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宫娥传话。
沈兰亭诧异极了,宫中亲情淡薄,她与太子来往亦不算密切,甚至比不得与三皇兄的关系。她依稀记得太子脾气很好,不知他找自己所谓何事?
“请大皇兄进来。”沈兰亭若无其事地将书往靠枕后一塞,作待客状。
他们这一辈虽都是“兰”字辈,但沈兰亭觉得同一辈中谁最当得起这个“兰”字,还是要属大皇兄,也就是当朝太子沈兰珏。
君子如兰。
沈兰亭觉得自己更像牡丹,但她可不想叫牡丹亭。她觉得三皇兄更像寒梅,该叫沈梅息。
胡思乱想着,沈兰珏如春风般入殿。
沈兰亭从主位上起身,拘谨地叫:“大皇兄。”颇是疏离。
沈兰珏亦知自己突然上门叨扰很是冒昧,很不好意思地开口:“皇妹,此番前来,多有打扰。”
沈兰亭听他这么一说,深以为他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与之亲近了些道:“皇兄请坐,今日来所为何事?”
沈兰珏顺势坐下,早在来时路上便已经在心中练习无数次的话此时却很难说出口。思及周寅,他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我听说周女郎有疾,不知她如今可还好?”
“阿寅?”沈兰亭大吃一惊,旋即改口,“皇兄为周女郎而来?”
阿寅。
沈兰珏在心中轻念,答沈兰亭:“是,我与周女郎是朋友。知她染疾,多日未见,才来一问。”他与周女郎见面第二日便知道她的姓名底细,还是头一次听人叫她阿寅。
沈兰亭不知还有这一回事,心里酸溜溜的,张口便道:“阿寅从未曾与我说过有大皇兄这么个朋友。”
沈兰珏感到她语气古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温和地同她道:“我只是与周女郎共同在躬行楼中学习过几次。”
沈兰亭了然,矜持地笑:“哦哦,那也只是普通朋友,怪不得……”言下之意又是
沈兰珏越听越感到不太对劲,还要附和:“而且我骗了她。”
沈兰亭顿时来劲:“怎么回事?”
沈兰珏错愕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皇妹怎么突然兴奋。
沈兰亭稍稍收敛,笑得艳若桃李:“大皇兄,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沈兰珏不能与王雎商议后全靠自己摸索,如今有人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他十分欢迎。且他想皇妹同样是女子,看来又与周女郎关系甚好,也能参谋一二。
于是他很乐意开口,说起自己一开始以伴读身份欺骗周寅的事。
沈兰亭瞧了两日话本,很快明白过来大皇兄的意思。他哪里是将阿寅当作朋友,他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子殿下还在说着,沈兰亭却已经纠结起来。三皇兄先同她说明对阿寅的心意,虽然她再问三皇兄又说不是那回事,但她看着就是嘴硬,分明不是那么回事。然而如今大皇兄对阿寅也有情意,还要她来出主意,她便有些纠结要不要帮这个忙。
照理说是先来后到,她既然帮了三皇兄,帮大皇兄好像不太好。但她又答应了要帮大皇兄出主意。
沈兰亭虽不是当事人,却已经替周寅摇摆不定起来,深感这是个大问题。
大皇兄还是三皇兄?这是个问题。
“皇妹?”沈兰珏看她出神,试探叫道。
沈兰亭回过神来,正色道:“虽然阿寅脾气很好,可骗人这事是皇兄做得不对,她若生气也是正常的。”她态度不端,显然向着周寅说话。
沈兰珏倒诚恳认错:“是我错了。”也不解释什么。
他这么爽快认错,沈兰亭倒干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道:“阿寅这两日好了些,再喝几天药应该就能痊愈。”
沈兰珏终于听到周寅近况,稍稍放下心来,有些质朴的笨拙:“我让人带了些药与补品等物来,还请皇妹瞧瞧交给周女郎。”
沈兰亭诧异:“皇兄不自己交给阿寅吗?”
沈兰珏眼睛一亮,充满希冀地问:“可,可以吗?”
沈兰亭没想到问题回到自己头上,也不知该怎么应对,犹犹豫豫:“可不可以呢?”
二人面面厮觑。
沈兰亭尊重周寅,并不会大包大揽为她做主,因而说道:“皇兄,我可以派人去为你问问阿寅想不想见你。她若不想,皇兄还是算了吧。”
沈兰珏起身长揖,表示感谢,将沈兰亭惊得坐不住。
“多谢皇妹。”沈兰珏是真心感谢,也并不觉得自己行此大礼有何过分。
沈兰亭与绿枝交代两句,由绿枝传话去了。她怕气氛尴尬,便请皇兄吃茶:“皇兄请用茶。”
沈兰珏儒雅笑笑,端起茶盏抿茶。
二人刚吃两口茶,又有宫娥入内通禀:“公主,三皇子来了。”
沈兰珏显得略有些讶异道:“三皇弟?”
沈兰亭心猛地一突,心说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俩人撞一起去了。但她又不好将三皇兄拒之门外,只得假笑着道:“快请三皇兄入内。”
作者有话说:
牡丹亭、沈梅息:……
第54章
沈兰亭身在主位坐立难安, 要同时面对两位皇兄倒也还好,只怕一会儿阿寅过来。她虽然隐隐感到紧张刺激,颇生出些看热闹的欲望。但对象是阿寅, 她情愿不看, 只盼阿寅还生大皇兄的气, 千万不要过来。
沈兰息神色淡淡入内,目光落在沈兰珏身上一顿, 开口叫人:“大皇兄, 皇妹。”
沈兰珏笑容和煦, 让人如沐春风:“三皇弟。”
沈兰亭起身道:“三皇兄,请坐。”
沈兰息在沈兰珏对面坐下,二人一左一右, 隐隐约约有些旗鼓相当的意味。
沈兰亭莫名其妙感到自己身处风暴中心,常年来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将呼吸都放轻。
沈兰珏虽感到气氛有些古怪,身为长兄还是温和开口:“三弟身子如何?最近可还有不适?”
面对关切, 沈兰息依旧不冷不热地答:“一切尚好。”
沈兰珏便为此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又问:“尚不知三皇弟前来所为何事?莫要为我贻误正事。”
沈兰亭心突突直跳, 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回事真是屡屡发生。
沈兰息沉默,抬眸见皇兄兴致勃勃的模样,倒也无甚不足为人道的, 直言道来:“周女郎于我有恩, 闻她病了, 特来看望。”
沈兰亭觉得场面不可挽回,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彻底放弃粉饰太平。
沈兰珏一怔, 笑如春花:“好巧, 我也一样!”
沈兰亭心说好巧你们不止都来看阿寅, 你们还都喜欢她。
沈兰息闻言终于多看沈兰珏两眼,难得愿意主动开口:“皇兄也认得周女郎?”
沈兰珏性子好,有问必答:“正是,在躬行楼中与周女郎有些缘分。”
沈兰息半掩了眸不知在想什么,对二人撞在一处这回事显然并不感到多少高兴。他手指在桌上无节奏地轻叩,隐隐传达出内心的不平静。
沈兰亭无事可做,已经吃尽一盏茶,又让秦桑为她添新茶来。
沈兰息豁然开口:“还请皇妹为我问一问周女郎,此时可方便见面。”
沈兰珏少见他主动之姿。大约是在寺庙中长大的缘故,他一直觉得三皇弟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便是父皇为了弥补将珍宝捧在三皇弟面前,三皇弟依旧兴致缺缺,不喜不悲。
这是沈兰珏头一次看到他主动要求什么。
沈兰亭讪讪的:“是。”又将身边伺候的秦桑派出,却是偷偷吩咐其知会周寅一声能不来还是不要来得好。
然而十分不巧,秦桑尚未来得及出一颗珠,宫娥便说周女郎来了。
沈兰珏与沈兰息不约而同地坐正,沈兰亭急切开口:“外面风大,快请她进来。”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大皇兄三皇兄的,周寅最重要!
少女身拥白狐裘款款入内,直至进殿她才将兜帽摘下,掸落帽上细雪。她双颊如玉,雪一样纯洁无瑕。
沈兰亭从主位上下来迎她,颇心疼道:“早知道外面又下雪,我就不叫你过来了,冷着没有?”
周寅面上挂着羞怯的笑,话未出口先轻咳两声,引得三人齐齐皱眉下意识倾向她,紧张兮兮。
“还好。”她略有些有气无力。
沈兰亭拉着她向主位去,周寅还不忘与人见礼。一看到沈兰珏,她轻轻侧过脸去,避开他目光,低声叫了一句:“太子殿下。”
沈兰珏一怔,苦笑起来。
她一侧过脸,对着的便是沈兰息,便又对之道:“三皇子。”
沈兰息沉沉望她,轻轻颔首。
沈兰亭带着周寅在主位上坐好,思量着如何开口主持。谁先来?会不会太怪了点。
一室静默,无人先开口。
沈兰珏一言不发是因他被周寅那一声“太子殿下”叫得失魂落魄。他虽已知道周寅得知他身份,等要直面此事,他才发现他更愿意听她叫他王郎君。
沈兰息只是想见她,倒没什么想说的。他如今目的已然达成,自然是多看一眼就是赚。
沈兰亭看看失神的大皇兄,又看看沉默的三皇兄,再看看状况外的周寅,感到十分棘手。
先来后到。她打破僵局:“大皇兄?”
沈兰珏被提醒,鼓足勇气开口叫道:“周女郎。”
周寅垂眸瞧着衣裙上的绣花,并不看人,长睫颤颤,应了一声:“嗯。”听得沈兰息眉头拢起。
“借一步说话?”沈兰珏问罢忐忑极了,如信徒等待神明的回应般等着周寅的回答。
他的神轻轻点头。
沈兰珏开心地要跳起来,到底忍住,轻咳一声看向沈兰亭。
沈兰亭明白过来,都不敢去看三皇兄的脸色,轻声道:“侧殿刚好空着,不若去那里谈谈?”
沈兰珏并不做主,期许地望着周寅,等她意见。
周寅虽然并没看他,但他目光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让她不得不处理。她缓缓抬眸,撞入他满是期待的眼里,二人皆不好意思地转过眼。
沈兰息一言不发,默默散发冷气,注视着二人间的互动。
“好。”周寅软绵绵地应道,慢吞吞地从主位上起身。
跟着一道回来的绿枝引着二人往偏殿去,周寅走在前,沈兰珏跟在她身后。
二人入了偏殿,隐隐能听到说话声,但内容并不真切。沈兰亭努力偷听其中传出的只言片语,未果。她遗憾抬头,便看到皇兄蹙起眉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