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年夏天
徐家不可能给她药,当务之急戚静舟从角落里的水缸中舀出一大碗水用毛巾冷敷,而这块残破的毛巾还是戚静舟从戚家带来的,被洗的发白,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被撕裂似的。
戚静舟小心翼翼的洗了洗毛巾继续敷脸,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稍微好一点后才开始做饭。
米缸里的米只有半缸,除却戚静舟之外的徐家一家五口人每天要吃的口粮并不少,而这小小半缸米却是徐家一个季度的口粮。
戚静舟按照往常盛了一碗米,在烧饭的时候又加了很多水,这样烧出来的米虽然烂,但胜在能勉强填饱肚子。
而菜除了院子里那几颗歪了吧唧的小白菜之外,还有一缸子豆瓣酱,一缸子咸菜,肉只有梁上吊着的几条风干腊肉,只有过年的时候徐家才会动这几块肉,平时一家人过饭的只有几碟子咸菜和一碗水煮菜汤。
戚静舟自从来了徐家之后少有吃的五分饱,更多的是食不果腹,短短半年一个珠圆玉润的姑娘硬生生被饿得下巴都尖了,大约是真的饿瘦了,手腕脚腕盈盈一握活像个竹竿似的,偏偏她又生的白,不像一些人吃不饱营养不良就面瘦肌黄,她瘦是瘦了,却有一种弱柳扶风之态,瞧了让人怜惜。
看上去不像是从小生活在北大荒黑土地上的姑娘,反倒像生活在南方烟雨朦胧的丁香花。
戚静舟现在是不关注自己倒底长什么样,给人什么映象的,她现在扇着灶火满脑子在想吃什么。
原来的戚静舟懦弱惯了,被徐家欺负的猪狗不如吃顿饱饭都成了奢望,现在的戚静舟却直直盯着梁上的腊肉猛地咽口水。
这具身体一直处于饥饿中,它需要碳水,需要蛋白质,需要食物和能量。
等徐家一家回来铁定是轮不到她吃上什么好饭了,戚静舟左看右看,最终偷偷摸摸的攀上梁割了小小一块腊肉干啃。
她不敢蒸也不敢炒,腊肉味道香浓不管怎么做都会飘出香味,而在这个资源紧张的时代,肉的味道总是让人格外敏感。
戚静舟混着凉白开把干咸的腊肉吃完,虽然很咸,但大约制作腊肉的工艺十分到位,回味咸香可口,还想再来一块。
但戚静舟打住了自己还想再来的想法,简单炒了个咸菜做了碗白菜汤之后徐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而彼时戚静舟已经把饭菜端到桌上,然后一个人默默走到院子里端起角落里堆满脏衣服的盆子出了门。
“呸!丧门星!”
八岁的徐家宝刚刚从外面玩好回来,一进门就险些撞倒抱着脏衣服的戚静舟,只觉得今天真倒霉,今天和村里的小伙伴玩打水漂输了肯定是这个丧门星诅咒的!
想到这徐家宝恨不得白眼飞上天,嘴上骂骂咧咧‘丧门星’‘扫把星’‘克夫命’之类的的词,活像村口五十岁的长舌妇。
“家宝!快进来吃饭!”
徐招娣招呼儿子,徐家宝连忙应声,走之前还不忘对着戚静舟‘啐’一口口水,嫌弃至极的模样看的人牙痒痒。
但显然这并不包括戚静舟。
戚静舟从读取记忆以后就对这家人没有任何好感,当然也不会为这户人家任何人的态度而产生情绪波动。
她的任务是来拯救孔凤婴的,只要不让孔凤婴在三十八岁的时候因为救人而去世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所以,何必为不相干的人而大动肝火呢。
没必要的。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三章
戚静舟搬着厚重的木盆来到白桦村东面的河边, 正午阳光直照,河边没有一个人,大多数人都会在上午把衣服洗干净, 免得留到下午又闷又热,但戚静舟一个人要干一家子的活, 有些实在忙不过来才不得不留到现在, 而她洗好衣服还要去上工挣公分, 直到被徐家榨干最后一点利益。
太阳照在滩涂上使得上面的石头都散发着灼人的热意, 戚静舟在河边不远处的白桦树影下放下木盆开始锤洗衣服。
阳光透过树叶映射下稀碎的光斑照在树下女人的身上, 如霜雪般洁白的皓腕揉搓着粗糙的衣物, 衣服在水中摇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传的很远很远,柔顺的黑发被一块蓝布随意盘在脑后,伴随着她搓洗衣服的动作, 鬓边稀碎的发丝也轻柔的摇摆,时而扫过额侧,图添几分温柔。
这是一副动人的画卷, 却并不能感动当事人的心。
戚静舟把一盆衣服洗完早已大汗淋漓, 然而这些衣服却还要再过几遍水才能算真正的完成, 而现在的她面对着一盆别人的衣服, 说不上来的委屈和麻木。
这是戚静舟的情绪,一个被父母掌控毫无主见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委屈, 不,不是第一次, 是在离开那个所谓的家之后面对每一次不公都会产生这样的委屈,明明在以前的家里她也会被指使做这些事, 可那时的她却不觉得委屈。
因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徐家当做她的一个新的家。
那不是家, 是一处暂避风雨的陋室, 也可能是她这辈子都离不开的陋室。
戚静舟太难了,在日益的融合中戚静舟的情绪已经渐渐称为了主导,舟不能排斥,她的记忆只能成为这个名叫戚静舟的躯体的辅助,因果束缚她的身体后渐渐开始束缚她的精神。
而她不能反抗,因为这是规则。
谁也不能打破规则,包括规则本身。
这样想着,戚静舟手上的动作免不了蘸上几分郁闷,动作间稍微大力了一点,左右手一个岔神衣服就措不及防的脱手出去了,这条河的水并不湍急,但衣服还是肉眼可见的随着河流飘远去了。
那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艳俗的玫红色在水上飘动显得格外显眼,那是徐招娣最喜欢的衣服,却被她弄丢了。
戚静舟愣了一会儿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四肢发凉。
徐招娣后天要去婆家,特意找出了这件她最喜欢的衣服准备穿过去炫耀,而她把徐招娣最喜欢的衣服弄丢了。
戚静舟忽然想到刚穿越过来那首当其冲的一巴掌,她那时候并不怕殴打,也不怕辱骂,因为那时候舟的情绪占上风,戚静舟几乎被压抑在人格的最深处。
可现在,这具身体是完完全全属于戚静舟的。
戚静舟会害怕,会胆战心惊。
戚静舟愣愣的盯着越飘越远的衣服,好似猛地回过神来似的起身往河里冲。
她满脑子想的就是。
不能丢,不能丢……
水声哗啦啦的溅起,戚静舟往河里跑去,她几乎屏蔽了所有外在信息去,满眼只剩下那一抹玫红。
然而就在她快要冲进河中时,一阵大力忽然将她往后猛拽,戚静舟猛地一个踉跄往后倒去,就在她快要倒下时那股力量又猛地支持住她将她往按上拽。
戚静舟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忍不住喘了几口起,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忍不住往后看,这一看却是愣了神。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那是一个面容温和的男人, 戚静舟甫一见便觉得对方肯定不是农民,因为对方乍一看去白净的像娇生惯养的城里人,可偏偏对方穿着一身陈旧的白衬衫, 就算被洗的发皱毛边也还是有几分体面。
那人一手将戚静舟拉回来后就立马松了手,戚静舟额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河水沾湿了发丝, 面色潮红却唇色发白, 看上去是受了惊吓却因为太阳直射而被晒得肌肤潮红。
想到刚才险些遭遇的危险, 戚静舟心有余悸, 瞧着越飘越远的衣裳又面色惨淡, 但倒底对方拉了自己一把, 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于是抬手用挽起的衣袖擦了擦鬓角的汗声,嗫嚅半饷才呐呐道:
“谢谢……”
这刚嫁来就守了寡的女人整日被婆家折磨, 一整天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干活的路上,少有社交活动,唯几认识的也就是一道洗衣服的几个别家媳妇和邻里邻居, 加上寡妇这身份特殊, 她从不敢多和村里的汉子说话, 只怕流言蜚语让她本来就艰难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对方微微颔首后抬头望向远远飘去的衣服, 想到刚刚戚静舟为了这件衣服差点连命都不要了,心里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但想来对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受了这一谢后转头就离开了。
看上去就是一个助人为乐的路人。
戚静舟收回视线不做他想, 随后望向飘远的已经看不见影子的衣服心里不由开始哀叹。
她怕是少不了一顿骂。
然而事实远比戚静舟想的更严重。
徐家院子里传来一阵毒骂,伴随着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还有竹竿敲击与女人的哭泣声, 声音飘的老远, 听到声音的邻里少不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段时间他们是习惯了徐家折磨自家媳妇的日子, 但今天却显得格外严重。
隔壁王家媳妇听到徐家院子里传来的响动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家媳妇看向自家丈夫和公婆忍不住道:“这徐家的媳妇嫁过来就起早贪黑伺候一大家子,村里就没几个媳妇能做成这样的,这徐家真不把人当人看,这怕是要出人命吧。”
王家公公抽了一根烟脸色恹恹。
“早晚遭报应。”
看上去也是很讨厌徐家了。
王家婆婆听这话也叹了口气,心里也怪可怜徐家媳妇的。
真是命苦啊……
而这边戚静舟紧紧护住自己要害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可言了,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感受着徐招娣那一杆杆的捶打,旁边的徐家宝满口恶言,徐家婆子冷眼看着,那招赘的女婿一言不敢发全当自己又聋又瞎。
“扫把星!真是扫把星!你敢把我的衣服洗丢了!我打死你个贱人!”
“贱人!扫把星!”
八岁的徐家宝也在一旁学着徐招娣辱骂戚静舟,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戚静舟死死咬住嘴巴不要让自己喊出声,可那一棍棍打的毫不留情,再忍也免不了发出几声闷哼,徐招娣见她这么能忍打的就更加用力了,那一声声击打在□□上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惊胆战。
戚静舟是能忍的,却又不能忍,她这具身子很怕疼,触感是旁人的好几倍,疼痛的感觉渐渐变得麻木,眼前发黑却又晕不过去的感觉让她几欲作呕。
徐家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如今更是不顾她的死活,戚静舟本来应该已经习惯了,可这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却让她在即将认命前被另一股情绪席卷掩埋。
是什么。
是恨。
她恨徐家,恨一切伤害她辱骂她折磨她的每一个人,她甚至想奋起反抗杀了徐招娣,但她知道她不能,不管是因为她作为戚静舟这个人还是作为被规则束缚的舟,她要是敢反抗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就只能苦苦忍耐,心里盘算着怎么翻盘。
徐家一家,每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捏死现在的她。
在晕厥之前,戚静舟迷迷糊糊的想着。。
唰!
一盆冷水浇在戚静舟身上,冰冷的水让戚静舟全身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去做饭。”
徐家婆子端着木盆冷冷的看向躺在院子里的戚静舟,见她醒了也不管伤势如何就又开始使唤她做饭。
戚静舟撑起伤痛的身体一言不发的走到厨房开始为徐家准备晚饭,身体略微迟钝僵硬的淘米,慢吞吞的往灶头添柴,一举一动无不在牵扯身上的伤。
这具身体太弱了,就算这段日子戚静舟偷偷摸摸给自己补给营养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这一年半载亏空的血气。
所以在徐招娣打她的时候她没敢反抗,一是因为规则,二是因为没用。
戚静舟这种性格永远都不可能也不敢反抗,所以活该被压一辈子翻不了身。
可如今她的身体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舟。
不能明目张胆的反抗难道还不能暗地里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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