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66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穿越重生

  崔子更抿了抿嘴,“你先前可是打了我?”

  段怡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抬起手来,在空中摆了摆,打着哈哈道,“怎么会呢?好生生的,我打你做什么?”

  她说着,余光一瞟,瞧见崔子更脸上的血手印,话锋一转又道,“我就是轻轻的推了你一下,唉,我适才以命相搏,手上都是血,不小心沾到你脸上了。”

  “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我晓得的”,她说着,掏出一方帕子,在崔子更的脸上擦了擦,凑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做好准备跑,这里十分的不对劲。”

  “看到那地上的鸟粪了么?白鸟。”段怡趴在崔子更的背上,声音小得几乎只能自己个听见,崔子更忍不住别了别头,段怡嘴中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实在是让他痒得难受。

  崔子更无语,他的脸都被打肿了,这厮还在睁眼说瞎话,他想着,看着地上的鸟粪,心中却亦是警惕了起来。

  段怡四处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先前眼前的场景,太过安逸,又有她朝思暮想的食铁兽出现,一时之间,让她误以为身在桃花源。可是,这是在藏着河山印的大墓底下,他们还在五平山……

  这个地方,又怎么会有所谓的世外桃源呢?

  四处可见的鸟粪,不在用饭的时候,燃起的炊烟,用食铁兽当坐骑的小童,任何一个,都彰显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十有八九,那些白鸟便是栖息在这村庄里的。

  “段怡,看那棵树”,崔子更将段怡往上托了托。

  段怡余光一瞟,心头更是一震,只见那村子口的大树之上,有一个鲜红的血印,血迹未干。

  三人之中,她的脑壳被河山印砸开了瓢,黄雎被她捅了一刀。她被崔子更背着,又护着河山印,可是挨都没有挨过那棵大树,那么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黄雎亦是进到了这里。

  “你把我背到溪边去”,段怡说着,抬手指了指大树旁边的小溪水。

  崔子更没有言语,径直的背了段怡过去。

  一到了地方,段怡便从崔子更的背上,蹦了下来,脚一触地,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她皱了皱眉头,弯下腰去,呼啦一下,将自己的裙子前摆撕了下来,搁在了地上,然后将那枚河山印放在了其中,捆好了挂在胸前。

  随即一头栽到溪边,洗了一把脸,又掏出了金疮药粉,往自己头上倒了倒,疼得原地直哆嗦。

  崔子更实在是看不下去,走了过去,替她拨开了头发,细细的上起药来,“你一直都对自己这么狠么?”

  段怡倒吸了一口凉气,“靠舅父舅父死,靠祖父祖父跑,靠父亲父亲是个废物,自己再不狠点,那不是喝西北风去!”

  她说着,眼睛四处看着,这里看上去一目了然的,并没有什么好躲藏的地方,黄雎十有八九,躲进了村民的家中。她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么一个小村子,光是村口,便有好几家打铁的铺子。

  她心中一沉,嘴上却是不显,“今儿个出门没有看黄历,走了背字运,明明有三个人,飞来的横祸,却硬是砸破了我的脑壳。亏得我不爱戴金簪子。”

  “若是头上立了一个,好家伙,那石头砸下来,岂不是锤子钉钉子,直接个将我钉死了……翻遍史书,都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死得冤枉的人!”

  崔子更洒了金疮药粉,见段怡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松了一口气,听着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某倒是宁愿,它直接砸在我脑袋上,我想那黄雎,更是巴不得。”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

  他想着,静静地看着段怡的后脑勺,却见她毫不犹豫的又将被磨成了一条条的裙子后摆撕了下来,一蹦一蹦的坐到了一块大石头跟前,脱掉了鞋子,对着脚上比划了几下。

  他轻叹了一口气,半蹲了下去,一把抓住了段怡扭伤的脚,“忍着点。”

  他说着,拿起那一条条的破布,将段怡脚固定好了。

  一滴汗珠子落下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段怡白着一张脸,安慰他道,“没事,绑得丑不会笑话你的,暂时能走就行。”

  她说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脚,抿着嘴站直了身子去。

  崔子更有些恍惚,眼前的段怡,突然同当年在茶肆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一点儿也没有变,只是从祈先生身上,学到了更多的生存法则。

  剑南道,以后会是他最强大的对手,崔子更想着,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

  “有人来了,很多人。”

  说话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一眼扫去,约莫有二三十人,领头的那个,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子,他穿着一件短打,看上去精神奕奕。

  他看了看段怡,又看了看崔子更,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我楚家村所谓何事?”

  段怡脑子中灵光一闪,楚家村……

  老头子说话间,顿了顿,又道,“两位谁姓楚?”

  段怡想着,赶忙摸了摸腰间,陡然想起那根属于楚歌的九节鞭,还系在祈郎中的腰间。当时她着急救苏筠,解了腰间的鞭子,便没有来得及讨要回来……

  她眼眸一动,“你没有问,两位中可有人姓楚?而是问,两位中谁姓楚?可是这村子有禁制,只有姓楚的人,方才能进来,或者说方才可以带人进来?”

  村长模样的老头子没有出言反驳。

  段怡握着长枪的手一紧,又道,“黄雎一个人进了村。看来他亦是姓楚的?亦或者是楚家的后人。”

  一旁的崔子更,疑惑的看了一眼段怡,朝着那村长继续问道,“你说的姓楚的,可是楚歌的楚,可是楚光邑的楚?”

  村长听到这两个名字,脸上终于变幻了神色,“你是他们谁的子孙?”

第一二二章 井底之蛙

  “他不是。我是楚歌的后代。当然了,天生土长的人,不晓得是怎么传下来的这点血,抠也抠不脱,洗也洗不掉的。”

  崔子更没有回答,段怡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嘲讽。

  跟着过来的人,一个个的都愤怒了起来,那白胡子老村长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他看了一眼段怡,说道,“你们有什么好气的?楚家人不都这性情么?”

  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段怡,笑道,“也是,老夫还问什么问,看你这张脸就应该知道的,同我大姐姐生得一模一样。”

  “老夫名叫楚光熙,这里是楚家村。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楚家人,从来都不自相残杀,这是族规。”

  老村长说着,又看了一眼段怡胸前挂着的包袱,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已经取得河山印了,兜兜转转的,是我们一家子逃不过的命运。”

  “你脑袋上有伤,族中有郎中,叫她给你瞧瞧吧。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身上留了疤痕,就不好了。”

  段怡同崔子更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凶神恶煞,手中举着武器的楚家村壮汉们,皆是了然这楚村长的言外之意。

  今日有这楚家村的人在,他同段怡,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黄雎了。

  可反过来,出了村子,他们要怎么杀,那楚家村的人便不会插手了。

  并非他们心中不急,放任黄雎逃走。实在是那漆黑又陡峭的滑道,下来容易上去难,想要沿着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沿着山壁爬上去,一则段怡脚受了伤,轻功大大受限;二则那山间还有白色大鸟盘旋,出去最安全的办法,便是……

  崔子更想着,朝着楚光熙看了过去。

  那老头子像是看穿了二人心中所想似的,竖起了一个手指头,“一个时辰,让他先走一个时辰,然后我会叫人,送你们出山。在出去之前,大姐姐家的那个小姑娘,你既然拿了河山印,那么,有些东西,也应该一并交给你。”

  他说着,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朝着前头走去。

  段怡同崔子更顿了顿,果断的跟了上去。

  那些拿着兵器的村民们,自动的闪开了一条路来,凶神恶煞的跟了上去。

  骑着食铁兽的小童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的,好奇的探着脑袋看热闹,有那调皮捣蛋的,还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进了村子之后,一路走过去,都能够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

  段怡同崔子更瞧着,都暗自心惊,那光着膀子的铁匠们,打的并非是什么农具,而是十八般兵器。还有那一座座的粮仓,供白鸟栖息的参天大树……不管是哪一个,都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明明是一个避世而居的小村子,却好似无时无刻,不为着战争做准备。

  走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宽广的广场上,这里四周放着大青石,中间画着图腾,看上去像是壁画上头画着的祭祀之地。

  在那广场的对面,立着一个显眼的白色小院。

  一到门前,先前那个圆滚滚的骑着叫毛毛的食铁兽的小男孩,便朝着众人挥着手,“姐姐你来了!我告诉阿娘,有人来了。结果又被阿娘揍了。”

  “你被你娘揍的地方,还疼么?”

  段怡踮着脚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我娘揍不过我。”

  村子没有停顿,对着那孩子说道,“毛毛,带玉衡去别的地方玩儿。”

  那憨憨的食铁兽,像是听得懂话似的,驮着小童,便跑了开来。

  叫玉衡的孩子被颠得往后一仰,朝前一扑,抱住了食铁兽毛乎乎的脖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桌前净瓶里,插着几根竹子。

  一进门去,一个穿着蓝色布裙的妇人,便提了药箱来,一言不发地走到段怡跟前,替她清理包扎伤口起来。

  她手脚极其麻利,三两下的功夫,便处理好了,又瞧见段怡一身乌糟糟的,方才开口说道,“你若是不嫌弃,我拿身衣衫给你换上,裤子都要磨破了。”

  段怡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有劳了,这位嫂嫂怎么称呼。”

  妇人生得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柳叶眉,嘴唇薄薄的,看上去有些冷淡,“叫我珍娘便是。”

  她说完,看了那老村长一眼,村长点了点头,她方才领着段怡去了内里。

  珍娘在箱笼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件青色的短打,递给了段怡,“村子里只有粗布衣衫,比不得上头的好光景。既然有人找河山印了,那上头是不是要打仗了?”

  “你会把我们都带上去么……”

  珍娘的话还问外,屋外便传来了楚光熙的呵斥声。

  珍娘垂下眸去,不再言语了。

  段怡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三两下的换好了衣衫,走了出去。

  待她一坐下,那楚光熙便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段怡,“同故人说好了的,这个是给拿了河山印之人的,同你是不是楚家的血脉,没有关系。”

  “锦盒上头贴了封条,盖了火漆。这么多年过去,封条都泛黄了。楚家人信守承诺,我并没有打开过。”

  段怡接了过来,胡乱的同那河山印揣在了一起,“楚家人重诺,楚光邑听了,十有八九觉得这是个笑话。坑蒙拐骗之徒,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楚光熙一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还不只是坑蒙拐骗。就那个黄雎,你们拦着我不杀,让他逃跑的黄雎。他可是灭人满门的凶穷极恶之人……怎么,维护杀人魔,也是老祖宗许下的承诺么?”

  “啧啧,老祖宗的坟头在哪里,我想要给他烧点纸,不然的话,怕他听不见我骂他。”

  屋子里的楚家人一片哗然,就连楚光熙都变了脸色。

  他犹疑了几下,朝着门口的一个壮汉看了过去,那壮汉黑着脸,摇了摇头,“已经出了村了。再说了,这都是这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她说的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