
夫人方才说好的替柳先生保密呢?
衡玉并不意外,到底在有心人眼里,柳主薄的心意早已不是秘密。
萧牧则无甚表情地道:“那也要看人家答不答应。”
“答不答应总要试了才知道,难不成就在家里干坐着,等着媳妇从天下掉下来呢?”萧夫人不满地看着儿子。
萧牧莫名被怼了一句,又兼不慎看到了自家母亲手边的无名册子,遂微吸口气,将视线移到窗外。
“阿衡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萧夫人望向衡玉时,便换了幅温柔神态。
衡玉赞成道:“正是如此了,事事总是要争取的。”
“听到了没?”萧夫人又瞪儿子一眼。
衡玉:“?”
萧牧:“……”
这如坐针毡之感,生生在萧牧身上持续了两刻钟余。
而萧夫人的怒其不争之感,也一直持续到二人离去。
“我怎不是那老天爷呢?”萧夫人望着窗外,突然恨恨地道。
听着自家夫人因迟迟未能达成所愿而想法逐渐离谱的话语,春卷忍不住有些担忧其精神状况。
“我若是那老天爷,我就让他俩给我……”萧夫人话至一半,出于最基本的为人底线未再往下说。
春卷竭力控制住着自己不要往不该想的方面去幻想。
“神仙也要办实事的呀,不说将位置让贤,那也好歹下场雨吧?”萧夫人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俨然是同老天爷讨价还价起来。
春卷心中担忧愈甚。
严军医管不管治这个?
“若柳主薄与苗娘子姻缘可成,照这般势头,说不准侯爷践诺之日就在眼前了。”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园子,衡玉与萧牧半玩笑道。
萧牧倒也从容接过话:“若果真有那一日,还要劳吉画师替本候多费心把关。”
“好说好说。”
二人已习惯每日插科打诨几句,眼看越扯越远之际,衡玉难得先收了手,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此事怕是不易,苗娘子背负诸多,实在是个可怜之人。”
或有人要说,被她“克”死的那些人才真正可怜,可所谓“克夫”一说,当真有凭据吗?
单因无凭无据之事,便要被冠以恶名,可怜且无辜。
不过……
“的确过于巧合了些……”衡玉思索问道:“侯爷可知那些男子都是因何而死的?”
萧牧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我亦只是耳闻,待回城后,可使人与蒋媒官同去查实一番。”
衡玉点头之际,忽觉额上落下冰凉之感。
她抬起脸:“落雨了。”
雨势来得急,雨珠很快变得密集。
萧牧下意识地抬手要解下氅衣,下一瞬却忽觉背后一暖——
女孩子踮着脚将自己的披风快速地披在了他的背上。
“……?”萧牧僵硬回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是否有些离谱了?
第089章 不必将水端得这般平
因震惊而怔神的间隙,衡玉已将披风替他系好:“侯爷,风大雨急,咱们先去前面的亭子里避雨吧?”
萧牧鬼使神差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
此处为园中,前方草木遮掩,小径蜿蜒,他一时并未看到她所说的凉亭。
而下一瞬,少女便隔着衣袍握住了他手腕上方,拉着他就往前跑去。
无论战场还是私下,戒备心甚重、反应敏锐的萧牧此一刻只觉一切都变得迟缓起来,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知转头看向那拉着他往前跑的少女——
雨珠如线,她一只手攥着他手腕,另只手横在头顶挡眼前的雨,发间珠花上镶嵌着的宝珠随跑动而轻轻摇晃着。
“……”萧牧贴身的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夫人早已暗中收买、咳,交待过他,要他时刻留意侯爷与吉画师之间的进展,事无巨细报于夫人。
所以,他晚些是要去告诉夫人,落雨之际,侯爷披上了吉画师的披风,然后俩人跑得贼快吗??
而正如衡玉方才笃定的那般,拐入另一条小径后,果然有一座凉亭在。
刚入得亭中,萧牧便要立即解下披风。
衡玉忙道:“侯爷不必同我客气——”
萧牧坚持解下,替她披上之际道:“我身为男子,却要占你的披风,这如何像话。”
见他将披风还给自己还不够,似还要去解自己的,衡玉立即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谁说女子只应被人护着,侯爷这何尝不是固守偏见?需要者取之,方为正解。”
萧牧动作一顿,心情愈发复杂。
需要者取之?
“……你的意思是,本侯较之你,更为娇弱?”他不知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来的,更不知为何会用上娇弱一词。
“我绝无此意。”衡玉解释道:“只是近来托侯爷的福,调养得当,畏寒之症大有改善——而侯爷身上旧伤无数,才更应避寒气,以免触发旧症。侯爷之安康关乎北地安危,断然马虎不得。”
她听严军医说过,他身上的毒,会让他尤为怕冷。
所以方才来不及有思索,便将披风给了他。
她末了不忘拍一句马屁,萧牧不知是否受用,看了她片刻,未再多言,只问道:“当真不冷?”
“避着雨呢,不冷。”恐他要继续解披风,衡玉伸手握了他一只手,坦然问:“侯爷看,没撒谎吧?”
她的手柔软温热,只握了一瞬便松开了。
此一刻,萧牧仿佛听到了战事前那密集震彻天地的战鼓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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