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她是在昨日皇上连夜离开后知道周寅与崔骜受伤的消息的,当夜想同父皇一起回来, 然而她父皇回来得太快,她根本没赶上,只好今日一早跟着大部队回来。
这不刚一回宫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她就来看周寅了。
太子与三皇子比不得她这样身份便利, 不能一回来直奔周寅, 要先到崔骜那儿去转一遭,再装作是顺便地往周寅这里来。
正殿之中珠罗绮绣, 富贵非常, 是皇上命人为崔骜布置的, 以彰其对崔骜的宠爱。
崔骜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压根儿不看一眼在他床前杵着的两尊门神,房中气氛颇令人感到尴尬。
他在脑海中轻嗤一声,很不耐烦道:“他们有病吧?过来看我。”
系统看得明白:“他们的目的不是你。”
崔骜因浑身疼痛睡不着,听到系统这话原本并不转动的脑子终于动了动,还很灵光地转了一转意识到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脑海中语气一下子冷下来:“他们想见周寅。”
他冷笑起来:“顺便来看我是吧?”
系统应了一声:“嗯。”
崔骜终于有了些系统和他是站在一边的感觉,不过倒也没空理会这种感觉,终于瞄了一眼来看望他的二人,忽然笑起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远道而来看望我……”
系统立刻在他脑海中冷静提醒:“成语用错了。”
崔骜一顿,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成语形容,只好通俗易懂道:“你们一回宫就离开过来看望我可真是辛苦了。”
他飞速地说完一句话后胸腔刺痛,吸了口气缓和一下疼痛才道:“来人,看坐!”
沈兰珏与沈兰息适才已经在崔骜床前象征性地问候过他,正打算离去好去看周寅,此时陡然被他莫名其妙地叫住还被看坐,又推脱不得只好坐下,只好看他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药。
他们还真以为崔骜有什么事情。
然而等二人坐下坐了一会儿,也不见崔骜有什么话要说。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躺在床上看帐顶。
“我还真没看出来沈兰珏竟然对周寅有意。”崔骜在脑海中对系统这么道。
若说沈兰息对周寅有意他还能觉察出些迹象,但说沈兰珏与周寅间有什么情谊他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的。
系统一顿:“我也没看出来。”
崔骜天马行空很肆意推测道:“依我看他应当只是因为身为太子而过来看看,正巧与沈兰息撞在一起罢了。”在他心目中沈兰珏就是个书呆子加皇上的继承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太子,甚至太过合格,所以他会与周寅有什么就成了更不可能的事,他哪里有时间?
“可能吧。”系统应了一句。
他这样保持沉默让二人干坐着实在失礼,但因为他是崔骜,事情又变得正常起来。
太子沈兰珏眉心微拢,开口发问:“崔骜,还有什么事么?”
沈兰珏不爱与人交流,坐在一旁享受皇兄提问的福利,等着一会儿一块离开。他看上去坐得安稳,心中早已火急火燎,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周寅床前看看她究竟好不好,尽管他在入宫时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她没受外伤已经醒转,可终究是要亲眼见了才能安心。
崔骜看也不看二人只说:“你们一进宫就来看望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觉得你们很关心我,所以留你们在这儿多坐一会儿,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没问题吧?”
他这话从逻辑上说还真没太大问题,只不过他们想好好看看的不是他罢了。
沈兰珏正色:“如今已然看望,见你无性命之忧便也能放心离去了。”
崔骜轻哼,让人品不出是什么意思:“这就放心了?”
沈兰珏却很擅长应付他这种无理取闹,落落开口:“若你还不舒服只管同人说便是,父皇在你这里留了太医,但凡你有任何不适传太医便是。有太医在,我很放心”言下之意为留他也没用,他又不是太医,不能给人治病。
“嘁。”打口舌官司,他并不是沈兰珏这样书读多了的人的对手。不过他也没打算如何为难沈兰珏,只是给人添些堵罢了。他无意与沈兰珏争什么,沈兰珏日后必定登临大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对沈兰珏有些让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觉得沈兰珏与周寅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
所以他对于沈兰珏与沈兰息的态度还不完全相同:“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不敢耽误您勤政爱民,若您还有大事要忙,先行离去便是。”
沈兰珏并不动怒,闻言已达到目的,便立刻神色自若地起身道:“我先行离去,你有事吩咐下去便是。安心养伤,好好喝药。”说起话来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意味。
他既是父皇的长子,又是大雍的太子,崔骜是类似于他父亲养子一样的存在,也他也愿意将崔骜当作不那么懂事的弟弟对待。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向来是宽容温和的。
沈兰息跟着他一同起身,看样子要浑水摸鱼和他一同离去。
然而崔骜却将人叫住:“三皇子留步,我还没说你能走呢。”很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意味,他这样胡闹谁也看不出他现在承担着每说一个字胸腔针扎一样的痛苦。
沈兰息眉头微皱面向他问:“还有什么事?”
沈兰珏都已起身,同样驻足,避免兄弟吵架地看过去。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有点紧张。”崔骜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语气不佳,一听就是在没事找事。
沈兰息不明所以,只当他受了伤后脾气变得更坏,也没有同他一般计较,只冷冷淡淡地回答:“我没什么事。”
他这句话算是被崔骜抓到把柄,崔骜立刻不依不饶道:“你没事你走什么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没事你坐在这陪我。”
沈兰息与沈兰珏俱是一愣,没想到崔骜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崔骜开口,沈兰息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不解问道:“你想做什么?”
崔骜咬牙,被自己恶心到了,还要坚持下去:“我不舒服,我想你坐在这陪我。”他是绝对不可能放沈兰息去看周寅的,便是他要去看,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去看。
沈兰息眉头已经拧紧,冷声发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崔骜漫不经心道。
沈兰珏看看二人,见不是争吵便完全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默默离开。
沈兰息见他离去,而自己被崔骜缠着,面色更加不佳,静静看着崔骜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不要胡言乱语,放他离开。
他这目光算什么,除了周寅,无论谁怎么看他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事。
是以崔骜对此熟视无睹,抬眼看床顶。
彼时沈兰珏已经出了房门,房中除了一种伺候的内侍外只剩下崔骜与沈兰息。
内侍们方才听了崔骜的惊世骇俗之语,恨不得纷纷耳朵聋了,哪里敢参与两位贵人间的事,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
沈兰息沉默片刻冷静下来,脑海中清明了些道:“你故意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崔骜和他无冤无仇,费尽心机将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想一想便知道。更何况他还是知道崔骜对周寅的心思的。
“我故意什么。”崔骜懂装不懂,他不承认,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兰息也不敢将事情挑明。
沈兰息将他装傻便不与他虚与委蛇,转身要走。
他一动崔骜便“哎哟哎哟”地作起妖来,对人道:“快去请太医来,三皇子一走我就不舒服。”
沈兰息抿嘴,没想到崔骜为了绊住他竟然如此无赖。他但凡叫太医来,太医来了无论诊的什么脉,都会让他为了崔骜的安危坐在这里忍上一忍。
“你为什么……”他说到后面又没说完,只将话说了半截。原本他想问崔骜为什么不留大皇兄,但又觉得依他的思考能力只会反问他为什么要留太子,于是作罢。
既然已被太子占得先机,他也不想与太子同时过去探望,正好错开,于是顺势重新坐回来。
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崔骜。
“谁要杀你?”他问。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83章
崔骜当然没有蠢到以为沈兰息是在关心他, 他们彼此心中清楚沈兰息问的究竟是谁。
在沈兰息心中崔骜遇刺不要紧,但连累周寅,此事便令他在意。虽然他是个实在两袖清风的皇子, 手下几乎没有任何势力, 但多年来他也不是在菩提寺中白住了这么多年的。若得知刺客有关的消息一二, 他不会对此熟视无睹。
崔骜被提到刺杀之事后脸顿时臭了下来,但凡提及此事, 他便总会想到是自己害了周寅, 心中陷入煎熬。
但有绷带遮掩, 旁人并不能看出他的神色。
所以在崔骜没有回答后沈兰息重新问了一遍:“刺杀你的人是谁,可有头绪。”他自认为自己问的还算有礼,崔骜不答是他没有礼貌。
崔骜语气僵硬:“与你无关。”
“你让她受惊了。”意思是崔骜做得不好, 他有权知道是谁伤害周寅。
崔骜越发气闷,咬牙切齿:“我不知道。”这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是谁所为。京兆尹早些时候过来亲问过, 询问了他刺杀相关事宜。奈何他与刺客交手最多的时候根本没有记忆,只有割手之前那一段儿记忆。他按着那一段记忆将事情同京兆尹交代一遍, 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便知道事情恐怕难了。
沈兰息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原先是想让崔骜离周寅远些, 后来又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个权力与立场这么做, 所以没有这么说。
而崔骜却从他欲言又止的动作里读懂更多, 他向来迟钝却明白沈兰息想说什么。
他险些让周寅受伤,他该离周寅远一些, 他都知道, 但是他不告诉旁人他知道。
两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并不理会对方, 只相对着一坐一趟,然而却别有一番默契的融洽。
“你怎么了?”感受到崔骜传达出来的低落,系统问道。
“没什么。”他低落到一定境界,懒得与谁多说。
正殿一片深海般的死寂,偏殿中则是一派欢声笑语。
周寅一醒来,沈兰亭的眼泪顿时收了,不想叫她看了难受。一番嘘寒问暖后沈兰亭见周寅虽然虚弱,身上却没什么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你没受什么伤,不然我一定说什么也要找崔骜的事!他都已经断了胳膊和腿儿还不老实,非要带你往东山去,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能惹麻烦的人!”沈兰亭越说越气,直想给崔骜两拳来解气。
周寅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闻言急忙为崔骜解释:“是我不好,不怪他的。”
沈兰亭听她这样说便更觉得是崔骜的错了,周寅性子向来很好,出了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肩上担。
果然只听她认真说道:“他先前打算去东山时来问过我的,我同意了他才与我一道去了。说来也是我不好,若我不同意,他应当也不会去的。”
沈兰亭心说果然如此,嘴上也道:“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好,他若没这提议不也不需要你来同意去东山的事情了吗?你啊,就是性子太柔和,不愿意说别人的不是。本来就是他的错!而且你一开始肯定劝他不要去了的,是不是?”
周寅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满脸不可思议,即使什么也没说出口,神情也已经说明一切。
沈兰亭看了后心火中烧,她就知道依阿寅的性格必然是劝他不要去了的,偏偏他还一意孤行!
她只恨不得立刻去找崔骜分辩清楚,让他以后离周寅越远越好,不要害她再陷入险境。
“我就知道是这样。”沈兰亭现在陪着周寅,无暇去警告崔骜,于是决定从源头上下手,小心劝慰周寅,“阿寅,你日后还是不要同他往来了。他这样的人,总会给你带来祸端,我不想让你再因他受罪了。”
周寅一讶,只好道:“可遇到刺客时还多亏崔小将军挺身而出将刺客击退,如此我才能全身而退,多亏他救我一命……”
听周寅说什么救命之恩,沈兰亭简直要两眼一黑晕过去了。她忙将周寅的思想掰回正轨:“停一停,若不是他你也不会陷入险境,可千万别谢谢他了。”
她正发愁着周寅心善肯定要对崔骜千恩万谢,正愁着怎么说服她,只听外面通报太子殿下来了。她精神一振,虽还在心里诧异怎么三皇兄与大皇兄没有一道来,但还是从床边起身,眼疾手快地为人将床帐放下。
因是养伤,周寅只穿了中衣,不好见客。
沈兰珏尚遵循规矩礼仪,一言一行不失风度,只是失了不疾不徐的速度。他上身稳定不动,步履不停,直到见到帐内人影一颗心才放下来。
他从清早便驰马归来,直到入门的前一刻心都还在悬着。
“周女郎。”他竭力保持冷静,使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
沈兰亭却想让大皇兄别忍了,见到阿寅他终于不再拢着眉头,眉眼舒展如花绽开一样,偏他以为自己掩饰得还好,实在叫人没眼看。
她见大皇兄这样看重阿寅,也是见着了他的真心,只是她始终不觉得大皇兄算是阿寅的良配,因无论是她还是大皇兄头上还有一人,那便是他们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