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个打字机
见此状况难免会产生不解。陈皎已经达成目的,又何必再本末倒置和大家一起龟缩于国子监呢。
她长时间不去太子府,就不怕被其他人趁机抢了太子的宠信吗?
陈皎哪里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若是从前她肯定会怕,但现在这种时刻,要真有勇士代替她去贡献屁股,她肯定会感激到回家给对方立块牌位,一天三柱香的把人供起来!
陈皎一边做好心人解决自己的梦,一边在国子监混日子。而太子府的情况就没这么轻松了。
“周侍郎治水有功,这种折子,你们也胆敢呈上来?”谢仙卿坐在上首,目光淡淡扫过底下众人。
屋内静谧无声。底下的几位大臣直面怒火,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汴州地域位置独特,商贸繁华,每年税收在当朝都排名前列。虽然屡次禁止提前收税,但各地财政不同,有时国库调动也需周转,所以提前收税的事情并未完全杜绝,上位者对此算是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这次因为周侍郎去汴州治理水患,需要数十万白银,调动当地财政才发现上任节度使为了补缺国库,提前收走了当地数十名豪绅八年税款,现在他调任拍拍屁股走人,几十人见势不对,干脆联合起来告官。
周侍郎治水到一半没钱,还得帮着打官司。户部现在由太子党彻底把控,得知此事后也要拿个章程出来,到底是还钱还是认账。毕竟那名节度使当初为了哄得豪绅提前缴税,承诺了许多好处,收的税也大大不足对方这数年应缴的额度。
节度使和周侍郎都是太子的人,又牵扯到几年前陛下大兴修建皇陵一事,此种牵扯千丝万缕,说下来也是一笔烂账。太子党内部一群人为这件事吵许多天了。
好不容易大家商量好,共同写了个还算勉强的折子呈上来,没交给陛下先给了太子,然后便有了现下的场景。
谢仙卿抬起眼,淡淡道:“为官者,为国为民。若是本分工作也糊弄了事,此等败类祸害黎明朝堂……”
他目光扫向几人,道:“杀之亦不足惜”
太子没有训斥和发火,声音淡定,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将几人吓得额头汗珠直流,腿软到当场跪下。
众人口中直说不敢,心道殿下如今手段是越发厉害了。若是寻常遇见属下不尽心糊弄,顶多打回去训斥一通,今日居然连“杀之亦不足惜”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令人害怕至极。
大家心中暗暗叫苦,觉得他们可能是倒霉地刚好撞在太子心情不好时候了。
他们几人写的折子谢仙卿直接没给批,让幕僚再去讨论办法。几位年近半百的大臣从书房内退下,满头大汗也不敢擦。
等出了太子府,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气。
张公公陪着送几位大臣出府。路上大家互相打眼神,最后有一人小心翼翼道:“张公公,我们也是陪伴在殿下身边的老臣了,今日惹得殿下盛怒,还劳累您送我们出府,自觉羞愧难当。”
张公公连忙躬身,嘴中直道:“不敢不敢。”
他能在太子身边长久做事,自然是八面玲珑之人。不会因为这几人被太子训斥,就随意给脸色。
更何况张公公知道内情,这几人犯得也不是大罪,顶多是当官不尽心敷衍了事罢了。若是平常还没什么,今日可不就被殿下拿来开刀了。
可惜他同情别人,还不如同情一下自己。臣子们可不是天天来见储君,倒是他时刻伴在太子身边。
唉,这陈世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端端的非要提什么表妹,连续几天不来太子府,惹得殿下心烦意乱,最终是他们这些下人倒霉。
张公公叹息道:“殿下最近心中不痛快,几位大人平日多注意些。”
有个大臣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如此盛怒,可是因为陛下对五皇子的处置不满?”
大家之前都认为五皇子涉及谋逆,按律应当被贬为庶人。然而对方却被轻飘飘的放过了,所以大家私下都猜测太子在为此不满。
这倒是他们想多了,事实上谢仙卿对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
圣上对五皇子是失望,但对他便是惧怕和厌恶。以谢仙卿对他父亲的了解,对方并不想完全废掉五皇子,还打着让对方留存实力,将来在需要的时候继续跟他斗法。
谢仙卿心情不定,完全是因为陈皎。
张公公知道这个答案,却根本不敢说。可是他不说,其他大臣也不是,没脑子的瞎子。
有心人当即道:“最近几日未曾见陈世子,可是她……?”他悄悄比了个手势,暗指是对方惹恼了殿下。
他们其实早就怀疑陈皎了。毕竟这次和上次太子心情不好的状况很像,可上次大家都知道殿下训斥了陈皎,这次却没有任何风声,所以大家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公公眉心一跳,当即道:“可不是。陈世子近日忙于学业罢了!”
他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可是知道殿下把这位世子放在心尖尖上。他谁的话都敢说,可不敢惹陈世子!
张公公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当即夸赞道:“你们不要乱想,陈世子最忠心不过,哪里会惹恼殿下。”
这话说得张公公自己都不信。就陈世子那小子,以他在宫中混了多年的老油条经验,一瞧就知道不是个好人,遇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几位大臣听这太监死命夸赞陈皎,不由撇嘴,心中不屑。太子党虽然明面上和谐,但大家心中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谁官做得大,谁在太子面前有脸面,谁本事高才能了得……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偶尔也会因此争执。
俗话说太监果然都是踩低捧高,满口谎话。谁不知陈皎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这张公公给居然夸的出口说她忠心!
陈皎在商谈事务时都能睡着,这样都叫忠君爱国了,那他们第一个不服!
不过也正是因为张太监不断夸赞陈皎,才使得大家意识到这次果然和上次不一样。
如果真像上次陈皎得罪了太子,张公公是闭口都不会提她一句,更别说夸她了。大家官场混久了,都明白踩低捧高的道理。于是大家渐渐的便放下了这念头。
这几人没从张公公口中得出什么消息,不甘心也没办法。
虽然心中不屑张公公夸赞陈世子的话,却还是顺从点头:“是啊是啊,听说陈世子家中近日要位表妹投奔,最近忙些也是正常……”
长安城中无秘密,话题一下子带偏了。
有人八卦道:“我瞧永安侯夫妇心高气傲,这么些年都没给陈世子相看。近来郑重其事,难不成是因为此前便有了婚约?”
张公公话陡然尖利起来,语调都高了:“没影的事,诸位大人可别胡说!”
他这么愤怒,其余几人都吓了一大跳。大家虽有些不解,不过眼下也不敢得罪这位太子近侍。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侍呢。他一句话,顶别人许多句!
有机灵的当即道:“张公公教训得是,我们也是无聊凑趣提一嘴。”
张公公脸色顿时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得要命。他可是打探过,陈世子这几日可是老老实实缩在国子监,那个他所谓的表妹连影都没有。
否则太子殿下还能安然放她在外面蹦跶?
张公公脸色不好,大家便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有人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了殿下,不应该啊,殿下不久前扳倒五皇子,正应当是高兴的时刻,怎么忽然就……”
张公公心想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潇洒自在的陈世子吗!
想到陈世子,他叹息道:“这谁说得准呢,人的心意是随时变化的。”
这个陈世子之前天天巴结讨好太子,说的话让他这种阉人都脸红。结果一眨眼把人弄到手了,现在居然又搞起了若即若离这一套,扎根在国子监扬言要当好学生了。
谁不知道陈世子不爱读书,在国子监时常被夫子批评,说要浪子回头这不是逗人玩吗?!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毫不掩饰,借口一会儿读书,也难怪太子殿下心有不甘,如此恼怒了。
送完几位大臣,张公公又麻溜回殿下面前伺候。越离书房越近,他心中越是忐忑。
这害人的陈世子,他又忍不住在心中骂道。没见过这么干事的,把他们好端端的殿下害成这样,缺德冒烟!
张公公走进屋内,小心道:“禀殿下,奴才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屋内静得吓人。张公公没忍住,小心抬头看了眼。
只见谢仙卿坐在上首,姿态散漫斜靠木椅,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面色看不出喜怒。
这个荷包便是陈皎当初送给他的物品之一,里面放着一张据说从慧言大师师父那里得来的平安符。
也正是因为收到这个荷包,感动于陈皎的心意,谢仙卿那日才做出了决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荷包算是谢仙卿和陈皎的定情信物。
他感动于陈皎那番“心爱之物”的发言,从收到荷包那日起便主动佩戴于身上,一直不曾拿下。
他淡淡看着手中的荷包,许久嗤了一声。
原来当时信誓旦旦的“心爱之物,不能随便舍弃”也不过是句空话,不过短短月余,心爱之物便引得她避之不及。
倒是为此悸动的他,成了一个笑话。
有东西被丢到桌上,传出一道轻响。似是荷包,又隐约是一颗真心,都一同砸在了地上。
第32章 [修]
张公公亲眼看见太子曾经珍视的荷包被轻飘飘丢掷, 低着头全然不敢说话,只恨不得能隐身假装自己不存在。
张公公的心思无人知晓,谢仙卿也并未注意到他。
他站在桌前,目光落在荷包上, 想的却是陈皎。
前几日都还好好的, 忽然便如此了……是谁说了闲话, 还是她喜欢了别的人?
陈皎年纪小, 少年心性, 三分热度移情别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谢仙卿眼眸沉沉。
谢仙卿聪慧至极, 早在陈皎那日隐晦提到表妹二字时,谢仙卿便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那一瞬间,谢仙卿很难说清自己是何种心情。恼怒、荒谬, 不敢置信, 还有一种极其隐秘的藏在心底的尘埃落定感。
早在谢仙卿得知陈皎“心意”那刻起, 他心中便有一种不能为外人道之的担忧。
和所有处于感情中的局中人相同,谢仙卿也会怀疑恋人的情感, 也会担忧等自己深陷其中后, 对方抽身走人。
到那时他要如何自处?
陈皎年纪小心性不定, 为人懒散。和深思熟虑的自己不同, 对方现在的言行或许只是出于一种类似有趣的想法, 实际还未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所以过去月余,谢仙卿虽和陈皎言辞亲近,却未曾与对方直言相待。其中不乏有朝堂局势动荡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这个困扰他的不确定。
在谢仙卿循规蹈矩的人生中,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子已需要极大的勇气。他还没想好是否要放手一试, 斩断自己的退路。
谁曾想他还未彻底下定决心, 陈皎居然率先退却,徒留他一人深陷。
预想中最坏的情形发生,谢仙卿却反而很快冷静下来。
虽然此前做过多种猜测和应对方法,当事情真的发生那一刻,谢仙卿率先想到的却是——他是绝不会让陈皎这么轻易离开。
从来没有人能在愚弄他后,还能安然抽身而退。无论是朝堂还是感情,没有人。
……
另一头,国子监。
陈皎不知道自己已经翻车了,她还留在国子监装鸵鸟。
殊不知她毫不遮掩的逃避态度已经彻底惹恼了太子殿下,逼得本来举棋不定的对方做出了决断。
虽然陈皎励志要重新做人,可众所周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她现在前所未有的强烈热爱学习,她也不能忽略自己身上其实已经背负着打工人的身份,尤其是她这次小测又考了倒数第二后。
算了,科举读书看来没希望了,还是回去老老实实打工吧。
作为打工人,陈皎几天不去太子府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若是时间再长些,恐怕太子党们都要以为她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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