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段怡心中早有盘算,如今下笔如有神,“乱世不比从前。且我问过她们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者说都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就像孙香一样。
这青牛山于某些人而言,就是地狱。
离开这里,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
白驹过隙,一晃段怡一行人已经上了这青牛山五日有余。
东方的太阳方才刚刚升起,青牛山便已经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了。
周度扛起一根大梁,欢喜雀跃的朝着李鸢走去,“今儿个上了房梁,屋子很快就要盖好了,除夕之前,咱们就能住进新宅子里去了。”
李鸢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他有些骇然的看向了周度。
那日他喝得烂醉如泥,一觉醒来,便瞧见了一个黑白相间的怪物,险些让他以为自己喝过去了,“黑白无常生的倒是够别致啊!”
每次回想起自己见到段怡时说的第一句话,李鸢都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就骂了那食铁兽一句,便被那小心眼的小娘子记恨了好几日,什么脏活累活,全让他干。
“咱们天不亮就要起来盖房子打井,天一黑还要跟着那程穹练兵,便是那村里头拉磨的驴子,都没有这么被使唤的。你怕不是累傻了,如此欢喜!”
李鸢虽然是个游侠,但他到底曾经是一州刺史之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公子哥儿,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这几日,别说颓废痛苦了喝闷酒了,他是脑废身痛恨不得死。
他连酒瓶子都没有空摸,便是出恭都能睡着。
便是做梦都是拳打女霸王,脚踢小白脸。可他瞧过了……他打不过。
李鸢想着,朝着那禾场中央看去。
每日唤醒他们起床的,都是这女霸王同那蛮牛的打斗声,长枪同大锤相交,砰砰砰的,便是猪都能吵得醒。
他想着,心中倒数了三二一……
果不其然,先前酣战不止的二人,像是掐了点似的,朝着那小白脸程穹的屋子里冲去。
几乎是一瞬间,那程穹便披头散发,穿着中衣冲了出来。
他跑得飞快,像是一阵风似的,几乎带出了残影。
那女霸王举着长枪,长枪上头盘着一条小蛇,在后头追着,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拖着大锤的韦猛,发出了嗷嗷的叫声,时不时的,还有山中野兽,同他相呼应。
那大青石上的食铁兽,比猪还狠,这样它都没醒。
李鸢面无表情的扭过来头,他用手托了托那房梁,好让自己的肩膀松快几分。
一群有病的疯子。
李鸢想着,朝着周度看去,他一眼就瞧见了周度那身宝蓝色的单衣……
他闭了闭眼睛,就听到周度傻笑出声,“你年纪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不懂。我儿子说,做梦都没有想到,这青牛山能变成这副模样。”
“人生在世,不就是有大屋住,有饭吃,儿子有前程么?你每日倒床就睡,不知道那段怡是个什么来头。他们是军,不是匪。”
“程穹是谁?那是江南东道周道远的义子程将军。跟着他们,简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三弟,咱们歃血为盟,虽然没有当几日兄弟,但是哥哥也劝你一句。与其同那段怡对着干,鸡蛋碰石头,不如想想,能不能叫她帮你报仇,打进竟陵城。”
李鸢心头一震,扛着房梁的肩膀一抖,险些将那木头摔了下来。
一旁正在刨花木的老贾瞧着,走了过来,“你又要想酒喝了是不是?酒喝多了,手会抖,你一个使剑的,不会不知道。”
李鸢正要回话,就瞧见那程穹又飞奔了回来,他脸色惨白,简直恨不得立即离开人世。
而他身后的段怡同韦猛,却依旧是穷追不舍,丝毫没有半分的怜悯。
他张了张嘴,果断地摇了摇头,乖巧的干起活来。
李鸢余光一瞟,却是发现所有的土匪兄弟们,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手脚都麻利了几分,仿佛那个被长枪还有小蛇戳着屁股跑的人,不是程穹,是他们一样。
见周度都收了笑意,一脸戚戚。
他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句,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分明就是打不过被吓的,还非说自己乐意。
一旁的老贾见众人都不惹事了,满意的掸了掸身上的木花,他摸了摸自己长长了些的胡子,“今日我才发现,我真是一个仁慈的人。”
他想着,同情了看了一眼被吓得魂飞魄散,灵魂都快跑出窍的程穹,又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抛木花打起床来。
东方的太阳,不一会儿就彻底的升了起来了。
不少人下意识的朝着东方的天空看了过去,却是不由得惊呼出声,“鸟,好多鸟!”
段怡听着这声音,脚步一顿,一大群鸽子劈头盖脸的朝着她飞了过来。
第二二二章 打劫新说
段怡仰头一看,心中大呼不好。
她突然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到了程穹身后。
狼狈不堪的程穹拨开乱糟糟的头发,正等着看段怡被鸽子扑一脸,却是没有想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幕。
他想要跑开,可是鸽子已经到了跟前,像是天上下雹子一样,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停在了他的身上。
若是大喊三声“我死了”,就能原地去世的话,程穹觉得自己个,已经怒吼了三百句!
他面无表情的抖了抖身子,可这些信鸽最是不怕人,在他头顶上的那两只,用尖嘴在他脑袋上啄了啄,方才像是鸟王一般,带着它的小弟,落在了地上,咕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程穹呸了一口,吐掉了嘴上粘着的一根鸟毛,就听到段怡在他身后幽幽道,“你这轻功,尚需努力啊!若这不是鸽子,是箭支,那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程穹听得怒火中烧,段扒皮吹的妖风,简直比当年他在街头乞讨时吹的北风还凌冽。
他想着,愤怒的转过身去,余光注意着众人的反应。
“我是文将”,程穹头一个我字说得巨大声,可到了将字的时候,却是小了起来。
只见站在他身后的段怡,头上正顶着一片鸽子毛。
他忿忿地伸出手来,将段怡头上那根毛拽了下来,心中火气消了一半,算段怡还有良心。
没有让他一个人丢脸!
也是,她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再怎么英雄,那也有爱美之心,怎么会想被鸽子扑一头!
“文将也是将!你又没考中状元,怎么好意思跟文扯上关系的!”
段怡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穹深吸了一口气!
他错了!段扒皮的脸比锅里的馒头还厚,她怎么会觉得丢脸。
她算哪门子的小姑娘!
他正想着,就瞧见段怡指了指地上的鸽子,“我枪上那条蛇,追了你好几日了,真不是个东西。你放心,今日我便给你报仇。”
“还有这鸽子,没点眼力劲儿,连我们文将程穹都敢欺负,今儿个非把它给炖了!”
段怡想着,扭头朝着新盖的厨房喊去,“老牛,今儿个给程穹把他的仇人给炖了,蛇配鸽子,真真的龙凤羹啊!”
老牛拿着大勺,笑吟吟的出来应道,“好叻!”
程穹光是脑子一想,顿时觉得胃中翻江倒海,连昨日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段怡瞧他已是怒极,看了他一眼,朝着那议事堂走去。
“知桥,帮我取一下鸽子上的信,一下子寄这么些,想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段怡说着,心中有些发虚,这些日子她画图盖屋子,简直像是鱼儿入了水,不知道多欢喜。
哪里还记得临出江南之前,崔子更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三个字“报平安”……
想都不用想,这一个家族的鸽子,都是从哪里飞来的了。
程穹一瞧,黑着脸跟了进去,韦猛见二人风雨欲来的,挠了挠头,跟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门槛之上。
段怡拿起桌上的水壶,给程穹倒了一杯茶水,“川穹茶,顺气的。别把自己给气死了。”
“你知晓我和韦猛为何要每日突袭你了,所以恼归恼,还是坚持了五日……”
程穹气性来得快,也去得快,听着段怡苦口婆心的话,没好气的说道,“某自是知晓。”
只是周道远为人性子古板,他们在周家的时候,那是举止有度,一切要有君子之姿。
如今日日过得鸡飞狗跳的,他已经快要丧失所有的风度了。
段怡瞧穿了他的心思,认真道,“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人少,手底下又都是土匪,不能用兵书上的常规打法,几乎每一场战争,都是以少胜多。”
“在这种情况下,好听点见剑走偏锋,难听点叫卑鄙猥琐,这才是我们的获胜之道,君子风度什么的,打赢了啥风度都有了,打输了要风度何用?”
段怡说着,清了清嗓子,“这不咱们在这里安家了,虽然略略有些积蓄,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那咱们寨子第一次打劫,就交给你来安排吧!”
程穹猛的一下站了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段怡,“打劫?咱们是军不是匪!”
程穹想着,感觉到门口传来火辣辣的视线,他转过头去,只见先前还闲得发慌在门口扮演门神的韦猛,双目此刻亮得像是夜晚打更人手中的灯笼!
那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你的小表情……
这个山寨,只有他一个人是正人君子了吧!程穹痛心!
段怡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穹,看得他忍不住裹紧了自己中衣,往后仰了仰,“你又想什么鬼主意?”
段怡嘿嘿一笑,“你使美人计赚钱养活山寨,我们惩恶扬善,打劫过路的恶人,二选一。”
程穹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又快速的说道,“这些崽子里闭门练了好几日,是时候让他们出去,听一听什么叫做令行禁止了。实战就是最好的演练!”
“如今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我们得让周遭的百姓知晓,这青牛山已经改天换日,不再是恶霸土匪,而是一只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正义之师!”
“只有名声打出去了,方才会有人来投!”
程穹语速极快,又道,“正好我也想看看,武宫到底能不能做一个出色的斥候。如今我们是军不是匪,得有计划的打劫……不,不叫打劫!”
程穹摇了摇头,“应该叫做交战!我们只是要去打一场胜仗,然后拿回属于我们的战利品罢了!”
段怡听着,一愣一愣的,她忍不住对着程穹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文将!”像她段怡只能忽悠别人,可程穹他能忽悠自己!属实厉害!
程穹站起了身,整了整自己没有梳理的头发,“我觉得你在骂我!”
段怡哈哈的笑了出声,“怎么会呢?我骂人的时候,能气死十个周公瑾,你不是体会过了么?这是赞扬。”
程穹陡然想起,在战场之上,那关于他怀了崔子更孩子的鬼话,他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