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云间
苏宝珠没有去和系统解释,而是直接给建议:“现在考举人本来就有保举制度?让国子监负责和各府学衙落实保举制度,等那些举人考上了,让吏部负责那些举人的背调……”
安平公主反应快:“背调是什么?”
苏宝珠慢慢说:“就是,让吏部派人去调查询问那些举人在当地的风评,保举人和负责陪同调查的地方官须对此负责。另外,地方官衙再负责处理一些要状述的人,并把情况汇总报给吏部存底。如果其中有认定需要剥夺举人身份的,那再交给我们这上头,会堂决定,报给陛下。”
安平公主听懂了,连连点头。若城郡主也恍然,说道:“吏部和礼部的尚书或侍郎,派一个过来会审,也免得我们被说一手遮天,破坏科考。”
若城郡主其他能力一般,但趋利避害的能力是点满了。当然,苏宝珠和安平公主对此都没有意见。
安平公主让人把这些信都理好,丢个箱子装上,就吩咐侍女磨墨。
“就按你们说的,我去给父皇写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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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要流放,走流程审核,总要耽搁个小半年。尤其是功勋人家,申个罪名,要过朝议,来减免责罚。
康王平日确实忽悠了不少人,他被皇上亲口判流放的时候,甚至当场就有人站出来,要说什么“虽然他事情办得是很离谱但是皇上您要看在他是您兄弟的份上啊,长兄如父,父亲对待儿子可不能这么狠心啊”之类的话。
皇上一想到上次他就是被这么架着免去他的禁闭,怒从胆边生,直接把康王让画师画的助兴黄色画丢在他脸上,笑着解释说,另一个人是曲家的驸马。
那个人被画糊了一脸,当场就跪了。据说回家就长针眼,眼睛完全睁不开。他也因此被迫挂职请假,回老家治病去了。
很多信息,只是听闻,冲击力其实有限。直观的画面一出,登时带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感。其他的理由全部让步,反正内乱是十不赦的罪名,发现了本来就不能赦免,因此大家震撼了一下,也就接受了康王和曲驸马被流放的事实。
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且圣心似铁,那流程自然也刷刷得快。曲家在五天内迅速送来请罪折子时,前康王和曲修齐流放的时间都定了。
苏宝珠都有点懒怠去,那一次吃饭,就够让她震撼一百年了。不必再见他们流放时或忏悔或死样不改的嘴脸。
但安平公主递消息,说若城郡主、宋姑娘、李姑娘、冯姑娘、还有其他几家的姑娘都会去凑热闹看一眼。苏宝珠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好吧,从善如流,去看一眼。
系统:【这是不是从众心理。】
苏宝珠:【这叫凑热闹。】
流放还是昌明街出城,摊贩都已经又一次摆起来了,看着都有些大相国寺的热闹。
这可比孙彬成的那一次热闹多了。
苏宝珠没寻到安平公主,不过寻到了在带着京衙衙役在维持秩序的冯如馨。冯如馨远远朝她摇了摇头,苏宝珠哭笑不得,寻了附近的一家茶楼坐,刚好若城郡主来了,让她也来雅座里看。过不久李绣云也来了,索性都坐一起。
若城郡主叹息道:“我倒没想到,能热闹到这种程度。”
系统:【所以为什么啊?嘶,等等,楼下是不是排起了队伍?】
苏宝珠十分惊奇,就要往下看。结果底下恰好清脆地传来一声“啪”的声音。远远见着,是一个女子,抡起袖子在康王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苏宝珠认了会儿,道:“这女子有些面熟。”
若城郡主悠悠说:“你认得她,可能因为她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她妹妹被父亲拐去当侍妾,父亲的府上乱糟糟的,没几个月,就被卖出府去,差点进了风尘之地。还是她发现得早,在牙子那把她妹妹赎回来了。”
系统:【啊……啊?!】
苏宝珠也惊了。然而还没消化完这条消息,她就见着人群中的队伍隐隐有变动,那个礼部左侍郎的孙女离开,下一个人站在前康王的面前。这个人手速快,“啪啪”就是左右开弓,连着两个巴掌。
若城郡主托着腮,解释:“这一家是翰林院院判的儿子,他父亲被劝过助兴酒。不过他父亲酒量奇差,直接晕死过去,被同僚赶紧送回了家。后来他们发现是那酒有问题,可因为没有证据、他父亲也狎过男妓,于是也不好挑出来,只能憋着。”
系统:【……啊这。】
再下一个人,老态龙钟,拿着棍子就要往前康王的头上砸。前康王怒了要反击,冯如馨乏味地挥了挥手,让人把链子一拽,前康王结结实实跌在地上,被胡乱打了好几棍子。
若城郡主:“这个……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太多了我也记不住啊,哎。”
已经在一旁安静且震惊了好久的李琇云小声说:“这个我知道,他儿子是康王的伴读,因为不同意康王去博皇位,意外死了。”
若城郡主点点头:“啊,是这样。”
排队的已经换了下一个,也是扇巴掌的。
若城郡主和李琇云还在互相帮忙着回忆这个人打康王的理由。苏宝珠在旁边都听麻了。
苏宝珠:【这巴掌好听吗?不用怀疑,好听就是好脸皮。】
系统:【醒醒,宿主醒醒!】
热闹了半天,前康王的脸都寻不到一块好肉,一旁的曲修齐抖成了筛子,差役才收拾好自己满兜的银两和钞子,晃了晃手上的链条,高声道:“走了,不能误了时辰!”
众人、众摊贩,这才纷纷散去。昌平街上,有些繁华过的萧条。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开始悠悠开口:“却说那乐王勾搭上了自己的女婿,正是志得意满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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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修齐茫然地看着远方。
瘴毒遍地,热意经年不散。这是他流放的地方。
他原先想过,或许如同谣言中的那般,皇上也好男风,因此对他也多了一分宽容,让他能和康王在一起流放。康之前是做错事了没错,但他和自己在一起的半年,那是多么平静而快乐的日子啊?
曲修齐因此都有些许对郡主的怨恨,两人各自过日子,不行吗?非得和人抱怨,说什么不进她的院子,哎,妇人之妒猛于虎。
当然,不仅是妇人的妒忌……他当时对郡主是有些鄙夷的。她的父亲被皇上陷害,无辜禁闭五年。她不为康王请命也就罢了,还安然享受皇上提供的种种好处!
看着因为不孝女儿、狠毒皇兄而不住叹息的康王,曲修齐有一种冲动,他想成为康王心底真正的家人。
就算世人都对他们有误解,就算是流放,他也不后悔。
——他坚持了半年。
曲家直接不认他,只说是康王带坏了他,叫他移了性情,又捐了不少藏书和学田,这才让皇上没有迁怒曲家。
而康王……他不再有王爵,失去了华服后,也只是个寻常的仪态不堪的人。他甚至改不了他那撩拨人的习惯,因着对其他人家姑娘的油嘴滑舌被打了个半死。
曲修齐捏着鼻子照顾了三年,三年流放期满,曲修齐立刻用着他还不错的毛笔字找了个抄录的差事,远远躲了康王。
转眼十几年过去,新帝登基的消息伴随着探海船队的消息传来。并且船队要在当地招录船员,建设港口,奖励丰厚。
曲修齐兴趣还行,就也过去看了眼。
然后他愣住了——
众人拥簇着的那个女子……不是若城郡主吗?!
他呆愣住,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顾愣愣看着若城郡主。
若城郡主的侍卫们毫不客气地把他踹翻在地,按住他。
若城郡主被这动静惊动了,视线投来:“怎么了?”
为首的侍卫长怒道:“这小子对公主大人您不敬,居然敢直视您!”
若城郡主,啊不,若城公主听着,视线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就笑道:“无妨,让他退下吧。”又轻飘飘地和一旁的县令说:“不要让不相干的人也来迎本宫,下不为例。”
县令擦了擦汗,连忙道:“是。”
若城公主点了点头,这一切对她来说,只是个僻远小县的一个无知百姓被她看呆了,一件小事,完全不值得挂怀。
但她的一眼,已经足够曲修齐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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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城郡主现在还无所事事,只跟在安平公主旁划水。
不过苏宝珠暗地里瞧着,安平公主事情多,她自己也是拿出章程就差不多,只用三方会审的时候露个面的。
其他的一些琐事,档案归类一类的活计,可能渐渐都要归若城郡主那去了。
苏宝珠觉得也挺好,她现在实际还是个白身,真的事事操心,也没什么必要,吏部礼部那群人也不会真的听她使唤。有举人的身份要被免了再去吃瓜不好吗!
安平公主发的请旨已经放在乾明宫,苏宝珠又和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才离开。
回到苏府,苏宝珠一回想,嘿,现在好像又没什么事做了?
难得和平的日子,相亲估计也省略了。毕竟大家都把目光放在秋闱身上,无暇他顾。
就连苏家,也有苏玉青和几个旁支弟子要考举人。
那她现在去做什么,翻一下罗家的藏书抄录版?秋游踏青?还是帮母亲把苏宝灿的未来夫婿过目一下?
苏宝珠的思绪刚起了个头,周雯鹊就来寻她了。
“对于我们这种人家,举人身份只是锦上添花,”周雯鹊断然道,“万万不能有举人名榜出来才去相看的道理。所以……宝儿,帮忙看看?”
苏宝珠:“都要看谁?”
周雯鹊:“就两个,其他人都已经筛掉了。”
苏宝珠有些好奇:“是凭借什么筛掉的?前几天看还有那么厚几沓。”
周雯鹊自矜地笑了笑:“你爹还说要挨个考察人品,我说不用了,先挑两个最好看的,再具体查。孙家那样,我们也都能看走眼,走马观花的考察,岂不是更容易出问题?”
苏宝珠点了点头,伸手:“这两个都是谁?”
周雯鹊已经带过来了,直接把两份卷轴放在她手上。
春华拿过一个,方便苏宝珠展开另一幅卷轴。
卷轴展开,渐渐露出一张俊秀不凡,眉眼缱绻的面庞。颜值确实不错,苏宝珠看向底下的短介绍:
屈成岸,英城人士,太和二十二年生。南震公之嫡次孙,家族繁密。
苏宝珠嘟囔了句:“这姓氏有点眼熟啊?”
周雯鹊不解笑道:“开国四勋公之一,如何还能不晓得么?”
苏宝珠想了下,没想起来。伸手朝春华要另一幅卷轴。春华却早已经小声指使小婢女去拿信。
一些有告状性质的信件是有单独放的,没过片刻,小婢女就把信带了过来。春华给小婢女一吊赏钱,将信递给苏宝珠。
苏宝珠摊开一瞧,咦了声。
——“屈兄……他最近总爱往京郊的一家寺庙里去!”
系统:【好家伙,一些野寺暗地里做些秦楼的勾当,这姓屈的是去这种?】
苏宝珠把信给周雯鹊,周雯鹊看了一眼就点点头:“我会派人再去查,若是属实,少不得报京衙。”
屈成岸大概率是不行了,苏宝珠翻开另一幅卷轴。
也是一个俊秀的,眉眼有些英气,以至于显得有些严厉。
底下的小字介绍上写着——
陆扬畴,英城人士,太和二十二年生。西赢侯之嫡长子,第二代。只他和弟弟两人,无其他兄弟旁支。
周雯鹊道:“他家是先前海寇作乱时候平乱封的侯,现在人也多在南边守土。性格稳重,因着意欲进京考武进士兼定亲,房中并无婢妾。只之前有听说些他的母亲……性情不太好。虽然因领兵要在别处住,但有这婆婆,终究是个疙瘩。”
苏宝珠点了点头:“那还是要多一些备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