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栩
老梁自顾自地夹着桌上的肉菜,如今这年头还会买纸质书籍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固定的老客,年轻人大多只会偶尔买些饮料、数据线之类的杂货,整体数量也不多。
不远处开了好几家便利店,加上附近的大型商场,报刊亭的生意也越来越差了。
“今天还有个残废莫名其妙来让我把楼下的东西搬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朋友,吃饱了撑着。”
老梁快速地扒拉着饭,他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肉菜便被他吃掉了一半多。梁婶也习惯地自顾自只吃便宜的素菜,只偶尔提醒一句留点肉给小宝。
“管他们的呢,楼道又不是谁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放!”
“都放了这么多年还要叽叽歪歪,真是的。”
她满脸尖酸地骂起了楼里邻居的“小肚鸡肠”,甚至还一个个排查了起来。
“说不准就是芳泽那个贱人!说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可能是五楼的小年轻,别看他好像脾气挺好,憋不出半句话来,这种闷罐子背地里最是坏的流油!”
梁婶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多少肉,显得干干巴巴,一对三角眼,薄薄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吐露着极尽刻薄的话,与她小心翼翼喂孙子的动作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行了行了,管他们做什么。”
老梁懒得听她说话,吃完饭就把空碗一扔,起身出去了。
和曾美是对门邻居的谭安在房间里看了会女主播唱歌,却很快关掉了视频。
他总觉得今晚的天气格外闷热,哪怕已经开了窗户也没有半点风进来,摸了摸脖颈有些黏糊糊的,果然是闷出了汗来。
“爸爸,我好饿啊!”
笃笃笃地传来敲门声,谭安听见女儿软软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老婆这两天去外地了,女儿的吃喝拉撒都要他负责,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
“想吃什么,爸爸给你点外卖!”
摸了摸女儿的头,谭安有些尴尬,还好他刚刚没自己直接把外卖点了,本来还打算点份烧烤就解决的。
“我想吃炸鸡腿!”
谭妞妞眼睛发亮地看着爸爸,她可爱吃炸鸡腿了,但平时妈妈都不许她吃!
“行,那咱们晚上就吃炸鸡汉堡,还有薯条!”
谭安爽快地答应了女儿,在对方欢天喜地地说着爸爸最好了的话中爽快地定了炸鸡汉堡外卖,顺便哄着女儿等会一起吃完饭,她就乖乖回房间玩一会布娃娃就睡觉好不好。
看着女儿有些不开心的表情,谭安有些心虚。
但他好不容易有了休假,实在想把之前没打的游戏、没看的视频都补回来,痛快地玩两天,一点不想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陪年幼的女儿玩上。
好在,最近女儿似乎还挺听话。听到自己打发她也没哭着闹着要人陪,而是乖乖地去客厅看电视等外卖了。
坐在沙发上,谭妞妞看着已经回了房间,还关起门来的爸爸撅起了嘴巴,小声地吐槽。
“爸爸只管自己玩,每次都懒得陪我。”
她稚嫩的手指委屈地比在了一起,现在又想起妈妈的好了。爸爸愿意给她买零食、买炸鸡、买玩具,但是妈妈是最愿意陪她的人,就是太唠叨了。
而且,他们都好忙啊。
“大人都很忙的,我以前在家也总是要自己玩。”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忽然回应了她:“如果不是你边上的人都太坏了,你可以出去玩。”
妞妞渴望地望了望外面,又很快缩回了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气呼呼地说。
“我再也不要和谢豪他们玩了,他们就会欺负我!”
“爸爸妈妈还不信我!都不去打他!”
妞妞大声说着,说到一半又害怕地小了声音,她怕万一被谢豪听见,又要把她抓走,欺负她。
“陆嘉实,我好怕他啊,他力气好大,跑的又快,还逮着我欺负。”
妞妞想起他先前欺负自己的场景,身体都有些颤抖,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谢豪!全世界最讨厌他了!
“你说,我们真的能让他搬家吗?”
想起晚上就要做的事情,谭妞妞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心里虽然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不对的事情,但想要赶走谢豪一家的念头已经完全占据了她原本就不大的脑袋。
陆嘉实也不过是五岁的年纪,又哪里能懂那么多。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当年他家里出事后,爸爸妈妈就都搬走了。
那欺负妞妞的那家人应该也会搬走吧?
“应该可以吧?”
若是谭安在这个时候走出门,就能听见女儿独自一人却在和什么存在一问一答着,偏偏在外卖来之前他连门都没出来过。
当然,哪怕他这时突然走出来,也还是看不到那个浑身焦黑,皮肤上都带着黑色的碳化后的碎屑,五官也已经看不清楚的恐怖小男孩。
小小的身体,他的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是最为可怕的被灼烧完全的痕迹。大概是因为大部分皮肉都已经被烧毁,他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干瘪,配上那勉强算是正常的眼睛只觉得愈发阴森吓人。
但妞妞却像是看不到一般,甚至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
目前,在她的眼里世界上最可怕、最可恨的人就是谢豪!谁也不能比他更坏!
看着被他说动,小小的脸上已然下了决心的妞妞,陆嘉实眼神闪过一丝什么,没再说话。
“梁家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这都几年了!每回都说放几天放几天,下个楼梯都不方便!消防、社区民警、主任都喊来了让他搬走,他就嘴巴上答应,过几天还是老样子!”
床上,曹桃雨和老公吐槽着二楼的老梁夫妇。
“你自己走路的时候注意点不就行了?”
丈夫瞿光亮玩着手机,无所谓地回答。在他看来,反正都是小事,没必要伤了邻居和气。
“上回我从超市回来,东西本来就多。他那些杂物还堆满了,我还得一袋一袋绕着他那东西搬上去!”
“还有上回,那楼上的谁谁也说被那堆垃圾绊倒,腿都破皮了!”
曹桃雨不高兴地看着什么都可以的丈夫,见他还是只顾着玩手机干脆把灯一关,被子一蒙,自己生闷气睡觉去了。
瞿光亮本来还想继续看手机,却因为妻子不耐烦地说着你看手机我睡不着,也只能早早睡了。
刚刚被梁婶吐槽看起来就是坏闷子的单身汉余星海,此刻还真在自己房间里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这对倚老卖老的老梁夫妇。
他想到每天晚上梁叔大约都是十点多左右关掉报刊亭的门回楼上来,他们这栋楼的灯泡是老款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的,偶尔还会跳闸。
余星海下了决心,等会没什么人的时候他假装出门去把一楼控制走廊灯的阀关了,再给地上洒点油,也让梁老头尝一尝摔倒的滋味!
没错,刚刚曹桃雨说的楼上摔倒的人就是余星海!
他因为楼道里梁老头家堆放的杂物而不小心摔伤。对方不仅一分钱不赔,还大声地嚷着说是他自己没注意,这么大个小伙子居然还能被一点废旧报纸、麻袋给弄倒,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没办法,腿磕破了也只能自己默默去买药包扎的余星海心里却狠狠记下了。
一家三口吃完饭,谢豪就管自己进房间写作业去了。洗完碗筷、清理完厨房、客厅,把所有家务做完,曾美也没顾得上休息。
正准备打开儿子的房门,给他送点水果,顺便看看他有没有认真做作业,曾美却发现房门竟然被儿子反锁了。
“才这点年纪居然就知道锁门了!”
曾美又震惊又愤怒,儿子怎么能把门反锁呢,那她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在里面好好学习!
用力地敲了敲门,曾美喊着里面的儿子给她把门打开:“小豪,关什么门呢!妈妈又不是外人!”
见儿子没来开门,她更气了,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我每天这么辛苦我容易嘛,你才读书呢就知道把门反锁了,那等你再长大点不得——
“你们老是干扰我做作业!”
谢豪用力打开了门,表情反倒是比曾美更气,上来就指责曾美妈:“就是因为你们中间一直要跑进来看我在干嘛,我根本没办法专心学习!”
“别来烦我了!”
然后,他也不管曾美想要解释、劝说,直接将门又一次地关上了。
曾美心里头无比难受,看着整理出来的垃圾也没有了出门倒的心思。索性也和楼里的某些人一样把垃圾直接放在了自家门口,明天一早再说。
和老婆打完一架的邰伟气地直接摔门而出,张芳泽也习惯了吵完、打完、这个男人就要出去鬼混两三天才会回家,索性将门和窗户都反锁起来,抱着自己的宝宝就回卧室睡觉去了。
她却不知道,邰伟竟然偷偷溜去了楼上丈夫常年在外的季霞家里。
而今夜,也注定了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三楼,谭安戴着耳机在卧室里专心致志地和队友打着游戏,一点没有关注卧室外的事情。在他想来,这个时间点女儿肯定睡了。
实际上确实困的很的妞妞若没有“好朋友”陆嘉实的提醒,肯定已经睡着了。她睡眼稀松地揉了揉眼睛,软软地问陆嘉实:“我们现在要出发了吗?”
陆嘉实点了点头,他刚刚上上下下都看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好像整栋楼的人的都睡得格外早,楼道里也没人走动。
谭妞妞很快爬起来,拿过谭安随手放在客厅的打火机,还有自己准备好的一叠画画纸就准备出发!
悄悄地打开自家大门,谭妞妞却不敢动了。
楼道里好黑啊,今天的灯怎么也不亮了?
好在谢豪家就住在她对面,只要两步就能到。谭妞妞鼓起勇气,看着好像藏着什么可怕怪物的黑暗走廊就要上前!
“妞妞,要不然算了吧。”
陆嘉实忽然开口,他躲在距离妞妞很远的地方,像是怕极了她手中的打火机。偏偏,那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透着奇怪的光。
妞妞看不出来这么多,以为好朋友是害怕了,小声安慰他:“你别怕,我们就烧一下下!”
陆嘉实却一点再不敢靠近,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对着那小小的打火机不住地喘着气。可如今,他根本不需要呼吸,反倒是像是身体的记忆一般让他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陆嘉实,你怎么了?”
漆黑的走道里,妞妞也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不再开口同自己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变了模样,与背后看不见藏了什么东西的可怕黑暗彻底融为了一体。
突然!
尖锐的哭泣声响了起来,差点没有震破妞妞的耳膜,那无比痛苦、煎熬而怨恨的声音,那强烈的想要求生却硬生生被阻隔了希望,只能忍受非人的痛苦满是绝望的哭喊直接把妞妞吓傻了。
“火!火!”
陆嘉实,或者说是那个已经成为一具焦尸的男童再次显现在妞妞面前,却不是从前妞妞见过的正常好朋友的模样,而是一个可怕的黑色只有眼睛带着白光的鬼!
“哇!你别过来!”
那个小小的可怕焦尸在楼道里不断挥舞着身体,像是想要扑向她,偏偏又无比惧怕她手中的东西,不敢真的靠近!他的眼神也是极为矛盾,对那打火机像是有着无限渴望,又带着发自灵魂的畏惧。
妞妞哪里知道好好的“朋友”居然这么可怕,哭地撕心裂肺。
按理楼里的人都要被这样高分贝的小女孩的尖叫声吵醒,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开门查看,整栋楼一片静寂。
若这也是一档综艺节目,此时的摄像机应当拍一拍镜头外的街道,再拍一拍不远处的商场,人声鼎沸,好不繁华。
“吵死了,我们什么时候能买新房子啊,一听到晚都是这些熊孩子在闹。”
一个女人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转身又睡去了。
有的人似乎也听见了,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