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便只将叶照的情况同二人大致说了,林方白稍微探了一下内息,亦是和苏合一样的应答,身体并无大碍,亦无内伤。
想了想又道,“习武之人最忌躁心,孺人静心调养便是,内力起起落落也是有的。不必太过担心。”
叶照笑了笑,“我没有过虑,是殿下太担心了,累你们深夜赶来。”
这话落下,在场几人都将目光投去萧晏身上,眼里脸上的笑不言而喻。
萧晏长睫往下压了压,眸光在她身上拢过一瞬,又偏移开去,“本王愿意操心。”
苏合拎着一根笛子,嘴角抽了抽,率先离开了千象殿。剩余两人自然也识趣地走了。
萧晏近来几日,待她确实很上心。
譬如来此的第一日,挑的这间殿阁,是最西头,再往外便是山巅悬崖了。而虽同楚王的千骏殿并列,但中间隔着一道甚宽甬道。故而其实是这一带唯一独立的殿宇。为得就是给她调服功法所用。
再譬如第二日,他忙完兵部巡防的事,又同她交代了这骊山中何处为禽类聚集地,何处又是野兽最多。大邺的风俗,男女皆可下场行猎。他道,“你一身功夫定是坐不住的,但是此番不易张扬,且知晓了地界,顺手捕来便是。”
再如眼下,闻她功法有损,便急急寻人来治。
叶照其实是不太理解的。
想废了她一身功夫的是他,今日闻她功法散了一半如此情急的也是他。
那日说留她下来是为了磋磨要她愧疚的是他。
这厢瞧着发自心底想要对她好的亦是他……
前后矛盾,言行不一。
叶照觉得自己如同扁舟置身汪洋,四边没有边际。
她很想问一问。
但一想,问什么呢?
问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说爱她,要不计前嫌同她好好过日子。
那她如何承受得起?
她欠了他一条命的。
他说恨她,要控在手中搓揉把玩。
她能忍一刻,却也不愿长久。
她一生无所求,唯一执念便是想得片刻自由,去寻海外方士,采血引魂,见一见被她留在隔世的女儿。
叶照坐回内寝临窗的位置,翻阅着方才看过的书。
萧晏去了净室沐浴,很贴心地同她说分开洗,省的忍不住闹腾她。
深阔的寝殿中,叶照听着里头隐隐约约的水声,环顾四周垂首而立的侍者,再想一想方才这处的几个人,甚至她还想到了喊过她“叶姐姐”的陆晚意,和抢着霍青容玉佩不让她藏下的廖掌事。
她们都对她笑过,好过,都不曾伤害她。
可是她心中彷徨,却也是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叶照咬唇露出一点笑,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
脑海中轮转出人体练武时那些重要的穴位、关节、和大小筋脉。
这卷书是当日霍靖替应长思转交的四卷武功中,崔如镜所用的一卷。她先前自不敢拿出,然如今身份摊开,萧晏亦知她沉迷武学,便也可堂而皇之地观阅。
只是萧晏大抵想不到,叶照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靠崔如镜一手医毒双修的功夫,用银针一点点封住了自己相关的穴道,筋脉,使之功法流转缓慢,观来好似一成成消散。
要说崔如镜在这厢当真是行家。
叶照看着上头密密麻麻们的记录,观笔迹有些明显是新记录的。应长思掌秘籍,却不修此道,故而昨日不曾发觉异样。
苏合虽医术冠绝,却武学不精,便也被她混了故去。
从来最险的路也是最易成功的。
今朝过去,两厢瞒下,她距离开,便又更近一步。
萧晏沐浴出来,见烛光下,女子眉眼柔和,神情慵懒。正合卷捶腰,斜斜靠在榻上。
崔如镜的这手封穴隐功的技艺,不知是她才尝试,还是叶照自己施展的不得法,疲累是真的。
当真如一个心法被破、内力渐失的人。
这日不过往来一趟半山,她便觉得整个人精神不济,身体酸软。
忍不住多撑了一会腰。
这幅样子,落在男人眼中,便隐隐成了另一番情境。
他走过去,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和沉水香的特有冰甜气息,直径从后头抱住了她。
“殿……”叶照似是被吓道,低呼了一声。
萧晏横了根手指在她唇畔,一点点撬开喂入,另一只手掌着她不堪一握的腰,慢慢滑向她平坦的小腹。
半晌,将她耳垂磨得红热不堪的唇齿终于松开半寸,伴随低缓厚重的喘息声,萧晏道,“阿照,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今日在陛下面前说了的,待她有些功劳,便将位份太上去。
他要娶她做妻子的。
于是,未待人反应,他便已经解开她中衣,伸手探入贴身的抱腹中,柔声道,“等你有了孩子,我们就成亲。我迎你做王妃,我们生同寝,死同椁,不要再分开了。”
“我,其实想娶了你,拜过天地再行这周公之礼的。可是如今得倒一倒,委屈你等先有孩子……”
叶照已被萧晏抱入床榻,许是方才在座塌上,他一直在身后作动。这厢亦是让她扶住了床栏,正一层层拨下她的衣衫。
“殿下…方才说什么?”直到此刻,叶照才僵着身子有了些反应。
只是思绪有些混乱,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孩子”的字眼。
“阿照,我们要个孩子吧。”她转过身来,抵在床榻的角落,自己喃喃出声,“是您说的吗?”
“嗯,是我说的。”萧晏倾身上去,“等我们有了孩子……”
“殿下说过这话。”叶照拼命止主身体的颤抖,尽量平和着语气。
只想离面前人远一些。
“阿照,你怎么了?”萧晏觉出她的异样,“要是累了,我们便想歇下。”
叶照木讷的点了点头。
萧晏熄了烛火,放下帷帐,侧身将人拥进怀中。
“是我太急了,我只是想有了孩子,父皇那边便更容易些。”萧晏的话语里带着些憧憬和期盼,“也罢且等你功法复原了,调养一段时日再说。来日若是儿子,我便教他弓马齐射,若是女儿,女儿……”
“殿下,妾身困了。”叶照止住他的话语。
至此时,她方勉强恢复了清明之态。
从萧晏那一声声“孩子”中,拖脱出身来,不至于困死其中。
夜色昏沉,她缓缓睁开了眼。
当年跪在沧州城求他救小叶子的那一刻,到她催动心法破开府门独自营救时,整整一个月,她都用理智告诉自己。
一别四年,他要调查清楚也是应该的。
可是,为人母,说一点不恨不怨,也是不可能的。
明明是他说,阿照,我们要个孩子吧。
明明,她也生下了孩子。
明明她已经用尽了方法向他证明。
可是,他没信。
也没认。
第29章 、晋江首发
七月二十七, 夏苗正式开始。
以往都是萧晏兴致最高的时候,他因身子之故,一年里头虽也时常锻炼, 但真正舒展筋骨纵马行猎的机会并不多。
且不论他自个装病控制, 上至帝妃下至幕僚属臣亦都再三拦着,是故唯有到夏苗之时,方能肆意一回。
然而今岁,他却没什么兴致, 他的一颗心全在叶照身上。
整个人总觉不对味。
而楚王则是先前经由霍靖分析后,暗里憋着一腔火,如今满心盘算着如何煞一煞萧晏威风。心思便也不再夏苗的彩头上, 全身心只想着如何利用夏苗最后那两头压轴的斑斓虎。
两位领头的亲王都无甚兴致, 这夏苗便少了一半滋味。索性霍小侯爷仍旧兴意盎然,领着一众亲贵在骊山中狩猎,归来便将皮毛奉至御前,骨肉烹制共享。
这日八月十三, 没有行猎,各府邸官眷休整一日,以备明日开始的第二轮夏苗。且明日八月十四, 皇后亦从万业寺前来骊山。
萧晏掌着兵部, 一早便同禁卫军首领碰头,以保皇后入山路线无虞。
这中宫皇后,便是前朝的赵家公主,赵氏婀珠。
同萧晏, 分外亲厚。
甚至萧晏四岁前, 一直被养在中宫昭阳殿内, 由皇后亲自抚养。
此间缘故, 要扯到昌平七年的一桩旧事。
昌平七年,天子后宫双喜临门。
皇后继昌平四年失子后再度有孕,而贤妃亦在回宫后的第三年有了身孕。
本来确是喜事,然前朝赵氏遗族只想皇后独子降生,为嫡为储。眼中容不下旁姓的龙裔后嗣,更何况是贤妃诞下的血脉。
贤妃,天子原配发妻,身份实在太微妙了。
故而在数次安排人手欲対贤妃下手未成后,眼见贤妃诞下龙子,天子正值外出祭天未归,遂派人入昭仁殿行刺。
兴得由皇后护下,保全了贤妃母子。
七皇子出身便是胎中带毒,贤妃产后虚弱命悬一线,赵氏遗族行凶昭仁殿铁证如山,杨氏母族微贱却不是无人,聚众于承天门讨要说法。
陛下不在宫中,皇后代掌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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