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竹
她没想到那陶瓮里还藏着一个如此迟钝的鬼。
看样子是随着天云村变成人间‘地府’后,从阴阳两界打通的穴眼处跑上来的‘瓮鬼’,这是种专门寄居在罐子,筒子里的鬼,能力不强;
和刚刚外头被她斩杀的厉鬼一样,都是看守这所院子的小喽啰。
它应该在瓮中昏睡,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引起它的注意,还是藏身的陶瓮碎了才让此鬼惊醒。
看似勃然大怒的阴魂张牙舞爪,朝着顾之桑的方向扑来,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
'瓮鬼’虽然迟钝但并不蠢,一看顾之桑单枪匹马,一身凛然气势出现在主卧,身边竟都没有其他负责看守的阴魂阻拦,明显是个强者。
吼了两声,它便一溜烟地贴着地面,飞快蹿出卧室往漆黑夜色逃命。
'头儿,有个阳间的活人来抢亲了!!’
顾之桑:……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那原本便半挂在‘新娘’耳廓上要掉不掉的红布盖头,被那团逃窜的阴魂彻底刮掉,掉在了人影的腿上。
盖头之下的形貌彻底暴露。
看清那一席红嫁衣之人的脸孔时,顾之桑原本有些狭长的瑞凤眼因为错愕睁大:
“晏承?!”
床榻上身板僵直,披着染血红衣的人,赫然就是被乾清门副掌门掳走,又消失在天云村中的晏承!
四目相对之时,原本面色苍白的青年也没想到闯入者竟是顾之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他下意识就想抬手挡住如此狼狈的自己,可四肢沉重,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惊诧无比的顾之桑上下打量。
很快,青年因长久的折磨和痛苦而失血发白的面孔,便浮上一层薄红,连带着眼尾都泛着抹浅浅红痕。
意识到晏承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顾之桑忙上前两步。
刚一凑近,她便感觉到晏承身上浓郁的阴煞之气,面前的青年被打通了几处穴窍,疯狂汇聚着四面八方的阴气。
这种被阴煞侵蚀筋脉血肉的疼痛,让习惯了常年受苦的晏承也出了一身冷汗。
待顾之桑破开他身上的禁锢咒术,以及禁言术,虚脱的青年向前一仰,被眼疾手快的顾之桑一把捞住。
“你没事吧?”
掌心刚接触到青年的肩膀,顾之桑便抿了唇,她顺势抓住晏承的一只手臂,与其掌心相贴。
肌肤接触的瞬间,几乎要把晏承筋脉撕裂的,濒临崩溃边缘的阴煞,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尽数被顾之桑化解,吸收。
其中夹杂着的雷火之力,淬炼着顾之桑的骨骼,相当于为她锻体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晏承身上失控的阴煞终于被稳在了失控线以下。
他发白的薄唇也有了淡淡血色,绯衣如火,衬着如玉的面孔和削直的鼻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容色姝艳的男鬼。
凑近了瞧,再上手接触了两下,顾之桑便明白第一眼看到盖着红布盖头的‘新娘’有哪里违和了。
晏承身形修长,几乎有一米九,坐着时也比较高挑。
他穿衣显瘦,但顾之桑把脱力的他捞起来时,能清晰感觉到青年薄薄嫁衣之下的,是宽肩窄腰。
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都鼓鼓囊囊,但并不夸张,腰腹部的肌肉也韧而紧实。
着实不像个代嫁的女郎。
“桑桑……”
晏承太久没饮水,嗓音低沉微哑,下意识唤了出来后两人都是一愣。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他都是西装笔挺,眉眼如玉,一派疏离又公事公办地喊着‘顾大师’。
好在顾之桑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什么,应了一声问道:
“你怎么会……”
怎么会一袭嫁衣红盖,被禁言禁身绑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晏承明白顾之桑没问完的话里的意思。
自己近乎脆弱,出糗的一面,都被在意的人看到,这让本就自尊心强,性情内敛的青年更难以接受。
他耳根的绯色就没有消下去过,反而愈发深重。
顾之桑瞥了一眼,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询问:
“不是玄门的人带你进来的吗?他们人呢?”
提到玄门,晏承眉眼间带了些薄怒,无奈道:
“我们的确是一起进来的,那位玄门的前辈口口声声说此处的阴魂不足为惧,但没抵挡多久他们便全都沦陷了。”
据晏承所说,他被带走的时候正在家中处理公司业务。
家中的大阵发出警报后,他一抬头便发现面前站了个长眉老者,神情傲然一句解释都没有,便把他带走了。
这一路上那些人对他也没太多好脸色,不过晏承已经习惯了玄门的人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谁承想到了地方后,那玄门的老者竟要让他作为阵眼,去吸收村外的阴气。
为此保护他的灵组小分队,还和玄门之人起了冲突。
但那老者根本不听,刚愎自用就这么带着一行人闯入了这个村子里。
刚一进去,便被成百上千的厉鬼团团围住。
那时晏承的身体还处于被打通了穴窍,正在疯狂吸收阴煞的时候,把他搞成这样的老头忙着应对四面八方的百鬼,根本无心给他闭合穴窍。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那些同他一起进入村子里的灵组,玄门中人,全都消失了。
只留一个还在疯狂吸收阴煞的晏承留在原地,周围是一圈圈面色铁青,死状各异的鬼魂,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像观摩动物一样盯着他看稀奇。
晏承说到这儿有些无奈,道:
“好像正是因为那位老先生打通了我的穴位,让我这具躯体不受控制地吸收阴气,那些鬼魂都没有办法离我太近。
也算是因祸得福,变相地保护我了。”
因为阴魂的魂体,也是由阴气和魂气组成的。
道行浅的鬼魂靠近晏承,自身的力量反而会被扯走一波,都被晏承吸收掉。
察觉到这一情况的阴魂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倍感新奇,这才围着晏承反复打探。
可以说那一天,是晏承这辈子见鬼最多的时候。
他继续说道:“我听到那些鬼魂们似是误把我当成了很厉害的存在,说我是鬼王转世……”
顾之桑了然。
这是非常正常的,因为晏承的体质太特殊,身体中又有太多阴煞了。
就连玄门的人在他一出生的时候,都将他当成了凶兆转世,更何况是地府的阴魂们。
它们既怕自己的能量被晏承吞噬,又怕晏承去世后重新变成大鬼会记恨它们,所以并没有伤害晏承。
顾之桑问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
晏承薄唇微抿,说道:
“再然后一个女鬼忽然出现,它一出来,四周其他阴魂们似乎都对它很忌惮,对它的态度也比较恭顺……”
之后的一幕他难以启齿,但顾之桑已经猜到了。
那女鬼出来后,应当是看上了晏承,指着他要同他结缘,让几个小鬼扛着晏承来到了院子里。
无论他乐不乐意,都反抗不得,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换上了红喜服,盖上了红布被看守在院子里。
听到这儿,顾之桑已经有了诸多猜测:
“那忽然出现的女鬼应该就是这个村子变成人间‘地狱’的关键,你对它还有印象吗?”
仅凭晏承的三言两语,有些信息便很明了了。
天云村因为某种大凶之物出世,破坏了此处的风水,逆转了阴阳,让地府中的厉鬼跑到了村中作祟。
风城之下是地狱入口。
地狱中大都是厉鬼恶鬼,哪怕在十八层地狱之下,也是会互相撕咬,吞噬的,怎么可能同时对一个鬼物尊敬退避。
除非那个阴魂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比如说它是形成‘倒吊地府’的原因。
正因那些地府的鬼魂们清楚这一切,所以才对它的态度比较微妙。
除此之外,在进入天云村这一路上,顾之桑就一直在观察。
看到满地红纸钱,以及一些门户外倒挂的‘囍’字,她便明白这个村子里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是什么——
有人在村里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白囍’仪式。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冥婚’。
'冥婚’属于阴婚中的一种,同时也是非常特殊的一种。
一般结阴婚都是合算八字,魂魄结契。
但还有一种更为古早的传统糟粕形式,需要用到结阴魂对象的尸体。
阳间所说的红白事分别是‘红事结婚’,‘白事办丧’,这种架着死者尸体去拜堂成亲的阴损婚事,就叫做‘白囍’,‘冥婚’。
看村里地面上被踩烂的纸钱币,以及种种痕迹,可以推测在玄门之人进入村子之前,这场‘白囍’便办了起来,而且是大办。
酒水席面,村民给脸祝福,还专门找作白事纸扎的匠人给一对‘新人’打了棺材板做的婚床,纸糊的柜子和帷幔等等。
这样的排场一般村民办不起。
很显然这个村子中的祸事,也和这场‘冥婚’有关。
村中形成‘倒吊地府’的凶物厉鬼,很可能就是被配‘冥婚’的对象。
诸多推测,最终都指向了指名道姓要把晏承绑了的那名女鬼身上。
晏承想了想形容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鬼看起来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个子不算高,但非常非常瘦……”
顿了片刻,他又有些认真地解释道: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鬼魂,我也不清楚它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还要和我结亲。”
青年解释的时候明明神情冷淡,可从他发白的面色中,顾之桑分明感觉到了一点委屈。
她道:“它应该不是真的想和你结亲,而是看上了你的身份。”
上一篇:漫画书也是书
下一篇:穿越要从保持人设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