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殊不知,“财帛”动人心,贪念一起,修士都逃不过歹命。
灵宗是逃了一个造化者,可灵宗所获的不止一个造化者。有首席弟子的败局在前,他们办事谨慎不少。待再夺舍了一名造化者后,夺舍者并未急着下山,而是闭关嗑药修炼,先将修为堆到金丹再说。
到了金丹境,下山不易死。嗑药的沉疴是有,但只要能进入太乙天墟获取无上资源,这点沉疴只是一眨眼就能被修复的小病。
灵宗早分析过利弊,在发现利远大于弊后,他们怎能放下“佛宗或有造化者”这个可能。
总要去看一看。
他们的目标可是让修为再无寸进、即将油尽灯枯的大能们每人获得一具造化者的身体,进入太乙天墟。哪怕身体用不惯,只要能进去,迟早都能以自己原来的面貌复活……只要能进去!
“听闻万佛宗二十多年前也封山了,是因为造化者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夺舍者道,“造化者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我夺舍的这个是……序列丙,能感知到接近我的人是不是造化者?是高序列还是低序列?”
有他这句话,万佛宗是铁定得去了。
甚至连发现造化者的后续计划他们都安排好了:先确定谁是造化者,再让夺舍者与他好好交朋友,等时机成熟骗出去闯秘境,而秘境中失踪几个弟子不是常事么?
于是,他们上了万佛宗的山,被万佛宗的住持请去禅房喝茶。
入得禅房,灵宗长老上道地与佛宗住持聊了起来:“实不相瞒,此次我宗上山,是为了让万佛宗的弟子陪我们去一趟盛天剑宗……说来惭愧,二十多年前我们得罪了沈峰主,此行若无佛修陪同,怕是会被一剑劈了……”
说的是声情并茂,半点不怕丢脸。
住持叹一声,终是不欲这个大宗门在弟子面前丢脸,他唤道:“妙光、妙法。”
“弟子在。”两名炼气期和尚上前,面容很年轻。
住持:“带灵宗的几位小施主去观音峰歇息。”
“是。”
两个和尚带走了灵宗的弟子,禅房内只剩下住持和灵宗长老。等檀木门合上,长老的抱怨声和求助声再听不见,妙光、妙法便往观音峰走,不料行至半路,夺舍者说第一次来佛宗,不知可否四处看看。
妙法有点为难,妙光却是一笑:“师兄,你带几位施主去观音峰,我带这位施主四处走走。”
妙法:“劳烦师弟了,只是要牢记规矩,不可带人去不可去之处。”
“妙光谨记。”
师兄弟分开而行,许是妙光处事一向靠谱,妙法并未对他生疑。却不想妙光领着夺舍者逛了一刻钟后,夺舍者用状似无意的语气问道:“我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小师父可愿为我解答?”
妙光双掌合十:“施主请说。”
夺舍者:“不知你师兄所说的‘不可去之处’是哪儿?放心,我绝不会涉足,只是好奇佛宗圣地竟也有不可抵达之处。”
妙光垂首,眸中有猩红闪烁:“佛宗并无不可去之处,施主若想,我便带你去吧。”
半路转道,他们从灵气充裕之地走上了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渐行渐远,灵气渐渐变得匮乏,天色也忽生阴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风吹过,周遭的植物分明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却莫名给人一种萧条冷寂之感。
“这条路通向何处?”
“如来殿。”
“如来殿?”夺舍者道,“这我听过,相传是佛宗香火鼎盛的大殿,只是……”他抬眼看向前路,心生疑惑,“何以至此?”
现在别说香火,连人迹也无。百八十里见不到一个活人,更无弟子在此守备,入目所及一片荒凉,就这也算“如来殿”?
妙光:“二十多年前,这里出了一件事。此事令佛宗九位大能出动,出动后全数闭关养伤。自那时起,佛宗掌事者的最高修为不过合体期,再加上意外不断,失踪的弟子渐多,是以封闭了这条路,不让任何人进来。”
愈走愈深,两人早就脱离了安全区域,入得如来殿最阴森恐怖的地界。
然而灵宗的夺舍者警觉性不高,亦或是妙光修为太低麻痹了他的观感,导致他察觉不对时,想跑已经晚了。
妙光一路行来,与他说话的用词都很奇怪。是“佛宗”不是“我宗”,说起合体期大能并无敬意,语气见颇有些对合体境的嫌弃。
待夺舍者问出一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妙光背对着如来殿,目中闪过红光:“此地……封印了一位堕魔的仙人。”
“嚇!”
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就见磅礴的魔气从妙光七窍流出,往夺舍者的七窍钻入。造化者的身体被夺舍过一次譬如一个已经有了漏洞的容器,若是想“旧瓶装新酒”,只要新酒实力够强,完全能取代旧物。
但这是魔啊!由仙堕成的魔!
它不仅夺了造化者身体的主导权,还吞噬了夺舍者的魂魄和心智,将一切化为己用。也是离开妙光之身、进入造化者体内,心魔才感觉自己“自由”了。佛宗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佛性,这对它无疑是压制的,如今入得这造化者之身,它总算有了归家一般的踏实感,这躯壳盛满了欲望和野心,正是它最爱的“食物”。
“呵呵……”心魔笑出声,它低头看向人事不知的妙光,悄无声息地褪去。
及至外围,它才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脸,连飞行法器也不放,近乎是惊慌失措地往山上跑:“不好了!出事了!妙光小师父他、他……”
半个时辰后,呼吸已失、浑身冰冷的妙光被和尚们抬走。妙法自责不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而当佛宗住持问起心魔关于妙光的事时,心魔面露悲色,道:“行至一处,妙光小师父不知为何失去了神智,他像是被蛊惑了,一直往那里走、走……我……说来惭愧,我一金丹修士竟是拦不住他!”
话说的是含糊其辞,可佛宗的人听懂了,这正是心魔蛊惑弟子常用的手段。
“阿弥陀佛……”佛宗住持长叹一声,“剑宗之行,佛宗不能去了。”
当晚,佛宗请离五行灵宗,遣一百零八金刚罗汉封住如来殿,进行九九八十一天的魔气涤荡之法,又吩咐部分佛修离去,带着合体期大能给的玉简,将消息递给各宗门的大能。
不想,心魔已经顺利离开佛宗,它夺了一具自由身,自然也知道了造化者的事。
“妙哉!妙哉!”
心魔对太乙天墟很感兴趣,它想到上界无数个同类,想到它们通通被天门阻隔,便觉得修行一事迫在眉睫。
待它修为大成,渡劫升仙,只要天门一开,这世间的所有不就属于魔了。
“妙哉……”
它可以外出寻找造化者,也可以去旁的宗门看看有无什么天才能吞噬。总算出了佛宗,下界又无仙人,它有足够的时间“玩耍”,制造更多混乱。
就这样,心魔去了五行灵宗。
……
近来打坐修炼,厉蕴丹颇有些心神不宁之感。
恍惚中,她的耳边总能响起一个“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咀嚼骨头,对方嚼得十分快活,她却听得遍体生寒,仿佛嚼的是她的骨头。
修炼中断,厉蕴丹睁开眼。
她从蒲团上起身,仔细回忆梦境中的声音和一片黑的画面,对照着从修真界学来的常识,开始分析或将发生的事情。毕竟,修到她这境界,是绝不会平白无故做梦的。
“会是什么?”
咀嚼骨头,是不是意味着“敲骨吸髓”?这是暗示她会有吃人的妖兽将至,还是暗示凡间过了二十多年又起战火,恐会积尸遍野?
不像……
吃人的东西她见多了,没什么可怕的。凡间的战事轮不到修士插手,既与她无关,她也不会梦到。
那能是什么?
心念集中,思量间灵感乍现。厉蕴丹曾融玄悟通明法,又得谛听万物经,后者虽为清心明智的玉佩,可阻止心魔生成和入侵,但在捱过两发反物质光束后,谛听万物经先被分解、再被溶解、最后被她融为一体,因此,当她集中信念想要“听到”之时,还真能使出与谛听一样的能力。
通达天地间,听闻鬼神声。
不过作为一名初级运用者,厉蕴丹使得不怎么“顺耳”。谛听可听万物,祂是成熟的神兽,自然对很多声音会做本能的筛选,只听取想听的部分。可厉蕴丹的基本盘是人,在使用谛听之力时,她更多的会被杂音干扰,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
譬如盛天剑宗山脚下的大城中,城主正和城主夫人吵架。
不想动静太大二子二女,一问爹娘为何吵架,城主夫人尖叫道“你爹与歌姬有私”,场面顿成五打一。等到打完,城主鼻青脸肿,他们才知道城主新招的下属叫“戈击”,不是什么歌姬。
厉蕴丹:……
不,回神,办正事。
又比如,她听见小师弟桓知踩着飞剑一路飞来,身后似乎追着谁。他快,对方也快;他慢,对方也慢。如此行了一段路,桓知忍无可忍,冲后方怒道:“离我远点!都说了对你们合欢宗的没兴趣!你们还要追到什么时候?”
后方的合欢宗弟子:“桓知哥哥不要跑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我们掌门失散多年的儿子,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宗门吧!”
桓知:“谁是你们哥哥!我才几岁,你们几岁了?”
“我们才十八岁哦!”
“……”
短暂的沉默之后,厉蕴丹听见桓知抽剑出手,厉声道一句“人剑合一”。很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耳际,震得厉蕴丹头脑嗡鸣,恍惚了会儿才回过神。
等等,她用这个技能是要做什么事来着?
怎么有点记不得了?
缓了片刻再凝神听去,桓知那头除了他的冷哼声,再无其它。听着他踏剑飞去,厉蕴丹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延伸、在延伸;聚焦、再聚焦。
穿过无数白噪音,抛却无数交流声,她终于从数不清的声波交错中锁定了她想要听到的声音,只是这之中还需要分辨——
是狐狸咀嚼兔骨的声音么?
不是。
是老虎咬断猎物脊椎的声音么?
不是。
是……找着找着,还真被她找到了。
她听见了流水声和鸟鸣声,应当是一处溪谷,或许是哪个秘境。她听见人手刺入猎物腹中的声响,他挖出了什么东西,送进嘴里咀嚼,道一句:“啧,人修的金丹还算好吃,比灵根有滋味。”
他又捞起一旁的脊椎骨,放獠牙下嘎吱咬:“三灵根的味道……怎的像是甘蔗,越嚼越渣呢?这是……”好似又掏出了什么脏器,“哈哈哈!居然生有四个肾,难怪我扮成女人勾勾手,便随我过来了!”
“有趣!甚是有趣!”
听到这里,厉蕴丹闪身出了洞府。想到曾经进攻重霄派的大魔,她笃定这玩意儿与魔有关,且对活人血肉有着别样的执着。若不早些收拾掉,恐生异端。
他狩猎金丹修士,想来修为在金丹以上。但对金丹修士出手不是靠武力,而是靠扮演女人这方法,只能说他的实力不济,不能对“猎物”进行秒杀。
由此可得,这魔物多在金丹期,实力远远不及她。既如此,那还等什么?
召出飞剑,厉蕴丹流星般划过天空,锁定魔物的声音朝一个方向飞去。
无独有偶,她的师父郁千诗虽在闭关,却也心神不宁,她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只知道离出事不远,而就在此时,抱剑童子带来一个消息:“老祖,佛宗弟子悟心求见。”
郁千诗:“佛宗?”她问道,“为何是来见我,不该先见掌门么?”
童子:“他带来了合体期大能的玉简,那位大能设下了契,唯有大乘期老祖才能解开禁制。”
郁千诗心头一惊,明白是有大事了,且是只有大乘期能解决、连渡劫期也无法搞定的事。
“带他过来。”
“是。”
整整一夜过去,等东边晨曦微露,厉蕴丹才在一处小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