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周六下午,三人一转来到海边,如今还是冬季,挑的地方又不挨着赤道,故而气温较低也无人影,倒是方便拍摄了。
只见胥望东一个浮空咒飞在半空,扛起摄像机俯拍海岸,下午刚放学、还穿着校服的厉蕴丹舒展了一下四肢,而后仰头看向上空,忽地化作一团金光冲天而起,直刺苍穹又迅速落下,猛地扎入大海游弋,在镜头下拉长为金色巨龙,再自海水中昂起龙首,发出冲天龙吟。
“昂——”
畅快!
依旧是这一声,以一种奇异的律动传遍世界。人们本能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感受着一波龙吟对自身的洗礼,刹那只觉头脑清明,对人对事都看开了不少。
不过,这一声……
“是龙!龙!”有人在激动大喊,“离我们不远,应该就在城市的海边!啊啊啊,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去啊!”
五爪金龙控制着身形,只将自己延展到千米一数。她游了两圈又靠近浅滩,尾巴一甩泼了谢此恒满身的水,似在催促他下来玩耍。顺便,她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天生的龙平时是如何生活的。
海水淋漓,谢此恒无奈一笑。他甚少在人前化为龙身,唯恐龙身蜿蜒巍峨,会将凡人吓死。偏这世界的凡人反着来,不以此为惧,反倒以观摩龙为荣。
此事属实少见,却不足以让他动容。可厉蕴丹做了邀请,他要是不接,岂不是说剑修不如刀修大方了?
左右都是龙,龙是“特级保护动物”,无所谓男女大防……
保守的剑修吐出一口浊气,终是化作一团银黑色的光落入海中,也是如金龙一般扩张、拉长,再加身形固定在千米上下。
在高清镜头下,在翻滚波浪中,浑身漆黑的巨龙从水下昂首,沐浴着阳光的黑鳞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大抵是实龄到了六千岁,他的龙角粗壮,发散如大角鹿,目光温和沉静,具有威严却让人生惧。
黑龙又是龙族中天生的战神,因此他虽不像五爪金龙是“六边形战士”,可在同样的龙身长度下,他的骨架比金龙稍大,体魄健实富有威慑力,确实更像猎手。而金龙修长优雅,尊贵不凡,饶是龙鳞下全是肌肉,看上去倒是更“温和”些,殊不知她的本质比黑龙凶残。
阳光散落,两条龙在海中环绕着游弋,从高空往下拍像极了旋转的太极图。
胥望东见大城中有人在往海边赶来,赶紧催促着两条龙往公海游去,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只能说花国人对龙实在太爱了,没多久,一支由无人机组成的大队已向海上冲来。再是扛着摄像机狂奔的小哥,再是举着设备冲来的网友,甚至有人开出了私人游艇……胥望东道一句“卧槽”,对面的人已是火力全开。
“两条龙!天呐!见证奇迹!”
见游艇在靠近,金龙与黑龙往海下一沉,确认龙尾不会扫到人后,便向公海游去。水下回荡着龙吟,鱼群纷纷避让,海怪也不敢冒头,金龙扭头看着黑龙反光的鳞片,道出的龙语还带着笑意:“原来真有五彩斑斓的黑。”
其实很美,像是闪鳞蛇的升级版。
只是,这庄严伟岸的黑龙身躯并不完美,尤其是放大之后,有些伤疤就一目了然了。在黑龙存放龙珠的“丹田”处,赫然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厉蕴丹能感知出他的“弱”,若是按生物本性来,她几乎能咬断他的咽喉。
但她不会这么做,这样算什么队友?
是队友,就该把龙珠递给他玩儿!
吐出龙珠,金龙转过水波将之推向黑龙。就见龙珠靠近黑龙腹腔,溢出的力量修补着他的创口,虽说这伤补不齐,但总好过没有。黑龙并未拒绝,甚至在金龙靠近他时,稍稍蹭过去了些。
龙吟声高高低低,两龙交流着“洗鳞片”一事。
厉蕴丹:“原来你说的洗鳞片是洗自己的鳞片,不过该怎么洗?”
谢此恒:“如你我一般的真龙,多是控制着水流逆鳞冲洗,以达到洁净的地步。若是龙族新生的小龙,多是被其父母含在嘴中洗净。”
“啊?”这什么洗法?
谢此恒道:“我曾在天墟尽头见过,龙子随父,龙女随母,他们会化作原形游弋灵海,再让子女进入口中。以舌为主,为其子女逆鳞刮洗,因不知轻重,有时还会刮下子女的鳞片,但龙涎又会让其恢复很快。”
“之后,伤处长出的鳞片就不会那么脆弱了。”
可惜他是龙子,享受不到漱鳞的好处。可据师父说,他父亲属实“有才”,为了让他享受到与龙子一样的待遇,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带他同游灵海,别的龙子进了父亲的嘴,他的爹把他摁上了砧板;别的龙子在漱鳞,他的爹拿出剑给他刮鳞……
谢此恒不知此事真假,但他的鳞片确实长得比一般黑龙坚硬不少。
听完谢此恒坎坷无比的童年故事,厉蕴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原还羡慕他父母双全、伉俪情深,现在想想,之于他父母伉俪,他更像是个意外。
哪有把孩子摁在砧板上刮鳞的事?是因为那天他的妈妈不在家吧?
厉蕴丹:“你的母亲没说什么吗?”
“师父说,母亲回来以后,我和父亲都重伤了。”
“……”你能被剑修养大真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两龙游了半个时辰,考虑到胥望东还在天上吹冷风,终是从水里游了出来,上岸化作人形。就见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丝毫不乱,就是谢此恒打猎的本能比较明显,上岸时手里还拎着一条两米长的海鳗。
来都来了,干脆在外头吃饭吧。
厉蕴丹抬手生火,谢此恒处理海鳗,胥望东把视频发上网,见热度分分钟窜上榜首,便安心地坐在篝火旁烤火,顺便吃烤鳗鱼。
截至三人返回青菱,该视频的热度已是空前绝后。据说青菱区的房价开始暴涨,连仁德高校都有变成重点高中的趋势,似乎资源正在往这个方向集中。
而网友也在热议,针对视频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诶,黑龙神这是拎了海鳗上来啊!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要是吃了某些濒临灭绝的海洋生物,算不算犯法啊?”
“这真是个好问题,我一法学生居然答不上来。”
“不算违法吧,他们毕竟是龙啊,也算珍惜生物。全世界就这两条,保护动物吃保护动物,只能定性为物竞天择吧?”
“可他们会变成人,有智慧,还要在花国长久居住,统一归为‘物竞天择’并不利于我们,因为我们也是食物的一环。”
争论激烈,前所未有,是以当晚厉蕴丹等人收到了一份珍稀物种的名单,青菱区的警员对他们说,遇到名单上的这些动物烦请高抬贵手,要是真饿了他们会承包鱼塘给他们抓鱼吃。
厉蕴丹和谢此恒:……
风波告一段落,半个月已是过去了。厉蕴丹借力在账号上发出了几本国学,倡导众人好好学习,就在众人热情高涨发誓要发扬传统文化时,外网上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据说,在花国代表宣布宣幽仪是大天使之后,国外的宗教表示不服,认为这是世纪性的诈骗,圣经中的天使都是金发蓝眼的描述,哪有黑发黑眸的形容。什么大天使,花国一定在骗人!
网友据理力争:“你们不常说‘神爱世人,人人平等’吗?怎么就不能有黑发黑眸的天使了?信不信天使站出来说上帝是从花国离家出走的神啊!”
别说,宣幽仪打配合可好了。她也没干什么,就是张开十二翼翅膀,往国外飞了一趟。这周六日虽然作业一点没做,但时间过得极为充实。
于是外网炸了!
一位大主教恳请宣幽仪神降他们的教堂,唯恐开罪了她导致自己上不了天堂。谁知宣幽仪大胆开麦,道:“再拿宗教圈钱,你们谁都上不了天堂。连我都在花国进修,你们还不来个宗教花国化吗?”
这波输出属实牛逼,把对面怼得无话可说。之后,在应栖雍发出射箭视频,纪元桃放出人鱼尾巴后,舆论热潮层层不退,每天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死神呢?那个死神在干吗?不会在收割生命吧?”
“醒醒,他在种菜。”
“真是绝了,这批人全聚在仁德高校,仁德的校长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校长家的祖坟有没有冒青烟,谁也不知;可仁德的学生有没有听麻了,众人皆知。在发现学校里有这么多“卧龙凤雏”后,他们先是麻木,再是将其分门别类。
他们决定了,考英语就去拜宣幽仪和应栖雍,艺术生去拜纪元桃,体育生去拜阿努,考砸了不想让人发现就去拜齐怿宇,刺客技能保管你成为父母混合双打下的“透明人”。
得知学生想法的众人:……
服。
……
同年四月,还活着的造化者抱着试探的心去异端处理局应聘,没想到被录用了。同月,有国外的超能者渡海而来,也与他们一道加入了处理局。
五月,异端处理局更名为“龙组”,与本土的道教协会一道合作,将处理国内外的棘手离奇案件。
六月,应栖雍高考完毕,后以优异的成绩入学最高学府。七月初,厉蕴丹带上谢此恒远赴茅山,终于在时隔多年后完成了祝姑对她的期望,望她去茅山看看。
厉蕴丹:“走吧,随我去见见祝姑。”
“好。”
两人同往,从山脚一步步走向山顶,见道士七八,又见一紫袍老者出来相迎。他童颜鹤发、健步如飞,明明已是百岁高龄,依旧红光满面、身体康健,看着他们的目光还带着了然。
茅山风景依旧,她不是没来过。只是此地的茅山与僵王世界的茅山再像,终究逃不过物是人非。
老者:“龙神亲临,是我教之幸。”又看向厉蕴丹,“恕小道冒昧,您与我茅山似有渊源?”
厉蕴丹做了个道教礼:“五十年前九蛟多明,我承蒙祝姑教诲,今日特来拜访祖师。”
老者脸色一变,没想到来者不仅是神龙,还是前辈。他立刻行晚辈礼,邀他们入内,后简单交代几句便退出大殿,留他们在山中随意走动。
他说:“祝师叔在耳室给您留了一只小箱,您若是想见她,便去寻她的牌位吧。”
牌位……
看来九蛟多明事毕,祝姑是功德圆满回来的。如此功德覆身,想来去后定是身腾紫云、朝拜高尊了。只是,知道她不在了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她的牌位是另一回事。
厉蕴丹在小仙的神龛上找到了祝姑,而后她摸索着木牌,摸出三炷香为她点上,说了很久的话:“祝姑,我回来了,但两年后又要离开。不过我已经掌握了时空穿梭的法门,只消在此地盖个印章,便能年年来看你。”
“不知你在天上的哪个仙宫当差,那仙宫在不在这个世界?若是那仙宫待你不好,你大可托梦于我,我帮你掀了它就是……”
神龛两侧的烛火颤了颤,三炷香也爆出了火星,要不是天人两隔,厉蕴丹怀疑祝姑的牌位要飞起来砸她头上。
可是,她就是这么霸道,祝姑又不是不知道。
厉蕴丹笑道:“罢了,你别生气祝姑,我去看看你给我留了什么。”
去耳室找出小箱子,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不是秘籍也不是符箓,更不是什么传世的孤本,而是祝姑在年迈时给她攒下的体己钱。这些钱都被祝姑换成了金戒指、金块和金镯子,她还留了一封信给她。
“致云丹,见字如晤。昨日梦见师兄来寻我,我便知在人世只能留三日了。我今年118岁,活得够本也见了许多,往事种种皆已放下,唯独放不下的只你一人。遂在死前我占上一卦,见卦象显示你我二人还有再见之机,便将此物留与你。”
“云丹,这是我留给你的嫁妆。祝姑一生没能与师兄共白头,已成遗憾,望你遇得心爱之人,与之偕老。”
“祝姑去后也会安好,勿念。”
时间风干了字迹,蜡黄了纸张,不变的却是祝姑对她的祝福和爱护。五十年前如此,五十年后依旧如此。
她引导了她,是她一生中最难忘也是最重要的师父。
“祝姑……”厉蕴丹轻叹,“师父……”
时隔半百,她终是拜于她门下,做她唯一的弟子。
第262章 女高怪谈(完)
祝姑虽是道士,但也是老一辈。
老一辈的爱情从不宣之于口,可牵了手就是一辈子,他一走她便独身几十年。
不是没见过更美的烟火,不是没遇到过更好的良人,只是她的心房很小仅容得下一个,而肩上背负的责任重大无法再兼顾家庭。是以,她孑然一身,踽踽独行,直到厉蕴丹了结了鬼门。
祝姑不曾提及往事,也不曾正式让她拜师,只是厉蕴丹很是聪慧,有些事或多或少能猜出来,不过不说罢了。却不想,鬼门事了祝姑早已放下,还帮她攒了这许多金子做嫁妆,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金子实在又保值,是几千年下来的硬通货,老一辈认定它能给出嫁女底气,自然是攒得越多越好。在厉蕴丹的掂量中,这小箱子实在是重逾万斤。
这是长辈对她的祝福,望她能一生幸福。殊不知,她成长至今早不将婚嫁当一回事,若遇情爱也不过是长生中的一个阶段,而非全部。她或许会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徜徉三千界,并不会永远地留在大厉,做个至高无上的皇帝。
掌握权力的极致是在得到后再放下,这一点她在别的世界中早已体会过了。
厉蕴丹收起箱子,又去了祝姑的牌位前倒出一大堆阳元宝和兵人符,当场掐诀做法用神火烧给了她。烧完后尤嫌不够,干脆给祝姑这一支的师兄弟都烧了个遍。烧完后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干脆每个牌位都烧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