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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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苏延虽是将这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很快察觉此时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抬眼瞥见晏明月神色慌乱站在床榻边,一张精致娇艳的脸庞上红霞满布,再瞧贺凛一脸阴沉之色,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也不知这此前见面还如仇人会面一般剑拔弩张的两人,此刻怎就这般了,苏延尴尬地轻咳一声,顿了脚下步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王爷恕罪,是老臣鲁莽了,老臣这就……”
晏明月一听,顾不得羞怯,忙上前道:“苏太医,方才你说参透了解法,此事不可怠慢,你且快些说来。”
苏延下意识看了眼贺凛,也知此事为当务之急,很快将手中的笔记摊开来,上面娟秀的小字间夹杂着几行龙飞凤舞的批注,瞧着像草书,却又叫人一个字也看不懂。
晏明月疑惑地眨了眨眼,便闻苏延道:“此法内服外调,以针灸之术驱除毒素,再以虫草药内服活血化瘀,工序虽有些繁琐,但倒是比此前老臣所准备的断骨之法要好上太多了。”
断骨……
晏明月心头一颤,不由得回头望了贺凛一眼,他仍是一副面色沉静的模样,似乎苏延在此所谈论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可断了骨,又如何能再站立行走,前世他终坐上轮椅,就是因为承受了断骨之苦吗。
断裂的骨是断然不可能再长起来的,晏明月实难想象,前世贺凛最后又是如何再一次站了起来,或是在腿间植入什么支撑物,又或是以什么更惨重的代价来折腾他自己的身体。
心里一阵抽疼,还未开口,苏延这头又道:“只是此法前期损耗太大,若是想叫人无法查出端倪,王爷只怕是需得有人时刻伺候着,出发东岭之日在即,路途中难免人多眼杂,可这毒也再拖不得了,即刻就需得着手开始解毒。”
苏延话音刚落,晏明月忙不迭上前朝贺凛道:“王爷,妾同你一同前往东岭。”
“不……”贺凛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要开口拒绝。
可余下的话还未说不口,晏明月眉头一皱,语气执拗地打断道:“难不成王爷还带了旁人同行要贴身伺候你吗?”
贴身伺候四字叫贺凛神色微动,意味不明地看了晏明月一眼,眼底眸光暗涌,似是听闻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晏明月后知后觉意识到贴身伺候一词意欲为何,可很快又收起面上叫人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似带着几分愠怒,但绵软的嗓音开口却又像是在娇嗔一般:“王爷可是在嫌妾伺候不好。”
哪会嫌她。
贺凛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向来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如若她愿意,他巴不得能将她捧在手心细细呵护,哪舍得叫她伺候什么人,即使那人是他自己。
只是思及那日晏明月忙前忙后为自己更衣的画面,贺凛心头又荡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来,勾得喉间发痒,忍不住想挠,却又生生止住了。
贺凛心中不知做了怎样的挣扎,良久后还是微蹙着眉沉声道:“此行东岭,并不太平,你同行不安全。”
这话说得干涩,似乎没什么说服力,贺凛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这样的状态在他身上是极为少见的。
但若是晏明月早个十天半月像此刻这般想要与他同行,他断然不会畏手畏脚,即使她仅是有一星半点的动摇,他也想将她牢牢抓住手心之中。
可眼下的情况,他如同废人一般在床榻上立不起身来,毒素蔓延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疼痛之时他连意识都将涣散,更别说开始解毒后,他自身都难保,还需有人贴身伺候。
他不想叫晏明月看见自己这般狼狈落魄的模样,更不想她身陷险境。
晏明月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又凑近了几分,大着胆子伸手触到了贺凛自然垂放在被褥上的手背,见他并未躲闪,很快握住了他,柔软的嗓音如春风细雨般,带起丝丝暖意:“妾想同王爷一道,想见王爷的家人,也想为王爷分忧,妾会照顾好自己的,定不叫王爷分心,可好?”
这趟东岭之行,晏明月是去定了,前世她未能参与其中,所得的苦果已是叫她万分追悔,如今贺凛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怎可轻易退缩。
贺凛敛目,视线落在晏明月白皙光滑的手背上,再一抬眼,撞进一汪温润的春泉之中,杏眸泛起水光,带着令人心悸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凛……”
一声低喃,贺凛下意识收紧了掌心,眸光霎时暗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番,像是在抑制着什么难耐的情绪一般,而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到底是妥协地低笑了一声:“倒是许久没听你这般唤本王了。”
晏明月一愣,方才撒娇般的恳求贺凛,下意识便软着嗓音这般唤了去。
许久。
晏明月忽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并非头一次这般唤他。
前世她倒是时常对贺凛直呼其名,气急了之时,甚至有辱身份形象,唤他“姓贺的”。
那她何时唤过他阿凛?
脑海中忽的窜出一些朦胧却又滚烫的画面,似迷雾般在眼前闪过。
软成一滩春水的娇躯费力地想要抬起身,试图逃离那令人难耐的躁动之中,但身后一只宽大的手掌,带着不容置否的强势,一把扣住她的腰身。
后背贴上一具热烫的身体,坚实的肌肉与她娇柔的肌肤相贴,耳畔传来男人低哑暧昧的嗓音:“娇娇,出声,别咬着自己。”
她咬紧了牙关,似乎并不想叫自己此刻唇边泄出半分声音,可令人难以承受的汹涌叫她无力承受,思绪涣散之际,仍是启了嫣唇,无力地求饶着:“贺凛,够了……”
身后之人似乎对这称呼并不满意,换来的便是惩罚一般的折磨。
直到她当真是再也受不住了,思绪混乱之际,张着嘴,便下意识遂了他的意,一遍遍唤着:“阿凛,求你,够了,阿凛……”
脑海中轰的一声——
晏明月顿时涨红了脸庞。
她她她,竟是在那种时候这般唤他的,那她方才……
方才她就是下意识的,并非是那个意思!
晏明月眼眸慌乱一瞬,一旁还有苏延在此,门前的北风也侧着头向这边看来,她恨不得能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苏延思绪还沉浸在眼前的事中,未瞧见两人之间的端倪,只是沉眸思绪片刻,见贺凛一直未有答话,最终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王妃所言在理,解毒前期尤为重要,若王妃能同行伴在您身侧,想必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况且此法也为王妃费心求得,老臣认为,应当带上王妃同行。”
语毕,苏延又下意识看了贺凛一眼,思及他这些年的爱而不得,和因晏明月而承受的那些伤痛,心底难免会为贺凛打抱不平。
如今晏明月态度大有转变,两人成婚至今,也就这几日,他见到贺凛脸上的笑最多,若两人当真能借此机会逐渐走到一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晏明月闻言,也捏了捏贺凛的手指,他若再拒绝,她当是要撒泼打滚了,以往她也没少做这样的事。
似乎又有要仗着贺凛事事让着她的心思,晏明月嫣唇一撇,正欲说些什么,便闻贺凛低声道:“那便吩咐下去,三日后,王妃同本王,一起前往东岭。”
作者有话说:
有小天使说我更新时间不太好
所以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提前为每天零点哈~
第26章
前去东岭一事总算是定了下来。
出发在即,但贺凛的腿伤断不可拖延,有了晏明月同行,苏延心底也放心了许多,当下便准备着要开始进行解毒。
晏明月暂且帮不上什么忙,虽是看了不少医书,但到底是没实操过针灸之术,本是想着在一旁观摩学习一番,自然也是不放心贺凛在解毒之际独自受苦。
但贺凛说什么也不要晏明月在此,嘴上虽未多说什么,但显然是不想叫晏明月瞧见他狼狈落魄的模样。
犹豫之下,晏明月也不想将人给逼急了,心有担忧,但也还是退出了屋中。
临枫苑里外皆有人把守着,知晓贺凛腿伤实情的人并不多,但这些下属即使不知情,也断不会随意叫人闯入其中。
银翠将屋子点上了凝神香,忙碌一整夜,晏明月几乎没怎么合眼,她担心她身子熬不住,听闻晏明月就要回院中了,忙将四处安排妥当,准备伺候着晏明月趁此休息一番。
岂知,晏明月一回院中,眉眼间神清气爽,丝毫未有疲惫之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透着几分少女的羞涩,见了银翠便吩咐道:“银翠,下去准备一下,用过膳后,本宫要进宫一趟。”
前去东岭后,便有近半年不会再返京,自重生回来,晏明月还未能有机会见到晏律。
前世飘荡在贺凛身侧之际,晏明月偶尔也能在远处窥见晏律在朝堂上的模样。
少年初长成,自她走后,那个曾经只会拽着她衣角动不动便会红了眼眶的小男孩,逐渐变得沉稳,眉宇间成长出帝王之气,叫人一眼便知,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弄的傀儡,也终是能独当一面了。
那时晏明月心底万分感慨,若非贺凛,只怕越朝不会有后来的安宁,而晏律兴许也会同她一样,葬身在那夜火光四现的金銮殿中。
后来朝政逐渐稳固,贺凛的腿伤加重,他便鲜少入宫了,而晏明月因着只能飘荡在贺凛附近,便也许久未曾再见到晏律了。
如今晏律还仅有十一岁,记忆中此时的晏律到底是因为年岁太小,虽自小以太子的身份培养着,但到底是未曾吃过什么苦头,也一直被庇护在先帝的羽翼之下。
先帝驾崩,皇姐出嫁,他登基这一年孤立无援,四处都是不怀好意的暗涌流动,想要抓紧手中的最后一点权势,却也是举步为艰,所以时常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晏明月每每进宫瞧见他,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憔悴模样,甚是心疼。
那时她心里也是干着急,担心晏律帝位不保,也担心越朝就此陨落,所以当叶萧站到她跟前说要护她助她之时,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疑有他,全然信了去。
如今再想来,叶萧空有一张哄骗她的嘴,句句向着她,却处处设计她。
而真正站在她身后,默默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是贺凛。
晏明月静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中,思及那个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男人,唇角不可抑制泄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整个人像是沐入了一层温暖的柔光一般。
不过贺凛前世同她道的太少了,好些事若非死后瞧见,只怕她几辈子也无法知晓他为她做的一切。
晏明月想着这些,当真是气恼又心疼,此行东岭,她当是要与贺凛好生缓和下关系,她想住进他的心中,亦想撬开他的嘴,听他亲口将这些深刻缠绵的情意,诉与她听。
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在内宫中停下后,银翠便连忙前去向养心殿外值守的太监通报了一声。
太监刚入里了没多久,殿内便有一道欣喜之声传来:“皇姐来了!”
晏明月刚理好自己下马车时弄乱的裙摆,一抬眼便见晏律一身明黄色龙袍疾步从殿内走来。
晏律抬手挥退跟在他身后一众惶恐的太监宫女,奔上前便一头扑进了晏明月的怀中:“皇姐,你可算来了,你都多久未来看朕了!”
晏律的嗓音带着变声期的干哑,开口时有着与身形不符的低沉,语气却是十足的孩子气,似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晏明月眉头一皱,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果真瞧见晏律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哭过了:“你这哭包,可是又受什么委屈了?”
晏明月这样一问,方才在早朝上所受的委屈好似又要涌上了心头,但晏律猛地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眶的酸意,挺起胸膛没叫自己再哭出来,嘴上也强硬道:“是风沙入了眼,未曾哭过,朕是天子,岂会受委屈,皇姐多虑了。”
晏律向来是这般逞强的,自先帝驾崩后,姐弟俩虽涉世未深也知朝中的暗涌,晏律不想姐姐担心自己,晏明月却时刻为弟弟提心吊胆。
无非是又有哪位大臣在早朝参了什么令晏律为难的折子了吧。
晏律心中自有自己的一套治国之法,他打小的学识便极为出众,能力和胆识也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他能为太子,也绝非是先帝的偏爱,他当真是帝王之才。
只是眼下,他的一身本领被囚于牢笼之中无处释放,不仅在朝中无实质的话语权,还得硬着头皮顺着那些奸臣愚将的一派胡言。
他哭,是恨自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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