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1章

作者:是个打字机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老侯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忽然招手,对陈皎道:“罢朝后圣上要求惩治捉拿周侍郎,太子上言黄河水患一事重大请圣上收回成命,自跪于养心殿外请罪,如今还未离宫。”

  陈皎忍不住看了眼天色,从永安侯下朝到现在,已经数个时辰了。太子万金之躯,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她心情沉重,问道:“周侍郎会被罢免吗?”

  老侯爵摇头:“周侍郎没事,治水要紧,圣上不过是拿他做筏子。太子为保周侍郎,不得不请罪。”

  治水本是功劳一件,此事一成太子的声望会更上一层,圣上不愿见到这个结果,便故意找麻烦,强行让这件事变成了太子的“罪过”。

  太子如果不请罪,周侍郎便会真的有事,为了保周侍郎安心治水,太子自己一力承担了罪名,

  陈皎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后,顿时心情无比沉重。

  她从前只知道太子会登上大座,此刻听完对方目前的处境后,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简单。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几乎是明面上了,不顾父子颜面屡次训斥太子,怂恿其他几位皇子瓜分太子掌控的权利。太子的每一步都是逆水行舟,一不小心便会踏进深渊。

  这场博弈,并不简单。

  老侯爵看向孙女,浑浊的双眼锐利:“你在想什么?”

  陈皎抿唇,道:“黄河水患苦百姓已久,圣上不满太子,以私欲为难周侍郎,苦的却是百姓。”

  老侯爵眼中浮现满意,他松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似方才沉重,欣慰道:“你能看透此事,其他臣子文人也会明白。”

  太子没有任何问题,他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太优秀了。他成长得太快,甚至让自己的父亲感到担忧和恐惧。老侯爵知道这件事,其他大臣也知道这件事,就连被认为是纨绔的陈皎也明白。否则今日朝堂圣上公然训斥太子,不会有大半臣子下跪劝诫。

  百姓不懂官场勾斗,他们只知周侍郎治理水患,太子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太子有臣子支持,有民间声望,皇帝要废太子,不是一件易事。

  老侯爵身边的老仆走至门前暗示,老侯爵看向窗外天色,道:“太子已出宫归府,你现在便去太子府……”

  永安侯登时起身,语气担忧:“父亲此事是否不妥?圣上勒令太子在家反省,据我所知右相府闭门不出,皎儿此刻上门,岂不是惹了圣上的眼?”

  圣上愤怒的时刻,去看望太子便相当于把自己立在了圣上眼下,别看太子母族的右相府都静悄悄的不去撞枪口吗。

  怡和郡主出身长公主府,深知圣心难测。她吓得紧紧拉住女儿,难得违背公爹,说:“是啊爹。今日天色已晚,不若让皎儿明日再去?”

  先看看情况,等右相府和其他太子党羽动作再做决定。

  老侯爵没有说话,倒是陈皎反手握住母亲,对永安侯夫妇冷静道:“爹娘不必担忧,祖父说得对。”

  便是老侯爵没有提出,她也会亲自走这一趟。既然选择支持太子,便没有回头和后悔一说。

  要想谋富贵,便必须有取舍,真心才能换真心。何况太子为人清风朗月,这件事陈皎对他无比敬佩,对比圣上,两人品德高下立断。

  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陈皎都认为太子是最适合皇位的那个人。

  ……

  长安城中另一头。

  太子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传遍了长安。

  在御前跪了一天,谢仙卿每走一步,膝盖便会感到锥心的疼痛。他没让张公公搀扶,保持着仪态沉稳朝外走去。

  出了宫踏上马车,帷幕之后,谢仙卿静坐车厢内,眼神一片冷然。

  他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他不恨他,他只同情他。

  他清楚皇帝拿自己没办法,才会试图用冷漠恐吓、斥责,来威胁他的地位。但这些都无法改变他太子的身份。

  他的母亲是元后,母族是右相府,他勤奋读书,爱民如子,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无错事。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上,外面零星有行人叫卖的声音传来,谢仙卿的眼前却闪现出今日宫中单独面圣时,陛下对自己的斥责。

  在对方列举的数条罪状中,其中一条居然是无子。

  想到这,谢仙卿抽动嘴角,笑容讥讽。

  几位皇弟已有妃嫔,他身为一国储君,却因为圣上忌惮,至今仍未成婚。堂堂天子,居然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可笑至极。

  马车很快抵达太子府。府内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垂着头,恨不能头埋到土里去,不用发出一点声音。

  谢仙卿知道,这些人是怕自己怪罪和迁怒他们。但其实他的心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么糟糕。

  毕竟他早已知道,他父亲的为人了,对方今日这些举动也不算意外。

  心情说不上坏,却也不明朗,亲眼看着曾经抚育陪伴自己的父亲变成如今面目可憎的人,即使是谢仙卿,一时间也难以平静。

  御医沉默恭敬地为他敷药,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处已经全是乌青,还伴随着肿胀和充血,每触碰一下都刺骨的疼。

  就在这时,一位内侍匆匆上前,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他双眼发亮,说:“殿下,陈世子来了!”

  神情平静的谢仙卿陡然抬首,眼眸诧异。

  陈皎不该现在来,圣上刚大发雷霆斥责自己,要求他闭门反省,公然表示对他不满。在这个时刻,任何看望他的人都会成为圣上的眼中钉。

  以陈皎机灵敏锐的性格,太子笃定她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但她还是来了,就如诗会那日夜晚,她提着一坛酒开开心心地来找自己。

  陈皎进来时,恰好撞见太子上药,对方膝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吓人得很,陈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上辈子她是舞蹈生,父母对她寄予厚望,一旦她训练比赛排名达不到要求,便会命令她跪在门外,仍由来来往往的邻居对她指指点点。

  他们自喻为“文明人”,从不动手打孩子,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孩子有足够深的印象记住教训。

  不过幸运的是,为了不耽误她跳舞,这种惩罚往往不会持续太久。但那种在大庭广众前下跪,胆战心惊地害怕有人路过的情绪,陈皎永远不会忘记。

  耳听不如眼见,亲眼看见太子为了保护自己属下而做出的牺牲时,陈皎沉默地站到一旁,胸口憋着气,没有说话。

  谢仙卿屏退周围内侍,偌大的房间内只留下侍候的张公公。他看向陈皎,温和问道:“怎么不说话?”

  他见少年脸色不好,以为对方是被太子府沉闷的气氛吓到了,还小小地开了个玩笑:“你急急忙忙来孤这里,便是为了罚站?”

  太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反而来安慰开解自己,陈皎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心情更难受了。

  陈皎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小声说:“这是我祖父当年得到的配方做的膏药,化瘀止血很有效。”

  谢仙卿过瓷瓶,嗓音温柔:“陈世子费心。”

  他还是那么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柔。在遭遇圣上的训斥,身份高贵却不得不当着群臣面下跪,但他依然这么温柔。

  陈皎觉得温柔是一种很高尚的品格,很多人在遭遇生活的挫折后会变得失去理智,暴躁,向身边的人发泄。

  陈皎已经做好自己今日会被迁怒的准备了,但太子没有。他在见到自己匆匆赶来时,甚至还能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

  长夜虽暗,明月照人。

  陈皎来了一会儿,张公公小心翼翼盛上一碗清粥。太子一天滴水未进,今日还未用过膳食。

  谢仙卿用膳时,陈皎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闷闷地说:“我为殿下感到不值。”

  谢仙卿见她一直憋着气,也没去故意逗她,现在见她主动说话,也笑了:“孤有何不值?”

  陈皎闷声说:“殿下是好的储君,也是好的儿子,你不该被罚。”

  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做儿子,太子都已经足够好了。

  太子商议汴渠时,陈皎刚刚加入太子党不久,她亲眼所见对方为了治理水患做出的努力。当时她和太子第一次单独会面时,她亲眼看见对方桌上摆放了许多治水有关的书籍。

  太子殿下或许不是如周侍郎那般精通治水的专家,但他作为上位者,愿意去主动了解考证,而不是仍由下属给出解决办法,自己做甩手掌柜,这一点已经强过许多人。

  更别说今日太子为了保下周侍郎所做出的努力,陈皎觉得如果她是周侍郎,她此生都会铭记今日殿下的牺牲。

  在这一刻,陈皎深深的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士为知己者死。”

  陈皎坐在一旁生闷气,谢仙卿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感想,有一点心酸,有一点好笑。

  陈皎果然年纪还小,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了。他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必然会有一些失去,所以从不因自己的境遇而愤怒或怨恨。

  陈皎瘪嘴,忽然说道:“若是先皇后还在便好了,陛下定不会如此严苛。要是我父亲打了我,我母亲肯定会同样追着他打!”她说的父母自然是这辈子的永安侯府夫妇。

  谢仙卿笑容淡了淡,道:“天子与常人不同罢。”

  但陈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看了眼桌上沾染血迹的纱布,从进门压抑到现在的掩藏的情绪瞬间爆发:“天子又怎么样,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吗?既然是当父亲的,为什么没有做父亲的样子,折腾人!!”

  陈皎说得不只是圣上,还有被太子伤痕激发出的对上辈子父母的记忆。

  她站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孩子不喜欢了就丢了,认为这个没用处了就另外生个养,父母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圣上不喜欢太子了,就要把他废掉。她原本的父母认为她无可救药了,就重新生了个孩子。

  为什么没人考虑过她和太子的感受?

  谢仙卿看向陈皎,沉声道:“慎言!”

  陈皎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当即缩着脖子不说话。

  谢仙卿眼神锐利,没有轻飘飘的放过她:“妄议皇室,不满天子,哪条说出去,都够你死一万次!”

  和陈皎认识这么久,太子对她从来都是温和有礼,这还是第一次急声厉色地斥责。

  陈皎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对从小生活在古代接受教育的人来说,有多么不可理喻和大胆。她也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心腹,加上想到上辈子的事情,才敢大胆说出这些话。

  现在被太子训斥后,她回过神后,忽然自己很失望。

  她不是失望自己当着太子面非议天子,而是失望她把自己对上辈子父母和圣上行为的不满,宣泄在了太子身上。

  明明太子才是受害者,却反过来承受了她的怒气。

  相比于永远镇定永远理智的太子,陈皎觉得刚才那个愤怒的自己很没用。

  见她被吓住不出声了,谢仙卿这才缓和声色:“孤知道你的心意,日后有些话切勿在外人面前言语。”

  他并不在意陈皎冒犯圣上威严,只不过担心对方在外面也如此口无遮拦,早晚会遭来大祸,才会此次出声斥责警醒对方。

  方才陈皎状态不对劲,他虽疑惑却不得其解,只按捺住等日后再查。此刻见对方脸色不好,他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太过严苛。陈皎性情鲜活,刚才也是关心他才会流露真实想法。

  何况屋内只有他的心腹,陈皎那些话永远不会传出去……太子眼角余光扫了眼室内唯一一人张公公,对方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动。

  陈皎随着他的目光,这时也注意到了张公公。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张公公和太子荣辱与共,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出卖了太子,张公公都不会出卖太子。

  谢仙卿见她仍有些怏怏的,放缓声音,像哄小孩一样温和道:“还要吃荔枝吗?”陈皎喜欢荔枝,他上次去宫中时得的便都给她留着了。

  陈皎有了点精神,声音却还是有些有气无力:“……要。”

  谢仙卿便笑了。

  对比寡情的父皇,明哲保身的臣子,陈皎敢第一个来看他,情谊便已是非同寻常。

  在这种时刻,别说区区荔枝,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谢仙卿用膳治疗时,陈皎便乖乖坐在一旁吃荔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是来劝慰太子,这才急急忙忙咽下东西。

  她看向太子,劝道:“殿下如今只是稍稍受挫,只需静待时机,日后定能寻到更广阔的天空。”比储君更好的,当然只有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