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宝贝派大星
有人告诉他,这世间门总有不羁的猛兽甘愿被套上缰绳,也总有翱翔空中的雄鹰自愿进入牢笼。
可是没有人教过他,倘若在被驯服后,主人却人要抛弃它们。
在这时候,又该如何做?
温敛故神色空洞又茫然,眼底凝着化不开的浓墨。
哪怕在短短的烛火余光的阴影中,那些隐匿着,被窥探到一角的欲望也足以动魄惊心。
在过去的二十余载中,温敛故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
他太贪婪,尝到了丁点儿甜头,就想要全部的糖,得了一丝温暖,就觊觎着要将月光据为己有。
温敛故想要的太多,去又茫然到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究竟该如何解?
……
江月蝶。
念起她,心弦刹那间门被拨动,温敛故缓过神,眼中明明灭灭,几息之后,皆归于一片平静。
他想到了。
既然江月蝶爱她的家人。
那么,他也可以成为她的家人。
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温敛故坐在床边,弯下身问:“你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很轻很轻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像是在呢喃梦呓中的自问。
江月蝶早已被温柔地放在了床榻上,她闭着眼,似乎有些嫌弃身旁人过于恼人,伸手拽起被子就要裹住脑袋。
她刚裹住,就被另一只手将被子拉下来。
再裹住,再拉下来。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这场战役以江月蝶的认输作为结尾,她已经困得张不开眼,偏偏耳旁那人总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她。
“手好看,脸好看,脾气好……”江月蝶含糊地嘟囔着。
手。
她说过自己的手是平生仅见的、最完美的手。
脸。
她也说过自己长得好看,所有说他丑的人,都是嫉妒。
至于脾气……
她和旁人不同,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从未将他认定为危险,拒之门外。
每次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冲突,她总下意识认为是旁人的错。
所以在她眼中,自己的脾气应该也算好。
这么一想,温敛故笑弯了眼睛。
她说得要求,他都是符合的。
“……最重要的、重要的一点……”
“他要一心一意,一心……”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床榻上的女子就已彻底陷入了昏迷。
一心一意。
……一心啊。
温敛故倏地敛起笑意,烛火幽动下,他像是被烫到般,极快地眨了下眼。
他是妖。
妖生来就没有心啊。
既然这样,又如何做到一心一意?
手掌覆上了自己常年空荡荡的心口,半晌后,低低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无妨。
若她想要一心人,他就去找尺寸合适的心脏。
世间门之大,总会找到的。
修长的五指顷刻间门因妖气而变得尖厉,直至刺破胸口的皮肉,指缝间门渗出猩红的血液,透过不堪承受的白衫,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做着这样骇人的事,温敛故神情却无动于衷。
……倘若真的用了别人的心脏。
温敛故手中动作一顿。
那与她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的心脏,就也不是他的。
而是别人的。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无法收回。
温敛故控制不住地往下想。
她听见的心跳属于旁人,她覆盖在胸腔时掌下的温度属于旁人,因她而起的心绪,也属于了旁人。
许久不见的暴虐感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地倾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无形的炸开。
浓稠的嫉妒化为无尽的恶意,尽数发泄在了胸腔。
温敛故不想与任何人分享江月蝶。
但这一次,她的要求他无法完成。
霎时间门,五指穿过血肉,愈发狠厉,像是掌下模糊的血肉,根本不属于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心口处传来了微弱的声响。
不该有的跳动,刚刚诞生般的孱弱。
温敛故毫无焦距的眼眸一顿,瞬间门涌现出一点星光。
像是落水之人在即将溺水时,见到了最后的绳索。
哪怕知道有可能只是幻觉,或许触摸到的只是一根脆弱的稻草,可溺水者依旧会不管不顾地向它伸手。
穿透血肉的手指越发用力,猩红浓稠的血液浸染指上,雪白的衣衫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血液干涸后凝在衣物暗纹上,艳丽颓靡得像是夜中于空中绽开的那朵烟火。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许久,温敛故终于在胸腔内取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心脏。
他生生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那颗尚未成熟的心脏上浓稠的血红遍布,一下又一下微微抽动着,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这颗心脏很小,但是对于温敛故而言,已经足够了。
万事万物皆无需记,只要能装下她,就足够了。
血衣下的青年缓慢地勾起了唇角,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宛如勾魂摄魄的艳鬼,即将吞噬人心。
原来心脏跳动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也可以拥有一颗心来装着她。
长长的睫毛若蝶翼翕动,眸中尽是餍足,宛如得偿所愿后的野兽,终于在贪婪的欲望得到满足后,准备小憩。
胸口鲜血淋漓,温敛故望着那枚心脏,愉悦地翘起了唇角。
疼么?疼的。
但哪怕江月蝶醒来,他也会告诉她。
这个时候,就应该笑。
……
元宵节后的第五日,沈家将在外庭水榭上,为自家的表小姐择亲。
细雪飘飘,人头攒动。
“听说真的是抛绣球呢!”
“哇!那岂不是人人都可能一飞冲天,成为白云沈家的乘龙快婿?”
“何止如此!听说这位表小姐花容月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人群中有人嘶了一声,惊叹道:“所以只要接住那个绣球,不仅能财富名利双手,还能抱得美人归?”
这句话简单明了,瞬间门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明明是寒冬腊月里,人群却半点不见寒意,场面竟比先前更加躁动。
楚越宣同样混在人群之中,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阻止温敛故的动作。
在下山之前,楚越宣和师父云重子同样立下契约,然后他被告知了温敛故的身份,以及他母亲和楚父之前的旧事。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楚越宣也一时间门没有缓过神来。
怪不得当日下山前,前任掌门和自家师父都特意叮嘱,若是遇见与妖物有关的事情,尽可以让温敛故出手。但平日里只需让温敛故画画符箓,布布阵法,最好不要轻易见血。
……等一下?!
温师弟是妖,而江姑娘又是那位要抛绣球择亲的沈府表小姐……
就这样,满怀心事的楚越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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