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常牧之还欲再劝,京城人海茫茫,她人生地不熟,又要上哪里去找简青松。
可他心知简青竹一向执拗,再怎么劝兴许也没用。他便也快步出门,回身合上了房门,对她道:“你且等等,我与你同去。”
简青竹一愣,顿住了脚步,旋即摇头道:“不了,常哥哥要考学,眼下正是需得用功读书的时候,不劳烦常哥哥了,我自去便是。”说着,脚步不停地往下走。
常牧之跟了下去,将走到酒肆柜前,却见简青竹脚步一顿,对着酒肆外立着的人影道:“是你!”
常牧之抬眼一看,酒肆外站着的是个姑娘,身着青衫红襦裙,乌发半挽,面目生得秀丽,却并不像是楼业坊中人。
周妙抬头瞥了一眼斜插的“酒”旗,果然,女主和男二相遇了。
她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
周妙面目含笑道:“是你?竟这么巧!”
简青竹忙问:“你是来寻我二哥的么?你先前是在楼业坊何处见过他?”
周妙故作叹息道:“我今日在坊中转了一圈也不见简大夫,先前他是游医,并无落脚处,只往我家中替我看伤,他眼下人是不是已经又走了?姑娘是简大夫的小妹?你可也是大夫?可否也替我瞧瞧手伤?”
难道二哥真又走了?
简青竹面色微变,点了点头,心虚道:“我虽也是大夫,但远不及二哥。”她的目光落到周妙缠着白纱的手腕上,“姑娘,如何伤的?我速替姑娘瞧瞧?”
周妙笑道:“有劳简大夫了,我家牛车停在坊门口青石板道上,简姑娘随我去罢?”
话音刚落,常牧之警惕地开口道:“你是何人?”
周妙抬眼,视线越过女主,打量起她背后的男二,常牧之。
书中形容他为“霜月照清癯”,他的身形挺拔,长身玉立,身上虽然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灰色圆领长袍,头竖黑冠,却气质温润,是个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
周妙望着这个未来的状元郎,扬起嘴角道:“我唤作周妙,家父本是衮州沧县县令,此番送我入京投奔远亲,前些时日因家中翻雪奴顽皮,伤了我的手腕,便来坊中请了大夫瞧瞧。”
常牧之打量着周妙,见她说得恳切,心中疑惑稍减,却又问:“你为何会来坊中求医,城中医馆多在北市?”
“常哥哥!”简青竹皱眉,不喜他的态度。
周妙又叹了一口气,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此事说来话长,我眼下暂居城中表兄家,但我表兄腿有恶疾,看遍了城中医馆都不得解,我便想着顺道来南市寻个游医碰碰运气。”
“腿有恶疾?”简青竹一听,好奇道,“是何症?”
周妙眼睛一亮:“简姑娘可有法子?可否替我表兄也瞧瞧?”余光瞥见常牧之正欲开口,周妙又补充道,“若你的这位兄长不放心,可与简姑娘同去。”
简青竹为难地看了一眼周妙,心中惦念二哥,却见她抚着右手腕,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想来也不过半日的功夫。
“好,我随你回家看看。”她答应了下来。
*
狡兔三窟,周妙带着简青竹和常牧之去的地方自然不是固远侯府,是离南市不远的一处私宅,这处宅院自然也不是太子的私宅,是李融儿子,李权的私宅。白墙黑瓦,远不及固远侯府气派,一眼望去,和城中略有家底的府苑无甚差别。
到了宅门外,三人下了牛车,周妙立在门口,拉了拉门上的铜环,意外的是,开门的人是蒋冲。
他今天又穿了一身小厮的粗布衫。
周妙侧身道:“这是简大夫和常公子,来瞧一瞧我的手腕,也替表兄瞧病。”
蒋冲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径自领着三人往园中走。
绕过回廊,院中春景映入眼帘,几丛春花开得烂漫,檐下的两扇门扉大敞,另一个脸生的小厮迎了出来,说:“姑娘回来了,公子正等你呢。”
这人周妙先前没见过,料想应该是李权府里的下人。
周妙“嗯”了一声,虚指了一下简青竹,道:“这便是我请来的简大夫。”
简青竹好奇地左右张望,见是寻常高门的模样,微微放下了心来,笑问道:“周姑娘是想先看你的伤,还是你表兄的腿疾?”
周妙料不准李佑白是个什么心思,今日一早她便出了门,他该不会想以真面目示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已准备妥当。
她想了片刻,捏着手腕,道:“先瞧瞧我的手腕吧。”
进了房门,简青竹便坐到了桌边,轻轻解开了周妙的手腕。腕上抓痕已经结了疤,只是上面尚还留有几道红印。
简青竹细细看了一阵,又问了周妙敷的药后,说:“姑娘敷的药没什么差错,不出几日,定能痊愈。”
周妙面上笑了笑,说:“多谢。”又慢条斯理地将白纱缠回了手腕。
常牧之颇觉古怪,问道:“周姑娘,表兄在何处?”
周妙适才扭头问身旁立着的小厮:“表兄如今在何处?”
那小厮显然愣了愣,答说:“公子在里间,简大夫请随我来。”
简青竹起身而去,常牧之随之也起了身。
小厮却道:“这位公子请留步,在花厅稍坐片刻。”
简青竹面露为难,常牧之却纹丝不动,周妙心领神会道:“我同简姑娘一道罢。”又转头对常牧之说,“公子见谅,表兄不喜见生人,我陪着简姑娘。”再说,这几日来,她撒过的谎可太多了,还是跟进去瞧着,必要时找补一番,确保不露馅不出错才行。
常牧之见简青竹微微颔首,只得按捺住,又坐了回去。
小厮领着二人朝里走,里间比外面花厅宽敞不少,临窗摆着长书案,案上一盏香炉点着沉香。屋中一张圆桌,再往里便是山水花鸟三面屏风,隔绝了床榻。
“里面请。”小厮绕过了三面屏风。
周妙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她扭头一看,简青竹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可绕过屏风一看,榻上四柱竟挂了青幔垂帘,遮挡当中人的面目,露在帘外的唯有白色的下袍,一双赤足露于袍外。
榻旁还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杜戚。
他今日竖着寻常的玉冠,身上也是寻常白色襕衫。
简青竹不解地皱眉看了看周妙。
周妙正欲开口,却听一旁的杜戚客客气气道:“公子不适,面目有瑕,不便见客,大夫见谅。”
第8章
周妙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的确,在小说里,一开始的李佑白也不以真面目示人,女主角给她疗伤疗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见到他的真面目。不过朦朦胧胧的爱意早在最初二人隔着垂帘的相处中渐渐滋生,女主自然事事都好,而男主金玉般的嗓音,隐忍病痛的坚韧也深深地折服了女主。
“哦,倒也无妨。”简青竹朝前走了两步,问,“腿伤在何处?”
帘中的李佑白却未答话,杜戚躬身而跪,撩起了他的白袍,露出了膝下猩红的伤口。
今日虽未毒发,但那伤口依旧可怖,四周呈现出青灰的颜色。
简青竹看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又看了一眼周妙,嗫嚅道:“这样的伤,我从没见过,兴许,兴许治不了。”
周妙哽了一下,不是吧,女主,你得加油啊!
她憋出个笑容:“简姑娘,再仔细瞧瞧,兴许在从前读过的医典经籍里有类似病症呢?”
简青竹扭头又细看那伤处,问道:“此毒毒发时,是何模样?”
杜戚便迫不及待地将毒发的种种症状说了一遍,简青竹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杜戚:“依简姑娘看,这是何毒症?”
简青竹闻言,沉默了良久,慢慢垂低眼道:“我亦不知,若是回去翻阅医典或可知,只是,眼下匆忙之间,我想不出来是什么毒症。”
“简姑娘!”杜戚心急如焚道,“此毒或是瘴中毒蛙所致,简氏医……”
周妙忙插话道:“对,瘴中毒蛙,简姑娘可曾听过?”
“瘴中毒蛙?”简青竹缓缓重复了这几个字,但她脸上的茫然太过显而易见。
杜戚面露失望,大叹一口气。
周妙一看,心也凉了一半。
女主啊,你得加油啊,先前我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你要是治不好男主,我真就要凉凉了。
周妙急中生智,不死心地追问道:“简姑娘可曾听说过郁秋顶?”
“郁秋顶?”简青竹眨了眨眼,口中继而接话道,“郁秋顶,因伞盖如深秋葱郁,故名郁秋顶,奇毒,多生南地雾瘴之地,人食之,亡,兽食之,异。若是蛙毒并非蛙毒,而是瘴蛙食过郁秋顶,故此带毒,那么或许此毒可解?”
周妙心道,果然!
简氏医经早已散佚,但是女主,她果然就是行走的活医经!
虽然女主的医术还有成长的空间,但是她会背书!根本没有什么简氏医经手抄本,女主之所以能解毒,全凭她能将简氏医经逐字逐句地背下来。
杜戚听罢,先是犹疑地扫了一眼周妙,继而追问简青竹道:“这郁秋顶,可有解法?”
简青竹思索片刻,循着记忆又道:“解郁秋顶,经络通其毒,行七日,排出毒血,又以云母,郁沉,龙脑,十段香入药,九九八十一日方可解。”她念了一通后,眉头皱起来,“只是用量未曾明言,我也不知具体用药,恐怕,恐怕也不一定,能解。”
杜戚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欣喜,即便真是郁秋顶毒,即便此乃真方,可哪一味药,用药多少,失之毫厘,效用谬之千里。
性命非同儿戏,更何况……杜戚往青幔中一瞟,他素来都摸不准这位殿下的心思。
简青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伤口,复又开口道:“我……我眼下实在不能确定此乃何毒,不过若经络疗法,确能抑制毒性,排解一二,再过七日,若伤口隐见黑血,兴许,便能确定真是郁秋顶毒,再寻来药材,细细调配,总能寻到解法一二。”
杜戚一听,不赞同道:“简姑娘,你所言的云母,郁沉,龙脑,十段香皆非寻常药材,当中尤以十段香甚为精贵,哪怕费劲心力寻找,也不一定能尽早找到。除了经络疗法抑制毒性,姑娘,可还记得别的法子?”
简青竹闻言,沉默了下来,她确实不知道别的法子,就连她口中所述的解法,也只是照本宣科,父亲不让她学医,她从小悄悄地学,她记性好,将父亲的经卷看得多了,便会背了,但是粗浅的寻常病症,她目前尚能通晓,可郁秋顶是个她先前都没见过的病症,此刻叫她解毒,除了背书,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青竹眨了眨眼,望向一旁的周妙。
周妙刚才站得久了,顺势坐到了榻前的月牙凳上,女主一低头,周妙就见到了她面颊有些发红,此刻迎着她的目光,再一细看,隐约可见眼睛里也水汪汪的,就像要哭了似的。
女主,你得支棱起来啊!
周妙立刻起身道:“简姑娘今日能记起郁秋顶的解法已是不易,不若再细说一说那经络疗法是何疗法?”
简青竹抬起头来,见周妙冲她安抚似地笑了笑,她又打起了精神,指着李佑白的腿,虚点了点几处穴位,对周妙说:“就是这几处,你按我说的法子,试一试?”
我来试一试?
不是你试一试么?
周妙露出个微笑道:“简姑娘是大夫,我不通医术,多有不便,还是劳动简姑娘了。”
简青竹不解道:“此经络疗法需得连续七日,我要在城里寻二哥,自不能每日都来。”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书里的女主尽心竭力地替男主疗伤,每天按个摩,增强感情。
怎么到这里,你就要去找你二哥了!
简青竹见周妙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又道:“再者,他不是你表兄么,又有何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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