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她语气迟疑,小心翼翼:“你们真的要出去吗?要不,还是别了吧。我在这儿待了很久,看到过十几个,不,几十个想要逃跑的人,没一个是成功逃出去的。”
“大部分人,在楼道里就会被纸人抓住。”
短发姑娘接着她的话:“就算能逃到一楼,一旦离开院子的范围,食心魔立马出现,还是活不了。”
她们在这儿待得久,也曾心怀活下去的希望,后来亲眼目睹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殒命,希望被一天天磨平,成了死水般的绝望。
逃跑唯有死路一条,留在房间里,还能勉强苟活几天。
白霜行柔和笑笑,摇了摇头:“谢谢。我们去去就回。”
“快看!”
她话音方落,一旁的文楚楚便低低出声,指了指对面的高楼:“是陈声和沈婵!”
白霜行心下一动,顺势抬眸。
两座楼房彼此相对,透过窗户,她能远远见到对面的景象。
在六楼和五楼,分别有两扇门被打开,从中走出两道熟悉的人影。
可惜没见到季风临。
薛子真没犹豫,飞快开门。
房门大开,沈婵一眼便望见她们,面露喜色,兴奋挥了挥手。
白霜行朝她比出一个“六”的手势,指指沈婵顶上的六楼,又把手压低,比划陈声的高度。
同一栋楼里的人无法互相看到,这是告诉沈婵,“陈声在六楼”的意思。
沈婵和她一向很有默契,立马明白其中含义,甚至举一反三——
先是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抬起右手,在自己头顶的半空左右摇晃。
看比划的身高,她的意思是“季风临在三楼”。
白霜行笑了笑。
“我们过去汇合吧。”
薛子真说:“陈声毕竟是个小孩,总不能让他去躲避纸人的抓捕。”
给陈声和沈婵分别比划手势、让他们退回房间耐心等待后,三人来到走廊,关好房门。
按照沈婵的提示,季风临在这栋楼第三层。
她们抓紧时间迅速下楼,果然,在三楼与季风临刚好遇见。
见到他时,文楚楚“咦”了一声。
根据背景设定,食心魔对人类新娘的血肉情有独钟,凡是被抓进这儿的女人,全都被套上了一件大红嫁衣。
只有季风临和陈声不同。
他们仍然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在满目艳红里,氲出突兀的白与黑。
想来也对,要是真让季风临和她们穿得一样……
那白夜就真是有几分恶趣味了。
见到她们,季风临也怔了怔。
他记得白霜行是吸血鬼,这会儿却大大咧咧出现在阳光下,看样子,居然没受到丝毫损伤。
他下意识挪动脚步,为她挡下扑面而来的太阳光线;白霜行笑笑,言简意赅解释来龙去脉。
听完前因后果,季风临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520的视线里,多出几分同情。
520:……
各位,别鞭尸了,它要脸,好吗?
距离食心魔下次出现,只剩下六小时不到。
他们没再耽搁,迅速下楼前往对面。
经过二楼时,路过楼道转角,白霜行瞥见一抹白色。
……来了。
她心下一沉。
长发女人说过,每一层楼里,都有五个左右的纸人游荡徘徊。
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数量,只要行走在楼间,就一定会与它们狭路相逢,对此,白霜行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纸人晃晃悠悠,首先露出的,是它一双黑洞洞的无神大眼,以及嘴角上扬着的微妙弧度。
——不等纸人看清身前的景象,薛子真就已拿出事先在商城中兑换的小刀,直直刺向它脖子!
杀气来势汹汹,纸人发现不对,抬手试图阻拦,可惜为时已晚。
将它刺中的瞬间,薛子真面色微凛。
长发女人所言不假,纸人摸上去与人类无异,只不过冰冰凉凉,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
刺中它时的手感,实在称不上好。
她下手极快,瞬息之间割破了纸人的脖颈。纸片身首分离,软绵绵瘫倒在地,再无动静。
文楚楚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你的手……”
纸人的身体锋利得不可思议,抬手阻拦时,边角恰好擦过薛子真手臂。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轻而易举刺破了她的皮肤。
皮肤破开,从中淌出滚烫的血。
文楚楚有些后怕,掏出之前兑换的止痛药,被薛子真摇头拒绝。
“小伤而已,我没事。这里不安全,还是先走吧。”
她说着低头,看向地上惨白的纸人尸体。
不等她开口提醒,季风临已俯身低头,将它捡起塞进口袋。
这次的队友,看来都挺靠谱。
薛子真松了口气。
纸人看上去不具备清醒的思维,但拥有一定的本能反应。
要是有谁在巡逻时发现同伴的尸体,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团乱麻。
白霜行看着她受伤的手臂,安静没出声。
血和嫁衣都是鲜艳红色,血渍在衣袖上晕开,本应模糊彼此的界限。
然而在白霜行眼里,血液拥有更为浓烈的色彩。
空气里明明没有任何特别的味道,她却嗅到十分浓郁的血腥气,心里隐约生痒。
鲜血依赖症。
这是吸血鬼的特性,更何况,她已经很久没摄入过血液。
心跳渐快,白霜行偏转视线,试图移开注意力,继续下楼。
薛子真身手最好,打头阵走在前头,季风临则在队伍末尾殿后。
来到一楼,视野变得开阔许多。
两栋高楼之间,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院落向左右两边延展而开,尽头处,分别横着两条丝绸做成的红线。
看样子,红线之内是安全的范围,一旦踏出界限,就会引来食心魔。
不过……所谓的“安全范围”,其实也并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白霜行看向庭院正中。
庭院宽敞,中央摆着十几架大红的喜轿。
喜轿本是吉祥美满的象征,此刻出现在他们身前,却仿佛浸了半干涸的血,色调暗沉,了无生机。
一架架轿子整齐排列,四面八方尽是压抑的红,搭配此地肃杀险恶的氛围,令人心里莫名发慌。
更不用提,在满园的血色里,还有一个个巡逻的纸人。
有的纸人被轿子遮掩身形,白霜行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六个。
万幸不算太多,只要找准安全的时机,就能从中穿行过去。
眼见距离最近的纸人悠悠走远,薛子真迈开脚步。
繁多的喜轿构造出一个红艳艳的迷宫,行走其中,白霜行忍不住思考:
这条支线任务,到底代表着什么?
被肆意虐待屠杀的女人,在小巷里幽怨徘徊的红嫁衣,暴虐成性的怪物,还有怪物身边为虎作伥的纸人。
……等等。
联想起之前经历过的几次任务……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个猜想悄然浮起,白霜行脊背发冷,大脑嗡嗡一响。
也正是此刻,一阵阴冷凉风从身边掠过,在他们身侧的喜轿里,响起红帘被撩动的窸窣声音——
轿子里有东西!
白霜行时刻保持警惕,第一时间拉住身边文楚楚的衣袖,带着她后退几步,避开杀机。
与此同时,轿身轻轻颤动一下,红帘翻飞而起,从中探出一张纸人诡笑着的脸。
文楚楚心有余悸,倒吸一口凉气。
——这只纸人竟一直藏在轿子里守株待兔,感受到有人经过,便趁机对他们下死手!
她们后退的间隙,季风临握紧手中小刀,当纸人探头而出、挥动刀锋一样的右手,他也毫不犹豫欺身上前,一刀划破它脖子。
纸人碎作两半,狼狈摔落在地,他被险险划了条血痕,万幸伤口不深。
白霜行从地上捡起纸片,可惜嫁衣没有口袋,只能将它递给季风临。
薛子真左右环顾,忽地回头看向他们,声音低不可闻:“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