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99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吉姑娘到了!”

  抬眼望去,只见苏先生快步迎了上来。

  再往前便是胡同里最后一户人家、苏家所在了——

  衡玉回过神来,不由道:“先生太客气了,我身为晚辈,断无让先生于门外相迎的道理。”

  “岂会,吉姑娘乃是寒舍贵客!”苏先生今日显然打扮过,胡须修剪打理得极整洁,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是新衣,熏的是兰花香。

  说话间,苏先生抬手做了“请”的手势,满脸笑意道:“吉姑娘快请进家中说话吧!”

  再往前已是胡同尽头,衡玉思量一瞬,点了头。

  翠槐跟在衡玉身侧一同往院中走去,嗅着苏先生身上的淡香,再看着脚下几乎擦得发亮的青砖路,翠槐只觉若是仲春或夏时,苏先生只怕是要将这条路铺满花瓣来迎接她家姑娘的……

  “吉姑娘且坐着吃茶稍等等,我去后头唤莲娘过来。”将衡玉引入前堂,苏先生笑着说道。

  虽说极想与吉姑娘多说说话,但姑娘家上门作客,自然还是得女眷来陪着才妥当,苏先生对此也一贯很有分寸。

  衡玉刚要点头之际,目光扫到临窗茶几上放着的一只托盘,见托盘内显然是用到一半撤下去的茶水,她不由问:“苏先生家中,方才是有客人来过吗?”

  苏先生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笑道:“是,方才有人送来了两条极新鲜的草鱼,已拎去厨房拿来加菜了——”

  衡玉身形一直,忙问:“送鱼之人可是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大叔?半刻钟前刚离去?”

  她问的如此细致,苏先生有些疑惑,却也立时点了头,答了句“正是”。

  衡玉眼睛亮起:“那先生是否还能找到此人?”

  “此事倒简单,他在后街有间鱼铺,我数日前去买鱼时,听他那十来岁的儿子在鱼摊旁读书,偶有错字,便纠正了几句。他倒也客气,今日说是捕了两条颇眉清目秀的好鱼,便特意送了来。”

  那日他特意同妻子自荐去买鱼,便是为了招待吉姑娘。既是招待贵客,萝卜需买那卖相最水灵漂亮的,鱼自然也得挑了眉清目秀的才好。

  衡玉此时全然顾不得去细究如何辨别一条鱼是否眉清目秀,已自椅中起了身:“不知先生可便带我前去见此人一面?或是告知鱼铺详细所在——”

  “自是方便的,苏某这便带吉姑娘过去?只是……姑娘何故要见此人?”

  “实话不瞒先生,我方才在胡同内见到此人,只觉像极了一位旧人,我有要事需与之相询。”衡玉简单说明目的,并道:“只是此事尚且不宜为外人所知,我今日之言之行,还望先生能替我保密。”

  萧牧中毒之事处处透着阴谋的气息,定有眼睛在暗处紧盯。虽她因身份使然,按理说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还是小心为妙。

  “苏某明白了!”苏先生压低声音,面色隐有些激动地保证道:“吉姑娘尽管放心。”

  他竟也能替吉姑娘保守秘密了!

  这种离晴寒先生越来越近的感觉,叫苏先生颇为上头,一时将此事视作了绝顶紧要的大业来对待。

  甚至未走大门,而是由自家后门悄悄离开,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走了许久,又穿过了半条街来绕路——

  奉命于暗处跟随保护衡玉的王敬勇:“???”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有意想要甩掉他!

  然而一生好强的王副将自不会允许此类事发生——

  于是,他一直跟到了鱼铺前。

  看着衡玉和苏先生同鱼贩交谈的画面,王副将脑门儿上的问号逐渐增多。

  “……不知这位姑娘寻我何事啊?”中年男人听苏先生道明来意,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我有话想与大叔单独一叙,不知可方便?”此时近距离正面看着对方,衡玉心底再没了丝毫不确定。

  就是此人,她绝没有认错。

  虽已隔了八年余、近九年之久。

  “这……”中年男人有些犹豫,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前摆着的几只大鱼盆。

  鱼如果卖不完,媳妇可是会念叨他的。

  方才去给苏先生送鱼,还是特意找人帮忙照看了一会儿才敢走开的。

  “我来替你顾着这鱼摊!”苏先生自荐上前,当即就挽起了衣袖。

  中年男人颇惶恐:“这等脏腥的活儿,怎能让您来……”

  回应他的是苏先生的吆喝声。

  “新鲜的鱼,个个儿眉清目秀,走过路过都来瞧瞧!”

  面对行人,苏先生端着热情的笑脸相迎。

  “……”看着那位被自家将军尤为看重的机关术大师,王敬勇的表情逐渐迸裂。

  见那名鱼贩同衡玉一起进了身后的铺子里,王敬勇心底疑窦丛生,然而想到自家将军那句“只需护其周全,不可过多探听其私事”的交待,到底没有再跟过去。

  “脏了些,姑娘勿见怪……”

  鱼铺中随处可见的是一应鱼篓渔网之物,还有未来得及丢掉的死鱼死虾,气味刺鼻,脚下俱是泥水。

  见少女干净精致的裙角染上了泥点,中年男人很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打搅了大叔做生意,应当请您勿怪才是。”

  少女语气客气友好,中年男人笑了笑,更多的还是不解:“姑娘寻我到底为何事?”

  少女却是反问:“杨福叔,我们曾是见过的,您不记得我了吗?”

  中年男人闻言一愣。

  这小姑娘知道他叫杨福?

  便是那位苏先生都尚不知晓他的全名,身边人也多是喊他老杨……

  此时再顾不得失礼与否,杨福仔细看着面前这位样样貌出众的女孩子,却还是没认出来:“姑娘是……”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一个卖鱼的,怎可能认得呢?

  “八年前,我们曾在幽州白神医家中见过的,且不止一次。”衡玉道。

  杨福闻言怔了怔,下意识就道:“什么白神医?我不知道……姑娘定是认错人了。”

  “杨叔此前每日都会去白神医家中送鱼,您的鱼总是又大又新鲜,白神医亲自下厨煮的鱼汤又白又浓,我至今还记得,又岂会认错呢?”

  “你……”听着这番话,杨福一阵恍然:“你……你是当年跟在晴寒先生身边的女娃娃?!吉家姑娘?”

  他认出来了!

  虽说是女大十八变,但这娃娃从小就十分好看,眉眼间那股子带着笑的狡黠劲儿叫他尤为记忆深刻。

  若是晴寒先生的孙女,那他也就不必再装作不认得了……

  “是我。”衡玉露出笑意:“杨叔记性真好。”

  中年男人复杂地笑了笑,道:“这些年来寻神医的人颇多,各路人都有,我为了寻处清静之地,这才辗转来了营洲一带……方才不知姑娘身份,这才没敢承认见过神医……”

  衡玉理解地点头,这才问出最关键的一句:“杨叔可知白神医现在何处吗?”

  听她如此问,杨福沾满了鱼鳞的手悄然握紧。

第110章 不正常的祭奠方式

  “神医他……早在八年前就离世了。”杨福垂下眼睛说道。

  衡玉的身形一瞬间仿佛被定住:“神医不在了?”

  “是。”

  衡玉轻吸了口气,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看向杨福:“敢问神医是因何而过世的?”

  “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突发的病痛……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太清楚。”

  衡玉不解道:“我最后一次随祖父见神医,也在八年前,彼时他老人家分明格外硬朗,且深谙养身之道,为何会突发病痛?”

  白神医与她阿翁年纪相仿,八年前虽已六旬上下,却仍是一头乌发,身形亦无老态——

  “这世上的疑难杂症多得是,有些病症神医自己也是束手无策的,更何况医者不自医……”杨福面色复杂地道。

  “自三年前起,我便使人多番于幽州一带打听过神医的下落,为何却未曾听闻过神医已经故去的消息?”衡玉半真半假地问。

  “吉姑娘应当也是知道的……神医他脾气怪,一贯不喜与人接触往来,身边也没有家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神医临去前,交待我不必为他办丧,一切从简,因此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加上我后来也离开了杨家村,离开了幽州,这么多年过去,打听不到什么……倒也正常。”

  衡玉拢在袖中的手指握紧又松开。

  她方才说“未曾听闻过神医已故去的消息”,自然是假的。

  不单是她,据严军医说,侯府派去寻找白神医下落的人,也带回过类似的消息——

  但正如杨福所言,白神医性情孤僻,不喜与人往来,早年间便已不愿再行医,因此名声并未曾大肆传开过。

  且其当年所在之处是一座名为杨家村的村落,杨家村不大,地处偏僻,村子里的人大多是没读过书的乡野庄稼人,客观而言见识稍欠缺了些,所言让人分不清真假,因此白神医的事迹更是渐微。

  譬如,侯府的人费尽心思一路打听到杨家村时,得到的多是些此类消息——

  “白神医啊……是有这么个人,但早就死了!”

  “什么神医?假的!他根本不会治病,从没见他给谁治过病,都是瞎传的!”

  “哦哦,白神医啊……那日夜里,我见他背着包袱走了,往西边去了。”

  “升仙啦!都说天宫里缺一位医官,白神医被召到天庭去了!白神医升仙当日,我们整个村子里彩霞漫天,紫气东来……”

  “……”

  总而言之,那些得来的消息或离奇或离谱,真真假假,全无说服力,叫人无从分辨。

  故而,在得到她的肯定之前,严军医等人甚至无法确定白神医此人是否真的存在。

  也因这些消息的来源不够准确,故而她纵然也听闻过白神医故去的消息,却也尚存质疑,从未真正信过。

  可杨福与别人不同,他几乎是当年唯一与白神医有过交集的故人。

  他必然知道“真相”——

  “杨叔,您不会是在骗我吧?”衡玉忽然问。

  面对心思相对简单的淳朴之人,直截了当的质疑,会比拐弯抹角的试探更容易看到对方最真实的反应——

  “这等事……我岂有理应骗吉姑娘?”杨福说话间,往外面看了一眼,像是在操心着鱼摊的生意。

  衡玉眼神微动:“白神医的身后事,是杨叔亲手操办的对吗?”

  “对,都是我一个人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