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果然祥云叔也来了。
一进门就扯着廿七:“现在给师父们守墓的可是俺爹,除了他,还有谁心里边能装着师父们!咱这份香火情可不能忘!再说了,你还是咱们老梅沟的孩子呢!”
前者令人动容。
后者就是瞎扯淡。是七叔爷在阮卿廿七的谎言基础上自行临场发挥出来的。
或许当年是有那么个私孩子,但绝不是廿七。
阮爸爸就和祥云叔一起扯着廿七商量野人观和老梅沟村开发的事。
有阮爸爸在,祥云叔又是村支书,这事倒不用阮卿操心。
阮祥云情绪一直冷静不下来,额头青筋总是凸着。那大嗓门也轻不下来。
阮妈妈和阮卿听着都有点脑壳疼,她们俩干脆避到别的起居厅里去了。
阮妈妈问起上午的情况,道观转让协议的事。
阮卿说了那两百万转让费的事。
不少,但也不算大钱。阮妈妈只点点头:“不错。”
阮卿心头又浮起廿七那短暂的一下迟疑,她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知女莫若母,阮妈妈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问:“怎么了?”
除了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事,其他的事上,阮卿还是全心地信任自己的爸妈的。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了阮妈妈。
200万并不能让阮妈妈情绪波动,阮卿却把她气着了!
“你凭什么!”她生气了,“你凭什么就给人家小廿的钱给安排出去了!”
阮卿有口难辩,总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强行给自己圆逻辑:“他本来也不是道士呀,他是皂角师父捡来的弃婴嘛。所以道观根本不算是他的。他也只是受了道观的恩,所以呢,拿到这个钱捐给慈善组织,回馈社会。也是皂角师父这个功德的一个良性循环。”
“你拉倒吧。”阮妈妈说。
这种傻不拉几不接地气的主意一听就是阮卿出的。她说:“人家小廿是因为现在属于求偶阶段,所以感性战胜了理性,没法拒绝你。”
“可你们要万一不成呢?你也没法保证你明天就要嫁给人家吧?啊?是吧!”
“本来人家跟着你离开山里,谈场恋爱,就算分手了,也还有这么一笔钱,够他在社会上安身立命了。”
“你倒好,慷他人之慨,夸嚓给人都捐没了。将来你们俩万一谈得没意思了分手了,人小廿在山外落得个两手空空,一穷二白?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凭什么呀!”
“不是,钱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让他没钱花呀。”阮卿说,“呸呸呸,别咒我们分手。”
阮妈妈说:“你有再多钱,那也是你的钱。你让人手心向上朝你要钱,和人家自己兜里有钱,那能一样吗?那能舒服吗?”
所以这是廿七那一瞬迟疑的原因吗?
阮卿犹豫了。
阮妈妈说:“你还真逗,你觉得道观不归廿七?那你觉得该归谁?”
“道协啊。”阮卿说,“天下道宗一家,这是道观,当然该归道协。”
阮卿真的是打心底就这么认为的。她认为道协才是野人观真正的所有者。
“那你知道全天底下有多少破道观荒废了没人管没人要吗?道协怎么不去收回来啊?”阮妈妈诘问。
阮卿答不上来。
“我告诉你,就算照你说的,他只是道观照顾的弃婴,没继承权。那又怎么了?老师父去世之后,这破道观就是无主之物了,谁捡到,谁在里面生活,就是谁的。”
“要是没有小廿把师父们的事迹给带到了大家的眼前,惊动了政府。光这么一个破道观,你试试打电话给道协,让他们来管,你看他们屑不屑得管?屑不屑得爬六七个小时的山来看一眼?”
“没有小廿,谁会搭理野人观啊。”她说,“是小廿把这个破道观的价值带出了深山。否则它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破院子。都破成什么样了,我看那大殿都快塌了,吓死我了。”
阮卿愣住。
她忽然意识到了她在这件事里的一个盲点。
她一直以来都主观且武断地认为,野人观和廿七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顺着阮妈妈的思路想一想,才发现自己完全无视了廿七对野人观的贡献。
野人观是一座死去了的道观。
不仅通往山外的方向已经荒草淹没,全没了路。跨越沟涧的桥也早就被皂角师父毁掉了。
因为那道沟涧,便是偶有驴友,也会因为绕行而偏离了方向,再不会折回来发现这座隐藏在深山里的道观。
如果再过一些年,村里对道观有印象的老人都离开,野人观的故事渐渐会被遗忘。
房子损毁成那样,也许再过一两年,大殿也会坍塌,木箱会损毁,里面的遗书如果跟着损毁,野人观就真的从历史长河中湮灭消亡了。
文化景区这种项目,不是有个古旧破房子就能搞出来的,是需要背景故事做依托的。
如果仅仅只是一处废墟,无论是政府还是道协,真的没有人会来多看一眼。
是廿七。
廿七为了寻找合适的山洞,来到了离沟涧不远的地方。
廿七为了带她避雨,跨越了那道拦住了几乎所有人的沟涧。
廿七为了找个能躲雨的庇身之处,飞到了高处观望,看到了道观一角屋檐。
这才把一座死了的道观从无人荒野里,推送到了世人的面前,让人们看到了它的价值。
阮妈妈骂她:“就算是在菜地里挖出个文物上交给国家,国家都还会给奖金呢。小廿把整个道观都上交了,人家拿钱怎么了?你凭什么就道德绑架人家,非要捐出去?”
是呀,挖出个文物交给国家,国家都还会给你发奖金呢。
廿七发现并上交了一整个道观啊。被政府认定是具有开发价值,要进行投资建设好在未来几十年取得收益的项目
廿七凭什么不能接受奖励。
第96章 认错
到了下午青华道长才明白误会了阮卿。
并不是说阮卿的父母要以未来岳丈的身份插手来管廿七的钱,原来他们是来请廿七帮着老梅沟村争开发权来了。
其实从哪修路,最终终点都是野人观。道协只要拿到野人观的所有权,以这个和政府合作,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
关键是道协想分蛋糕就必须从廿七这里拿到转让授权。
所以廿七就成了这件事关键中的关键。
“可以。”青华同意了。
不同意廿七不转让,一切就白瞎了。也只有同意一条路。
“这对我们道协没多大影响。”青华道长却说,“但是我们小廿道友能得到什么呢。人家不能白帮你们老梅沟村吧?”
阮爸爸第一次跟青华道长打交道,有点意外。阮祥云是没想过这一茬。
的确廿七是一个夹在他们中间的身份。
在姓阮的人看来,这是阮卿的男朋友,是自己这边的人。
在青华道长看来,这是我们道门子弟,是自己这边的人。
阮妈妈瞪了一眼阮卿。
你看看人家,这么一点香火情,人家道长都知道帮着廿七争取利
你再看看你。
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阮卿让阮妈妈瞪得耳根发烧。
中午的时候妈妈就已经训了她一顿了。
她妈直接问她:“是不是以前养小白脸养时间长了,觉得对谁都能当家做主了?“
阮卿当时心虚的要死。
以前阮妈妈逼她相亲,她就拿赵昊出来当挡箭牌,宣称自己有男朋友。
阮妈妈三问两问就问明白了这俩人什么情形了,根本就不承认这段关系,要按头她去相亲,阮卿就跑了。
现在回头看呢,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觉得是在养成小男友,是在恋爱,其实还不就是包养小白脸。
阮妈妈说:“我和你爸这阵子跟祥云也打听了小廿的事。小廿可不是你养的那种小孩。人家自己能在山上过那么多年,能刻苦练功,就可知不是个普通人。你祥云叔也是说,小廿是个有主意的人。”
廿七的智商情商,阮妈妈和阮爸爸在家里已经略窥一二。
阮青云又把当时在山上,廿七是怎么轻描淡写在徐副县长面前翻盘的事给夫妻俩讲了。
阮爱华夫妻混过体制内,又闯过生意场,两夫妻对视一眼,就对廿七有了更深的一层了解。
这样一个开发项目,怎么分蛋糕,水深着呢。
廿七当时这一手,直接把道协从听政府话,辅助政府开发的角色,直接推上去成了手握道观产权,能和政府平等对话的合作伙伴。
这也是为什么青华道长会视廿七为“自己人”的重要原因。
“人家现在听你的,是因为喜欢你,在追求你。你就真觉得自己可以称王称霸了?”阮妈妈当时说。
这样一个有脑子有情商有胆量有决断力的人,她家的傻闺女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替人家做主。
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我小道友心胸慷慨,这么一个大道观也肯转让。这本来我们这边给出转让费,也是公公平平,大家都好。”青华道长说,“我想着小廿道友拿着这钱也能买个房子有个落脚地方,以后也算有个家了。结果你们说捐就捐,这钱都没打算留给我们小廿道友。那这开发的事,小廿帮你们争取,咱们也不好意思白让人家帮忙吧?是吧?”
什么捐不捐的,阮爸爸第一回知道。
他们忙着开发权的事,急匆匆地,阮妈妈和阮卿都没把这个事告诉他呢。
阮爸爸有点懵:“什么捐?捐什么?”
廿七“咳”了一声,解释:“道观转让给道协,有200万的转让费。阮卿和我就打算捐给慈善……”
什么“阮卿和我”,这一听就是他们家那个从小没缺过钱花,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傻闺女的自作主张。
要不然怎么人家道长都看不下去要仗义直言了呢!
当着外人面不好内讧,阮爸爸狠狠瞪了阮卿一眼。
阮卿满脸通红。
青华的徒弟在旁边强抿住嘴角,表情严肃。
实际上爽到脚趾头都在打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