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王雎看到周寅比一开始还要情绪低落,心道她肯定是以为自己要留她一个人而难过,这更坚定了他要与周寅促膝长谈一番的决心。
他虽不知周寅今日为何不在宫中而在这里,然而她在这里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譬如她心中有他。
王雎因为她来都忘记手上疼痛,带着珍重柔和开口:“周女郎怎么来了?”
周寅婉转道:“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她这时候又不说看望王夫人的事了。
王雎压下心中欢喜,深知自己如今样貌已经十分失态,不能再在气质上输上一筹,于是尽量端着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话与周女郎说。”他说着却不是看向周寅,而是王栩。
王栩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王雎便道:“还请二弟避讳些。”
第217章
王栩笑笑, 并不动身:“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么?”这话问得倒也诛心,并且太不讲情面。但为了不让二人独处,他也的确是很费力气。
王雎淡淡:“无论能不能听, 我单独有话对周女郎说, 我不让你听, 你不该听,也不能听。”他难得展现出性格中的强势, 听得下人们大感意外之余并瑟瑟发抖。
二人争执, 往小处说是兄弟口角, 往大处说是兄弟不睦,要争权了。
王栩眉眼微微压下,面无表情, 直戳王雎痛处:“兄长误会了。对我来说听与不听倒不打紧,我只是担心单独相处,你会伤到周女郎, 那就不好了。”他将王雎当作疯子,出于对他行为的不信任从而担心周寅的安慰, 如此一来倒是顺理成章的理由。
王雎一怔,旋即牙关紧咬,显示出屈辱之色来。王栩这话是将他当作什么?不能自控的动物?
偏偏他反驳也找不到很有利的证据, 过去寻死觅活的行为成为现在王栩口中强有力的佐证。他根本无法控制好自己, 让周寅单独与他相处确实是件不让人放心的事情。
王雎眉头拧紧:“我不会伤害她, 我便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她。”这话也是说给周寅听。
不知周寅听到这话后什么感想,王栩听了笑起来:“兄长这话听起来更吓人了, 你连自己都不能好好对待, 我如何信你会好好对周女郎?”他说来说去出发点只有一个, 绝不允许二人独处。
“我相信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在王栩身后响起, 兄弟二人的反应迥异。
王栩嘴角抿起,明明周寅这种行为是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他,但他依旧无法对她生出任何责怪之意。
错的当然不是周寅,是王雎。
王雎利用周寅的善心使她在这件事上偏向他,是王雎之过。
王雎则与他恰恰相反。他不开心,王雎便开心了。更何况在王雎看来周寅这是在公然表态,她是向着他的。只是这一点便让他觉得欢欣不已,浑身病痛都消失不见。
“我不会伤害你。”王雎顺势表情达意,说给她听。
周寅不好意思地笑笑,像是对他完全信任的样子。
王栩闷闷地转过头来,委屈地看向她,仿佛在对她进行无声地控诉。
周寅生动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无奈来,冲着王栩轻轻招手。
王栩这时候倒也不在意谁胜谁负了,她一招手,他便狗儿似的过来了。
周寅优裕从容地起身,冲着床上的王雎带着歉意一笑,而后低声招呼着王栩一同向外走去。
王栩先前算是被她放弃了一次,这时候依旧乐意她说什么他做什么。
两人一道到了门外,王栩将委屈宣之于口:“阿寅,你向着他。”
周寅先真挚同他道歉,才细细解释起来:“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更好一些,所以在刚才选择更加迁就你兄长。”
王栩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在心里,听到她这句话后立刻烟消云散了。
不等他说些什么感动之言,周寅继续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因为我们更亲近便让你受委屈。”她说着说着自责起来,要掉眼泪了。
王栩忙道:“我甘愿受委屈的。”
周寅似乎被他的傻话逗得一笑,红着眼睛破涕为笑:“哪有人甘愿受委屈的?真奇怪。”
王栩见她笑了,心情轻松不少,逗她道:“我就是啊,不过我知道你是同情我大哥伤重才那么说的,所以也不是十分委屈,放心。”
周寅仿佛很惊讶于他的聪明一样呆呆看着他,最后轻声道:“你都知道呀。”
“聪明吧?”他特意为了让她情绪高昂一些活泼不少。
周寅很认同地点点头。
王栩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但即使我不知道,你让我受委屈我也甘愿的。”
周寅避开他目光,低低地看向一旁:“我不会再委屈你了。”
这时候反倒是王栩来安慰她:“无妨。我兄长从重伤中醒来得到些优待也实属正常,我能理解。”他这时候又展示起他的大度来,周寅方才是因为他们关系更加密切才选择对王雎好一些,他此时不免有种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之感。而作为胜利者他的确是不该那么计较。
毕竟王雎现在获得的只有施舍与同情。
周寅顿时很仰慕地看着他道:“王栩。”
“嗯?”王栩挑挑眉问,倒也猜不出她要说什么。
“你真豁达。”周寅莞尔。
叫她这么一夸他想不豁达也要豁达了:“那是自然。”
周寅夸过他后细长的眉轻轻拧起,带着淡淡惆怅道:“方才我虽然没有瞧见你兄长的伤处,但从看得到的地方来看,他如今的境况显然不太好。”
王栩目光一深,不知打什么歪主意去了,口上却很赞成她所言:“是,兄长他自醒来后多次试图自裁,让阖府上下操碎了心,是以方才我并不放心你在房中与他独处。”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毫无私心,方才阻拦都是为了周寅。
周寅轻声道:“其实我也有一些怕。”
这个回答简直正合他意。
王栩目光温柔,同她保证:“别怕,有我在便是他是我兄长,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周寅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栩不解:“嗯?”
周寅羞涩道:“本来要与他独处我还有些害怕,但有你在,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是不是?”
王栩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顺着她话道:“那是自然,虽然我手脚有缺,但无论如何我也会保护好你。”
周寅软声:“我觉得你兄长他受了重伤如今身心都很脆弱,我不想拂了他的意,若与我说说话他能好受一些,我想帮一帮他的。”她语气并没有完全肯定,带了些犹疑,更显得她的善良难能可贵。
王栩本来还想和她分析利弊说明不要去和王雎独处为妙,但又无端端地被她那么一瞧,瞬间生不出什么辩驳的心思,只想顺着她来。总之她也是害怕的,因为有自己才有安全感,这样对他来说也不错。
所以王栩轻轻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周寅紧张地问:“你会不开心吗?因为这个。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就不这么做了。”
她都如此退让,他怎么还会不开心,他向来对周寅没有什么要求。
王栩扪心自问,他还真没有什么不高兴,于是无奈看她:“我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觉得你事事为人着想,如此善良,也不知是好是不好。”
周寅懵懂地看着他:“怎么会不好?”
善良怎么会不好。
王栩生怕有人利用她这份善良,然而转念一想他不就曾经利用过这一点才与她更加亲近,顿时不好再就这个多说什么。
她天性善良,博爱众生,作为被爱的众生之一,他既庆幸自己是其中一员,又不想要她毫无差别地爱这世人。
有时候众生平等反而让人苦涩。
“你想去便去吧,我会保护好你。”最后他道。
周寅感激地看向他:“你总是很可靠。”
王栩被她逗笑,补充:“时间太久可不成。”
周寅点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王栩看她透着紧张的样子不由笑笑:“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我就在门外。”
周寅郑重其事地颔首,提裙向房内走去。
王雎本失神地坐在床上,周寅的陡然离开对他来说是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因为他并不清楚她是否还会回来。
不过还好,她回来了。
第218章
“让你久等了。”周寅带着歉意远远对王雎道。
王雎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哪有什么不满足的,只会说:“一点也不久。”他并不在意周寅与王栩出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她回来, 那就是他赢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栩与王雎都觉得自己这一程赢了, 也是很微妙的事。
周寅抿唇一笑, 看向四下里的下人们。
王雎顿时明了她的意思,屏退众人:“你们都先下去吧。”
下人们虽得到他授意, 行动却依旧拖拖拉拉, 并没有干脆利落地立刻退出房间, 像是还在等着什么似的。
等的是王栩的命令。
方才二郎君的想法显然与大郎君的想法有所出入,他们这会儿听了大郎君的话岂不是与二郎君作对?
如今在王家还是二郎君说话更有分量,下人们还是更愿意听王栩的。
王雎见状眉头皱紧, 更有在周寅面前丢了大人之感。他沉下脸去冷声逼问:“如今我在王家说话已经不管用了么?”
这话叫人不由得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许多。下人们这才明白哪怕王大郎君在家中没有实权,却也不是他们这群身为下人的得罪的起的。
众人咬了咬牙, 再不敢多犹豫,一个接着一个从房中离开。出去的最后一个人将房门掩上。
周寅好奇地目送人们离去, 即使王雎看上去十分严肃,她也并没有多害怕他。
王雎见人们纷纷离去后脸色好看许多,看向周寅时目光温柔。
周寅到床头坐下, 并没有在桌前而坐, 两人瞬间距离很近。
王雎想了她许久, 这时候反而不敢直面她,自卑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的手伤, 久未察觉的疼痛骤然涌来, 让他脸色为之一变。
尽管他并不想因此惊动周寅, 已经竭力忍耐,但她观察敏锐,还是发现了他的变化。
“是手疼了吗?”周寅咬唇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连声音也放轻许多,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惊动他的疼痛,从而导致他越发疼痛。
王雎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被她的天真逗笑,便是疼痛都不那么难捱。他并未隐瞒,但也未将疼痛夸大:“手疼,但也不是忍不了。”
“何必忍着?”周寅偏过头去看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有动作,只是用一双眼望着王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