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宋濂和叶铮倒是完全听懂了。他们疯狂做着笔记,并且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朱元璋手中那叠纸。
陈标制定的“井田制”只有一个框架。具体细节,还得朱元璋派人走访民间、勘测土地再实行。
就算是后世已经验证的优秀政策,换了一个时间和地点,也得小心谨慎地推出。
朱元璋会在扬州试点,然后推广到应天,再逐步推广到其他地方。
不过说是逐步,可能就是以一个耕种期为限,即半年时间。最迟明年年底,朱元璋就要把新的田赋政策推广到自己领地中所有城池。
土地政策即最基本的国策,有了国策,他才能着手建国的事。
朱元璋很想今天晚上就商量个大致规程来。
但将领们抓耳挠腮,愣是理解这个政策都花了很长时间。朱元璋只好把今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讲解政策上。
理解完之后,他们都一副晕乎乎的表情,看样子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朱元璋只好扶着额头,让这群人快滚回去睡觉,明天再继续商量。
将领们跟火烧了屁股似的飞奔离开,比在战场上抢功劳跑得还快,看得朱元璋更加心梗。
他对徐达骂道:“这群家伙!就该磨着他们好好读书!”
徐达见人走完了,大厅中只剩下他和朱元璋两人,才放松板着的脸,吊儿郎当道:“早就让你磨了,不是你自己相信他们会自觉读书吗?”
朱元璋拍着桌子大骂:“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
徐达出损主意:“标儿教陈家下人的时候,不是有什么学习计划?分期考试?都给他们弄上。到时候老大你给他们改考试卷子,不及格地统统不准上战场。”
朱元璋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脑子灵活,就这么办。”
徐达道:“老大,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朱元璋道:“好好好,就说是陈国瑞说的。”
徐达翻白眼:“你不要两个身份互相甩锅好不好?最后锅还不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朱元璋摊手:“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十几年后,再结实的锅也已经锈了。”
就在朱元璋和徐达在疯狂吹水,一个又一个折磨手下将领的馊主意疯狂往外冒的时候,叶铮刚走出大帅府,就道:“糟糕,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
宋濂还在想井田制的事,心神不宁道:“明天来拿?”
叶铮道:“我丢的是夫人绣给我的平安符。若大帅府打扫的下人把东西丢了,我回去没法和夫人交代。我现在就回去。景濂,你先回去休息,我等会儿自己回来。”
常遇春被安排保护宋濂和叶铮,和两人一同回暂时的住处。闻言,他道:“我陪你回去。”
叶铮道:“常将军,明日大帅肯定会继续商议井田制的事。景濂现在回去,正好要整理今日所听田赋政策。常将军该同景濂一同回去,好生请教。将军随意派一个亲兵保护我即可。”
常遇春听后,觉得言之有理,他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到正在打瞌睡的蓝玉,不由恨铁不成钢道:“蓝玉,你去保护叶先生!”
蓝玉打了个激灵,赶紧点头:“是!”
他忐忑不安道:“叶先生,请。”
即使叶铮和宋濂都对蓝玉不冷不热,但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越不读书越尊敬读书人,蓝玉对上叶铮和宋濂这等严肃的大文人,心里总是很慌。
要麻烦人保护,叶铮此次态度很和善:“蓝小将军,麻烦了。”
蓝玉被叶铮这一句“小将军”称呼,美得晕头转向,赶紧殷勤地跟了上去,身后就像是有尾巴在摇似的。
常遇春揉了揉眼睛。
他发现,或许蓝玉不该一直跟着他去战场建功立业,而是该去好好读书,磨掉身上的匪气和戾气,也能打磨一下智商。
只要他不死,蓝玉有的是机会出人头地。但蓝玉现在这副德行,即使立了大功劳,也一定会遭祸。
常遇春扶住神思恍惚的宋濂上马车,心中暗暗叹气,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说服夫人硬下心肠。若蓝家那些宗亲再在蓝玉面前耍嘴皮子,他就要上手揍人了。
叶铮匆匆回到开会的大厅。
守门的亲兵连忙进去禀报,朱元璋和徐达赶紧整理衣衫面容,作出一副正在商量正事的严肃模样。
朱元璋充满威严道:“叶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叶铮道:“我有东西忘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还傻乎乎地提着灯笼的蓝玉一眼。
朱元璋只沉思了很短的一瞬,就明白了叶铮的意思。
他道:“蓝玉,你先在门外候着,我有话要对叶先生说。”
蓝玉先转身离开,等跑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赶紧转身跑回来:“遵命!”
说完,他又跑出了门。
徐达忍不住吐槽:“我听说常遇春这妻弟作战很凶猛,在那群半大的孩子中最为跋扈,是孩子王般的存在。今天怎么看着不太像?”
叶铮这几日跟着常遇春和蓝玉一起住,对蓝玉多了些了解,开口替蓝玉辩解道:“一个群体中领头的人,除了真正的首领,也可能是为众人背过之人。”
朱元璋眼眸闪了闪,先若有所思,然后洒脱笑道:“常遇春的妻弟,让他自己头疼去。叶先生,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叶铮看了一眼徐达。
徐达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先走?”
朱元璋没忍住,破口骂道:“你走个屁,给老子留在这。啊,叶先生,你有话就直说。我这没什么事是老徐不知道的。”
徐达道:“就是知道得太多,我总觉得我迟早要糟。”
朱元璋道:“你再嘴贫,我现在就让你变糟!快给我从徐大变回徐达去!”
徐达还想吐槽,什么从徐大变回徐达,我又不是老大你分裂成了两个人。但他看着叶铮忍俊不禁的模样,乖乖单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会安静。
叶铮真的是快笑出声。
今晚看到白天那群各个都凶神恶煞的将领们居然全部变成了傻憨憨,朱元璋偶尔也会流露出憨厚的神情,他就猜测在外面风评最高深莫测的徐达徐元帅,是不是也有外人所不知道的一面。
徐元帅现在就暴露了。
谁会知道,冷面寡言徐元帅,背地里是个嘴挺欠的话痨?
或许正因为有如此本性,徐元帅才让自己变成冷面寡言的模样,维持元帅的威严。
叶铮见朱元璋和徐达的相处,明白他之后要说的猜测,徐达恐怕也是知情人,便不再犹豫:“大帅,那位隐世大贤所教授的学生,是否是陈家的标儿?”
朱元璋狠狠挑起眉头:“先生为何会如此想?即使是陈家人,也该是陈国瑞,怎么是标儿?”
叶铮静静道:“大帅,标儿真的是陈国瑞的孩子吗?”
朱元璋眉头皱紧:“先生,你这是何意?”
徐达表情沉下来。
叶铮见两人如此,心中荒谬的猜测,从一分上升到了三分。
“大帅,标儿的岁数和你藏起来的嫡子岁数差不多,标儿其实是大帅你的孩子。”叶铮拱手,将只有三分确定的猜测,说得像十分。
朱元璋还未动作,徐达将手放在了腰间刀上,噌的一声,刀已经露出半截晃悠悠的刀身。
叶铮浑然不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站直身体,直视着朱元璋。
徐达手心已经出汗。
他知道,在这里杀掉一个刚说要为朱元璋效死的大文人,一定会出大问题,但标儿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他经过短暂的挣扎,脸上显出狠戾之色,横跨一步,堵住叶铮去路。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好了,徐大,把刀收起来。本来我们俩还能糊弄过去,你把刀亮出来,就不打自招了。”
徐达:“啊?”
朱元璋道:“徐、大!”
徐达才听清朱元璋两次都叫的是“徐大”,而不是“徐达”。那这命令是认真的。
他这才将刀收起来,委屈道:“老大,这能怪我吗?你难道没被吓到?”
朱元璋平静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吗?”
我的娘啊!吓得我都傻了!没听见刀的声音,我都没从脑袋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
朱元璋道:“先生,你先坐,慢慢说。徐达,去给先生倒杯水。”
徐达道:“好……水在哪?”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坐下听着。”
徐达讪讪坐下。
叶铮也跟着坐下,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投奔朱元璋,是想为永嘉学派博一个前程,光大祖先的学说。但他没想到,居然出现了宋濂这个强有力的对手。
他更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居然要用“井田制”为立国之本。
宋濂所传承的金华学派,最主要的学说就是希望恢复井田制。宋濂的专长完全和朱元璋之后要推行的国策合上了。
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做,宋濂和朱元璋大概会成为一对能传唱千古的云龙鱼水君臣。他只会成为被朱元璋重用的文臣之一。
这“之一”,可不能帮助他光大学派。
文人和武人一样,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
叶铮眼力好,瞥见了朱元璋拿在手中的纸稿的字迹。
他记忆力非常出色,立刻就认出这字迹,和被他与宋濂认可为小知己的陈标类似。
“朱氏特色井田制”是陈标所做?
不对,以陈标的年龄,就算他读的书再多,但这些政策没有长久的实践经验,不可能如此详尽。那么就是其他人述说,陈标记录?
先假定隐世大贤肯定存在。能记录下隐世大贤言论的陈标,肯定才是隐世大贤的弟子。
这原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在开国君王身边,有一位被隐世大贤甚至神仙教导的贤臣相助,是君王自带的“祥瑞”之一。历朝历代,君王身边都有这样的人。
陈标年龄虽小,但朱元璋可以说,隐世大贤教导陈标,是为他的儿子准备贤臣。
文人们抨击朱元璋的一点就是他不尊重文人,能马上夺得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理天下。
朱元璋下出陈标这一手棋,就证明隐世大贤已经确定朱元璋能夺得天下,并保证朱元璋的儿子一定有贤臣辅佐,能治理好天下。隐世大贤和陈标合在一起,就是对文人舆论绝境翻盘的大杀招。
朱元璋为何不落子?
总不会是朱元璋没想到这一点吧?朱元璋从微末草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会是少智之人。
叶铮谨慎思索,大胆猜测。
唯一的可能,就是陈标身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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