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瓶猫
血流蜿蜒而下, 淌过眼角。
杨正殊垂眸,肃着脸, “是臣失策, 一万大军也未曾磨合, 便上了战场……”
魏临微眯了眼,“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杨正殊低下头,“不敢。”
他未料到魏临会发这么大的火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皇上这般暴躁。
看来崔将军说的秘闻八成是真。
冰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将一个贴着白色鸡毛的信封呈到魏临跟前, “皇上,有急报, 蕴州来的急报。”
魏临眼皮子一跳, “蕴州?送信之人呢?”
冰刃答道:“原本就受了伤,将信送到后更是筋疲力竭, 直接昏迷过去了, 据说在路上还跑死了一匹马。”
杨正殊也是心里一沉, 估摸着那信中所述应当是南苍起兵之事。
魏临拆了信封, 匆匆看完, 怔了半晌。
各州城的调令都是秘密下达, 还令将士们听旨之后即刻启程,就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没成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让南苍钻了空子。
他太心急了。
崔小宛逃出晸京之时, 他也忧心过一段时日, 她是否知晓自己的秘密,会不会在外宣扬?
通缉令下达到各州城,迟迟未能将崔小宛缉拿。
但外头风平浪静,魏临心里还有些侥幸,这崔小宛许是不敢再冒头,又或者是死在外边了。
直到前些日子,霜州城被攻陷,崔小宛的名字重新回到他耳边。
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后下了一个决定,必须尽快将这隐患扼杀!
这才有从各地调精兵一事。
“皇上,可是南苍起兵了?”
杨正殊小心翼翼看了魏临一眼,总觉得那平静的面下暗流汹涌。
“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正殊犹豫了一会儿,“与霜州一战,巍军吃瘪,被困于附近山道,臣不想让这一万人马白白送死,便自作主张,前去求和。”
魏临蓦地抬眸,“她这便放你们离开了?”
“是,便是崔将军与臣说的,南苍再次来犯,她不想将精力放在内讧上。”
杨正殊斟酌着将崔小宛当时的话换了个说法。
魏临冷笑一声,“冠冕堂皇。”
这语气听着不善,杨正殊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如今南苍来犯,剿匪一事是否暂缓?”
魏临默了默,心里一阵焦灼。
不行,不能暂缓。
要是不能将崔小宛除去,哪天她把他的秘密抖落出来,他还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他会被赶出皇宫,失去现在的一切,落得个凄凉下场。
“剿匪之事,不可暂缓!”
魏临顿了顿,“崔小宛为何会提前得知南苍起兵一事?这正好说明她与南苍有所勾结,若不尽快除去,怕是内忧外患,天下大乱。”
杨正殊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早朝之时,其他大臣进言,当务之急是派兵往南,抵御南苍军。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劝谏,说得魏临一阵心烦,“去年南苍夺取大巍数座城池,大巍都能让他们全数吐出来,而今只是失了蕴州,你们便慌了?”
众臣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几丝无奈。
去年崔将军还在,收回数座城池,都是她的功劳。可今年她已经不是巍军主将了,皇上还打算分出兵力去对付她,这谁听了不慌?
“臣以为,眼下青牛寨并非真正祸患,大巍如今应当倾尽兵力对付南苍!”
“南苍自有各州城守兵去对付,他们去年消耗不少,而今应当不足为惧。从晸京军营另派一队,南下支援便是。”
魏临心焦,他何尝不知作为一国之君,眼下该做什么决策?
“皇上不可……”
魏临重重拍一下龙椅,“朕意已决,休要再议。”
*
这两日,当今圣上的身世在霜州传得沸沸扬扬。
因着霜州出入戒严,暂时也没传到其他州城。
东城,几个工匠刚下工,坐在茶寮歇息,聊起近日传闻,感慨不已。
“这么说来,崔将军是被冤枉的?她上了青牛寨,又打下霜州,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也好,狼子野心也罢,这些皇室秘辛本就与我们无关,我只顾温饱与安定。”
“说实话,崔将军打下霜州之后,营生照旧,赋税下调,我们这些工匠还都有了俸禄,日子过得比先前舒服多了。起初我还担心崔将军抵不过剿匪军,如今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只可惜我兄长一家还在余州,这仗若是再打下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其余几人估计也是想到各自在外的亲戚,皆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
城门口,樊宝珠牵着马,风风火火往府衙去。
进了府衙,到了崔小宛跟前,将杀猪刀和梅花袖箭往桌上一搁,挺直了身子,“我来请罪!”
崔小宛看她一眼,“你做了什么?”
樊宝珠坦白道:“原本一日前我便能回来,在路上遇到点私事,又多花了一日。”
“岑广呢?”
“马车走到一半,我才发现方向不对,去的是鸣城。把那两个姑娘送到鸣城一家医馆后,他便想溜,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
樊宝珠揉了揉鼻子,“现在人在鸣城医馆躺着,没法作妖了。”
鸣城正是剿匪军驻扎之处,岑广应当就是去通风报信。
不过樊宝珠在那停了一日,又是做了什么?
“解决完岑广,你又遇到了私事?”
“我遇到了那个挨千刀的,他竟是到鸣城享福去了。”
崔小宛眉梢微挑,“你把他结果了?”
“没,我就是逼着他签下和离书,又抢了大半银钱回来。我寻思我们不是山匪么?就该干点山匪能干的事。”
樊宝珠啧了一声,“不过这和离书也没什么用,废纸一张,霜州现在都不归大巍管了。”
温如月手里拿着个账本进来,正好听到这话,“这些银钱本就该你拿着,哪里还需要借着山匪的名头了?”
“说得也是,嗐,还是从前太良善,习惯了。”樊宝珠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崔小宛怀疑她在懊悔没把前夫也揍一顿,然后把钱全抢走。
“对了,这是从岑广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
樊宝珠从怀中掏出一摞纸,递到崔小宛跟前。
崔小宛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他们这段时日在造的机关部件图纸。
看样子,应当是工匠中有岑广熟识的人。
好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只把部件交给那帮工匠,剩下组装的活还是找了宋恬。
“你做得不错,起码将图纸拿回来了。”
“只是分内之事。”
樊宝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试探着问:“那我迟归一事,还要领罚吗?”
崔小宛淡淡看着她,“自然,军规不是摆设。”
“好吧。”
樊宝珠认了命,退到门边。
崔小宛笑了笑,“不过你是主动请罪,又是情有可原,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樊宝珠一阵欣喜,朗声道:“崔将军,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聂容昭在门口路过,听到些关键词眼,突然倒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樊宝珠。
樊宝珠回望着他,“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个喜欢!”
她说完,估摸着温如月和聂容昭应当是有事找崔小宛,告退了。
聂容昭进了大堂,又往回眺望着樊宝珠的背影,随后回过头,斟酌了一下语气,“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崔小宛蹙眉,盯着聂容昭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你傻不傻?什么醋都吃。”
聂容昭抿了抿唇,“某人从前也惹过一堆桃花债,男女掺半,此事不得不防。”
崔小宛饶有兴致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防?把我绑起来,不让我见其他人,男子女子都不让见?”
聂容昭没想过还有这种方式,面上微怔,“怎么可能?我是想让你多看看我,又不是想让你厌弃我。”
“再说我也打不过你……”
崔小宛轻笑一声,拍了拍聂容昭的肩膀,“你知道就好。”
聂容昭嘟囔道:“我顶多去寻些教材来学了。”
温如月正埋头算账,听到这话,有些好奇,随口接了一句,“什么教材?”
崔小宛干咳一声,“没什么。”
回头见聂容昭虽然面无表情,但耳垂早已红得滴血。
四目相对,想起那晚,两人皆是面红耳热。
崔小宛恼羞成怒,推搡着将聂容昭赶出门,“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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