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一声冷哼,叶萧这才送缓了神色:“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
在淮安已是耽搁了数日,贺老夫人的寿辰将至,自是也不能再久留,贺凛伤势好转后,便着手准备着再度出发。
临行前正遇淮安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晏明月自是新奇不已,仅是拉了拉贺凛的衣角,贺凛便知了她的心思,笑着答应了下来。
晏明月年少时,曾在晏京参加过一次花灯节,也正是那一次花灯节叫她误将一颗懵懂的心认作是喜欢,就这么痴傻了一世。
不过撇去叶萧不谈,那次花灯节晏明月也着实没能怎么感受到其中的欢喜,那次原本同她一道的,便是被她强行拉来垫背的贺凛。
晏明月早在五皇兄口中得知了晏京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一事,听了好几年,如今得有出宫的机会,虽是只许她前往延庆王府,但也总好过戒备森严的皇宫。
她一人也仍是胆子小不敢四处乱闯,可若是告知了下人,那这档子事是绝不可能被应允的,于是那日晏明月便找上了贺凛。
贺凛起先是怔愣,而后过了好一会,才在晏明月不耐的神色里回过神来,敛目低声问道:“殿下可知,花灯节相约同去是……”
“什么相约同去!本宫今日不是邀约你,是命令你!今日你做本宫的护卫,护送本宫微服参加花灯会,明白了没!”
那时兴致勃勃的丽嘉小姑娘未曾注意到眼前少年眸底闪过的一丝落寞,也是他掩藏得极好,很快便将暗色消散,抬起一双澄澈的眼眸,不难看出里头的欣喜,沉沉道:“是,属下遵命。”
花灯节惯有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寓意,男女相约同去,便是要互诉心意,表明自己心中所想,只是一个不知,一个不点破,在入夜后便就以大小姐带着自家护卫的架势,相继偷摸翻出了延庆王府。
夜色伊人,灯会璀璨,莲灯荡细波,烟火绚天光。
贺凛久难忘记那夜瞳眸中映照的娇俏少女,水眸灵润,柔靥如樱,一身俏皮的红夹袄,衬得她雪白的肌肤白里通透,美好得令人移不开眼。
可到底是将人给跟丢了,初见此景的少女提着裙摆四处穿梭在人群之中,没一会便没了人影。
慌乱将人找着时,却见她少女含春地看着人群中一道逐渐远去的身影,而再回头看他时,那少女春色又骤然消散,仅是叉着腰怒斥他:“怎么当护卫的!本宫险些叫人将身子骨都给挤散了,你若当真是宫中护卫,早不知被砍了多少次头了!”
贺凛头一次没由来的生出些怒火来,亦或是瞧见那期盼已久的神色竟是投向了旁人,也亦或是方才找不见她人时心中的惊慌还未完全褪去。
贺凛眸色一冷,伸手抓住晏明月的手腕,变了声调的少年音透着几分暗哑的低沉,不容置否:“既知我当不好这护卫,殿下便自觉跟紧了些,再走丢,便不找了!”
晏明月此刻再侧头看向马车内面色沉稳眉目英挺的男人,当真是恍若隔世。
实难想象,那一向好脾气的少年,当时是被她气得有多恼了,才头一次对她发了火,也以至于一直骄纵蛮横的她当时被吓了个激灵,连怒斥他触碰她金尊之躯也忘了去,就这么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略过人潮涌动,走在灯火阑珊下。
是她一直忘了,叶萧不过是人群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而一直伴着她守着她的,是那个面容冷峻却赤诚一片真心的少年。
他会因为找不着她而慌乱不已,他会因为她的目光落向别人而暗暗吃醋,但他也会牵着她的手,护她于人潮之中,带她领略世间风光。
思绪间,那道缱绻的目光被贺凛捕捉到了眼底,容着她这般毫不掩藏地看向他,可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涌动,侧过身凑了上来:“娇娇看了一路了,不是要瞧这花灯会,难不成本王脸上有花灯?”
晏明月回过神来,眸子一颤,微微昂了头才不叫贺凛将她给戏弄了去,视线落向窗外后,缓缓开口道:“妾只是在可惜,少时那次,竟那般快便被你爹给发现了去,不然那日,应当还能有机会得个漂亮的花灯回去的。”
那次花灯会,晏明月叫那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眼花缭乱,自是欣喜不已的,可还没等她高兴多时,延庆王府一众侍卫将正欲射花灯的两人给逮了个正着。
说罢,晏明月又忽的捂嘴笑了:“王爷回去挨了多少板子?”
“三十。”
晏明月骤然瞪大了眼:“三十?!延庆王可真下得去手,你可是他亲儿子!”
她是千金之躯,延庆王无法说她什么,先帝也舍不得责骂什么,仅是被逮了回去,她还不情不愿抱怨了好一会。
可晏明月却是知道贺凛是挨了打的。
贺凛挨打是家常便饭,未能背下书挨打,未能打过营中士兵挨打,未能完成定下的任务挨打,总之延庆王信的是那一套黄金棍下出好汉。
只是晏明月没曾想就偷跑出去这么一遭,竟叫他挨了三十大板,换作是个成年人,想来也是遭不住的,贺凛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少年。
眼底的惊愣逐渐转为了疼惜和愧疚,晏明月垂眼扣了扣手指,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用指头搅着裙摆,却忽的被一双宽厚的大掌包住了手背,而后便被摁进了贺凛的怀中。
“娇娇可是心疼了?”
晏明月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一想到那三十大板,心尖尖都在疼。
贺凛却是扬嘴一笑,眼底透着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狡黠来:“那今夜好生补偿本王如何?”
晏明月身子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叫这人给套了去,眉头一皱一把推开贺凛:“王爷惯会耍无赖,不许胡说八道!”
贺凛笑得张扬,得她疼惜自是叫他心头满溢,可也爱看她这副娇俏的小模样。
马车停下之际,贺凛微微起身将晏明月放开,而后又伸出手来手心向上落于她眼前:“长公主殿下,臣今日定当尽忠职守,可否赏脸与臣共赴花灯夜会?”
晏明月转头看去,只见贺凛微微垂头,躬身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还当真像那么个样子。
这才眼角有了笑意,倨傲地昂起下巴,指尖落在他掌心上,居高临下道:“准了,若没能将本宫护好,定要治你的罪!”
贺凛一把将掌心的柔荑握紧,哪还有半分上下尊卑,带着晏明月躬身下了马车。
平平无奇的马车并未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此时的街道上已是人满为患。
抬眼看去,高空中挂着高度不一的花灯,好似繁星点点,将无边的夜色点亮。
晏明月瞧见不远处飘荡在空中最高的那一盏金边花灯,即使隔得远,瞧着也是十足精致,既能在最高的位置,那自然便是最好的。
贺凛随着晏明月的视线也朝那头看了去,见晏明月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声开口问道:“娇娇喜欢?”
晏明月自是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收回眼神,欣喜地看向周围:“先去瞧瞧别的,此次可不能叫人打搅了去,这些新奇玩意,我都要瞧个遍。”
在晏明月将要提裙转身跑走之际,贺凛已是有了前车之鉴,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快步跟上她的步伐,跟在身侧小声提醒着:“殿下莫要再将你的‘贴身’护卫给弄丢了,抓紧些。”
晏明月笑着与他十指紧扣,此番不会再将他给弄丢了。
执铜钱的小摊,猜字谜的牌坊,放莲灯点鞭炮,晏明月当是玩得不亦乐乎,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见了隔壁的桂花糕,又馋得两眼放光。
贺凛尽职尽责,一路护着他的长公主殿下,一路为她的欣喜一一买单。
当两人绕过拥挤的街道,前面一片开阔地势便是挂着荡漾天际的花灯射击场。
此为淮安的花灯会特有的活动,射花灯。
每人每年仅有一次机会,弯弓射箭,射中了便能将那花灯带走,若是失误了便只能再等明年了。
高空中的花灯琳琅满目,或高或低,自然也因着难度的不同,精美程度也不同。
场子内已是聚集了不少人,有的观望有的跃跃欲试,多为年轻的男女,在新年到来之际,为心上人射下一盏花灯,叫所有人见证他们的情谊。
又见那盏高高挂起的金边花灯,近距离看去,万盏灯火中它仍旧耀眼夺目,周围好似繁星点点,而那一盏花灯独独在上,好似一轮明月,众星相捧。
既是头筹,喜欢那盏花灯的自然不止晏明月一人,仅是他们在此站立的片刻,前前后后已是有了好几拨人试着去射下那盏花灯了。
晏明月心头一紧,像是生怕那盏花灯叫旁人射了去,可待到她瞧见因着高度太高,前头的人射出的剑在空中还未抵达高点就落了下来,便又觉得惋惜。
如此高度,当真想要射下应当也是不容易的,否则那盏漂亮的金边花灯也不至于在那挂了一整晚,也无人能将其带走。
贺凛抬头朝高处看了一眼,这便放开了晏明月的手:“娇娇在此稍等片刻。”
晏明月一愣,显然知晓贺凛这是要去射花灯,她当知贺凛身手不凡,但又思及他身上带伤,况且那花灯挂那么高,兴许压根就没打算叫人给射下来。
晏明月有些担忧,连忙又伸手拉住贺凛,动了动唇角小心翼翼道:“王爷,倒也不必非是那一盏,下头那几盏花灯,妾瞧着也不错。”
贺凛微微挑眉,像是晏明月对他的不信任叫他觉得气恼了一般,伸手重重地刮了下她的鼻头:“乖乖等着,莫要乱跑。”
晏明月怔愣的一瞬,还未来得及反应,贺凛侧过身子便朝着射击场走了去,一转眼便被人群淹没了身影。
晏明月心下还是有些慌张,瞧不清前头是什么情况,但也不敢贸然挤进人群,担心自己又被人群给挤散了去,站在原地搅着手指垫着脚尖,好一会才见那射击场中间一道玄色身影走去。
晏明月还在想着,若是贺凛没能射下,她定不能表现出失望的模样叫他心底难受,虽是想要,但今日已是收获了许多的快乐,最高的花灯不成,下头的兴许也有漂亮的花灯。
这般想着,晏明月甚至将视线从贺凛的身上移开了去,转而在天上寻找着其他的,容易射下一些的花灯来。
然而当她还未将其余的花灯瞧个清晰时,忽的瞥见一只箭飞速窜向空中,周围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晏明月身子一颤,转头便见飘荡在空中的金边花灯上挂着的彩花被击中,彩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绚丽无比。
周围人潮涌动,一股脑的皆往前涌去,似是想要瞧瞧这射中最高的花灯的人究竟是谁。
“这简直太神了!”
“那人是哪家的公子,也不知这花灯会落入哪位姑娘手中,可当真叫人羡慕啊。”
“恭喜恭喜。”
“快看这花灯,太美了。”
花灯自高空缓缓落下,人群不断往前拥挤,晏明月已看不见那盏灯,却仍从众人的口中得知,方才射下这盏最高的花灯的,是贺凛。
而心中仍在震惊,便见人群涌动,一抹高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在满集市艳羡喝彩的声音里,那抹身影穿过人群,手里捧着一盏精致的金边花灯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扑通、扑通——
周围的声音嘈杂,晏明月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更大,不知何时加速的心跳一声声震慑着她的胸腔,直到她听见一声轻笑,抬眼便见贺凛一双深黑幽邃的眼眸直直望向她,眼底眸光闪动,将那盏金边花灯递到了她面前:“娇娇,送给你。”
晏明月满怀欣喜,明眸落在那精致绝妙的金边花灯上移不开眼,当真是好看极了。
她迫不及待伸手接过了金边花灯,将灯柄握在手中,提着花灯不住地来回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反倒是那为她射下最高的花灯的男人,被忽略在了一旁,只能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眼前雀跃的小姑娘,待到周围有人挤来时,适时伸出手臂将人护在怀中,忍不住开口要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娇娇眼里便只有这花灯了?”
晏明月终是将目光放到了贺凛身上,抬眸看见视线上方微微俯身的男人,掩不住心中的喜悦,一下便扑入了贺凛怀中:“阿凛,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倒是晏明月头一次在人前这般大胆的与他亲昵,贺凛身形微顿一瞬,很快便将手掌扣上她的腰身,将人紧紧揽了去。
女子乌发间满盈的女儿香勾得贺凛心绪荡漾,胸腔叫一股甜蜜又难耐的情愫所填满,酸胀得心尖都在发颤。
最终缓缓沉积在心底,化作绵绵情意,愈发浓烈。
*
出发这日,晏明月没瞧见苏延的身影,四下看了一圈后,待贺凛坐上马车便开口问道:“苏太医呢,怎未见他人?”
贺凛目光朝马车窗外撇去一眼,很快收回眼神,探手撩开了落在晏明月额前的一缕碎发,漫不经心道:“苏延要回老家过年,此处过后便不同路了,便叫他一早自行赶路了。”
晏明月疑惑地看了眼贺凛,似想从贺凛眼中瞧出些什么来,却并未见他神色异样,这才小声嘟囔着:“此前不是还说,担心苏太医一人会遭不测,如今刚发生那样的事,怎还……”
贺凛眸光一沉,别过头去没叫晏明月再瞧见他的神色,只是淡声解释道:“计划本就如此,那些事本王已处理妥当了,娇娇也无需忧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晏明月一愣,抬眸道:“如何解决……王爷,你说过不会瞒着妾的,伯西候一事,事关重大,即使他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可要如何向朝中交代,可会对王爷有何影响,还有……”
话还未道完,晏明月便被摁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头顶贺凛目光沉沉看着她,指骨轻刮过她的鼻梁,嗓音醇厚:“娇娇可信得过本王?”
那日沉船上,晏明月也这般问过贺凛。
贺凛毫不犹豫的,重重地点了头。
晏明月亦然,望进贺凛深邃的眼眸中,眸光闪动,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张了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贺凛抱了个满怀:“那便足矣。”
晏明月心头还堆了好些话未能说出口,心思混沌之际,却有细密绵软的吻一一落下,叫她心神一乱,自也再无法将那些碎片拼凑到了一起。
自淮安一路向南,气候变得逐渐干燥起来,天气也不似在北方时的寒冷,身上衣着轻便了下来。
连日赶路,叫晏明月娇贵的身子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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