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江边风大,旗帜鼓鼓作响,那一排排的灵机灯笼,都随着风飘荡了起来。
“那扎纸人的老师傅,灯笼扎得多了,倒是也扎得惟妙惟肖了!”
不像当初她叫人扎的那个孔明灯,简直就是食铁兽的阴魂,应该挂在鬼屋里。
程穹点了点头,“那沈清安的身份,主公心中应该有数了吧?”
段怡轻轻地嗯了一声,朝着渡口看去,几乎每一条开走的船上,都挂上了灵机的灯笼……
她嘴角抽了抽了,说道,“沈青安,应该就是田楚英让我小心的,他的师父。”
“与郑王师出同门,跟段思贤一样,都是暗卫,而且田妃全听他摆布,这种种都表明,他便是田楚英的师父,那拿着狼牙棒的刺客谷雨,乃是他的部下。”
“只不过,段思贤愿意为了郑王去死,可沈青安不乐意,他选择了背叛陈鹤清自立为王。”
段怡眯着眼睛,看向了北地,“陈鹤清绝对咽不下这一口气。这七分的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陈鹤清去打京都,这天下,便又要大乱了。”
第二八五章 半傻同全傻
“我们山南军,可准备好了?”
程穹一肃,朝着段怡弯下腰去,“随时听候主公号令,剑指西面!”
段怡垂了垂眸,再一抬头,却是一脸的愤慨!
“沈青安屠杀周天子,强占我大姐姐,拿家人性命做要挟,逼迫我祖父做他的臣公。”
“我段怡是个孝顺长辈,友爱姊妹,怎么忍心瞧见他们身陷囹圄,遭人羞辱?我身为段氏女,又手握着周天子的河山印,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去那京都救人!”
段怡说着,眼中闪出了泪光!
程穹瞧着,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不是!主公!你不能种完了田,修完了堤,就开始演戏!
你孝顺友爱个屁!
程穹想着,自责的摇了摇头,他是文人,说话要文雅,是绝对不能骂主公的!
段怡眼泪说放就放,说收就收,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恢复了之前笑吟吟的模样。
“旁人拿了鸡毛都能当令箭,如今这祖宗的虎皮裙都塞到了我手里,我何不扯来做大旗,直接打到京都去?”
“要知道,我山南东道同京畿道接壤,我从襄阳经过均州、商州,可直入京畿。南面的崔子更,可没有我跑得快。”
段怡说着,垂了垂眸,“程穹,我为何要打山南西?”
程穹语塞,他余光一瞟,瞧见那渡船口探头探脑的人影,冲着段怡抱了抱拳,“某请随主公,剑指京都!”
段怡笑了笑,探出头去,朝那江滩边招呼道,“先生,回去了!姜太公晓得你学他,都要从棺材里跳起来骂你一句自不量力!”
祈郎中将那鱼竿往肩头一甩,听着这话气乐了。
“人姜太公能钓到明主,老祈我命苦,只能钓到不孝徒儿,同她的半傻将军,还有全傻将军。”
程穹脸一黑,那劳什子半傻将军是在说他吗?
全傻将军是小王爷?这么说来,在祈先生心中,他还是要比小王爷聪明许多的!
程穹想到这里,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果然近傻子者傻!他竟然会因为比苏筠聪明,而沾沾自喜!
程穹站在茶楼门前,听着那屋子里小王爷慷慨激昂的说着段怡的神话故事,简直是羞愤难当!
“先生太会羞辱人了!”程穹幽幽地说道。
祈郎中倒了倒鞋子里的沙子,将那空空如也的钓竿一扔,朝着停在大路上的马车行去,“就这?也难怪,世上净是歪瓜裂枣的,我可好不容易矮子里头挑高个,选中了段怡。”
段怡忙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祈郎中。
“嘿嘿!咱们师徒二人可真是心有灵犀,这世上净是长脚虾,我好不容易高个里头挑矮子,选中了短了一截腿的先生您,这不是到时候小徒弟葬短师父,省了棺材钱么?”
祈郎中听着,一巴掌拍在了段怡的脑门上。
他仰起头来,看了看苏筠开的那小茶楼,“此子非池中之物!老苏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说着,率先上了马车,程穹待段怡上了车,方才跟了上去。
“何解?”程穹问道,“明明就是净整一些歪门邪道。”
祈郎中鄙视地看了程穹一眼,“你一个烧饼,成日里不好好的在炉子躺着,净想着泡在面汤里,那是你能待的吗?那是面条待的。”
“你跟在段怡身边这么久,还是这么古板,被人骗得团团转的。”
“我且问你,你在苏筠这么大的时候,可有他功夫好?”
不等程穹回答,祈郎中自己答道,“不用问了,便是现在,苏筠也能一枪串八个你的狗脑袋。”
“我且问你,你在苏筠这么大的时候,能放着王位不要,做自己个喜欢的事?”
程穹沉思着,又见祈郎中摇了摇头,“你不能,因为你没有王位要继承!”
“哈哈”,段怡实在没有忍住,看着目瞪口呆的程穹笑了出声。
“你一个要王位没王位,要功夫没功夫的,去担心亲爹能打,自己能打,开个茶楼都能日进斗金的苏筠能不能走正道?”
“小王爷眼前没有道,他爹他姐,都给他踏出一条道,命名正道!”
程穹感觉自己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马车外好似有鸽子的扑腾声”,听着车外的响动,程穹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命运还给他留了一条羊肠小道,能让他顺利的转移话题。
“左右两边都有”,程穹说道。
果不其然,段怡同祈郎中的注意力瞬间从他的身上挪开了,一人一边,撩开了马车窗帘。
两只肥胖的灰鸽子,飞了进来。
段怡同祈郎中一人一只,将那鸽子腿上的信拿了下来。
祈郎中却是没有看,将那信握在手中,等着段怡。
他眸光一闪,突然朝着程穹说道,“我们是要打长安,可目的却是山南西道。”
程穹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先前在渡口,人多嘴杂。主公特意说要打京都,就是为了那藏在船舱里的敌军斥候听见的。”
“主公想要佯装攻打京都,实则拿下山南西道?”
祈郎它中闻言,摇了摇头,“你倒是小瞧她了,她想吃下整个李光明。段三,这只鸽子,若是我没有记错,是去剑南的那一只!”
“我瞅着它的肉最多,杀了烤着吃,肯定油光闪闪的。”
那灰色的胖鸽子,像是听懂了似的,咕咕的叫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段怡的肩头上。
段怡展开那信,点了点头,“是我此前,叫它送信去剑南的,一晃这么久,我还以为,它回不来了。”
段怡说着,抬起头来,“你们可还记得那日,咱们攻打下襄阳城,旁的人全都土葬,为何我却非要将孙营同那吴善中一把火烧了?”
祈郎中皱了皱眉头,“莫不是你觉得是假死,其中有诈?”
段怡重重的点了点头,“田楚英临死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件事,我格外的在意,他说他因为田夫人之死,被送去剑南道的时候。”
“他的师父沈青安,让他带了一丸药,藏在了青云书院的匾额后头。我那老祖父一回剑南道,便重开了青云书院,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青云山。”
“当时段思贤是个无人在意之人,就连我那会儿,也没有注意过他。可是后来,真相大白之后,段好同我说,那日段思贤也上了青云山,她下山之后,又折返了回去,见了段思贤。”
“当然,段家老宅同青云书院挨着,他即便那日没有提前上山拿药,后头想要拿,那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拿到。”
“我瞧着孙营同吴善中自尽,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便要人将他们烧了。果不其然,后头有个叫王一的小兵蹦出来了,想要将他的尸体扛走,避免他被烧掉。”
第二八六章 锦城来信
听到这里,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段怡的玄外之意,未尽之语。
正在捋着胡子的祈郎中惊呼出声,不小心揪到了一缕胡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假死?你怀疑你父亲段思贤,同那孙营一样,是假死?”
程穹当时没有在锦城,自是一无所知,可祈郎中不同。
他越想越是惊骇,“你那母亲顾杏,将姓段的瞧得比爹娘还亲,比骨肉还重。我当时还庆幸,是她挡在你前头,捅死了段思贤那个恶棍。”
“你是要做大事的,何必背上弑父的罪名?她待你不慈,好歹做下了这么一桩好事。”
“可转头看来,竟是大有问题。她哪里是好意,她分明就是怕你一出手,段思贤没有回魂的余地。”
段怡战场厮杀多年,那杀人都是爆头,封喉,戳心窝子。
就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把打穿得像面窝窝,能透过它瞧见太阳的脑子添补回来,更加不能把折断的鸡脖子扶正了,亦或是将那碎成了渣渣的心脏,一片片地缝起来。
顾杏杀段思贤,所有的人,都太过于震惊,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假死这件事。
“嗯,孙营的事情一出,我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段怡说着,将那封来自小弟段铭的信,摊开了来,放在了膝盖上。
“当初段思贤死了之后,锦城便开始打仗了,他的身后事,都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的,连上山我都没有去送。我母亲完全有能力,也有那个机会,偷天换日。”
段怡说着,轻叹了一口气,“果不其然,你们看看我小弟的来信。之所以间隔了这么久方才回信,是因为我母亲失踪了。”
“小弟没有声张,四处寻人,直到最近方才回了锦城,收到我的信。棺材里头空空如也……”
见祈郎中同程穹一脸的凝重,段怡反而笑了出声。
“莫要太过忧心,我能杀他一回,便能杀他第二回 !再则今日段怡,身边已经有了强兵悍将!下回再见,也不过是在战场之上……”
祈郎中却是半点未解忧愁。
他摇了摇头,程穹没有见过段思贤的本事,可他知晓,那人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就怕当初在锦城,他是故意输的。因为你母亲那脑子,想不出假死这种事情来。”
祈郎中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抬起眸来,看向了段怡,“不过,奇怪的是,我也没有收到风声,说陈鹤清身边出现了什么厉害人物。”
段怡拿起先前从茶楼拿的灵机形状的茶点,递给了祈郎中。
“先生若是当年这么舍得用脑子,也不至于考不上要上吊了!”
祈郎中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块小心点,狠狠地塞进了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