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梁今寻下意识地闭上嘴捂住眼,却还是感到有液体飞溅在衣袖和裤腿上。大抵猜到了是什么,他脸色惨白。
“睁开眼。”厉蕴丹冷声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必须习惯看到这些东西。”
梁今寻浑身颤抖,可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他呆呆地注视着尸体,再顺着滴血的刀尖寸寸往上,看向厉蕴丹毫无波澜的眼。
她说:“你得习惯,梁今寻。”不含劝慰的语气,只是命令。
梁今寻:“姐……我知道了。”
眼泪簌簌落下,他用手背擦干。他一再盯着厉蕴丹的脸看,终是深吸一口气起身,发出自己的诉求:“我可不可以带上她们两个?”
梁今寻回头看向两个女孩:“是一年级的小朋友,她们的爸爸挡在楼道上让我们先跑,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厉蕴丹垂眸:“如果我不许你带呢?你也知道,你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要是带上她们,最后是给我添麻烦。”
梁今寻抿唇,握紧棒球棍:“我会习惯的!我要带着她们!”
厉蕴丹背过身朝外走,不置可否。
“姐……”
“愣着做什么,带着她们跟上。”厉蕴丹道,“要是一件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做,那就去做,别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同样的,做下决定的后果你得自己承担。”
丧尸末日,她决定用战斗把他催熟:“现在,抡起你的球棍去打前面的丧尸。”
梁今寻的手在发抖,他认了出来,前方的小丧尸是中午跟他下过象棋的同桌。他已经变了模样,眼球猩红、满嘴黑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快速跑来!
对方速度很快,可梁今寻却觉得一切变得好慢。
他想了很多,明明上午还好好的,老师只说“今天情况特殊不下课,大家尽量要小声”,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在下午三四点,当第一批家长到校后一切都变了。
家长咬了老师,老师咬了学生,学生再咬学生……他凭一根球棍活了下来,却没想到如今要把球棍砸向同学。
“同桌”越来越近,即将扑上来。他看向“姐姐”,猛地闭上眼再睁开!
“哐!”球棍砸向丧尸的头,它倒下了。
球棍垂落在身旁,梁今寻只觉得很难过:“姐,我好难过,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厉蕴丹:“自然是尽全力活下去。”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哪怕只剩你一人。”厉蕴丹看向他,“也不要辜负‘人’这个字。”
她带着他们走出死地,进入另一个未知的前方。
……
是夜七点半,厉蕴丹清理完校区的丧尸,开始整合幸存者的人数,并组织他们分批前往学校操场。
八点左右,第一批直升机迟了一刻钟才到,共接走小学生56名。之后是第二批、第三批……约九点左右气温骤降,瓢泼大雨落下,淋了等候者满身。
厉蕴丹将梁今寻送上直升机,却在反身时被少年拉住了衣袖:“姐,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厉蕴丹:“我会在最后离开。”她不留下,这批学生无法心安。
衣袖被松开了,直升机的门合上,伴着螺旋桨的声音越飞越高。她看见少年趴在窗边看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雨越下越大,远方传来一声声尸吼。没有人知道尸吼声来自哪里,只是本能地朝厉蕴丹在的方向靠拢。
她就像定海神针,只要她安稳如山,他们便会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操场上没有灯光,唯手电筒的光亮照明。学生们淋着雨哆嗦成团,一边相拥取暖,一边唤着她的名字:“梁恩雅,你在吗?”
“在。”
“梁恩雅,你冷吗?”
“不冷。”
“梁恩雅,你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你不说话,我就觉得慌。”
“……”
直升机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趟,带走了所有幸存者。厉蕴丹如她所说地上了最后一架救援机,她看着外头的大雨,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总觉得通过这一晚,有什么东西会悄然发生改变。
是夜十点,凡博伦最大的写字楼天台。一队五人组的造化者合力杀死了一名落单的造化者,他们把他的尸体丢在上头却没有做任何处理。
“垃圾!”有人狠狠踹了尸体一脚,“有一个死一个去,谁也别想跟我们抢丧尸副本!”
刷分的机会只有一个,无论他们吃不吃得消这个副本丧尸的数量,都不能把更多的机会让给别人。
“死吧,死透吧你!哈哈哈!”
大雨冲刷着造化者的血,混着碎裂的脏器沿着排水孔往下方流去。这些拥有能量的血肉溢散着浓郁的“香气”,吸引游荡的丧尸朝这方区域聚拢。
它们张开嘴,迎接从上方飞溅的血肉馈赠。
它们仰天咆哮,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飞速生长,让腐朽焕发出新生。
有丧尸朝写字楼上方爬去,有丧尸躺进了血味弥漫的下水道,还有丧尸蜷成一团倒在地上抽搐,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异变。
“老大,好几批直升机带着人飞远了,咱们要不要打几个下来?”
“没必要。”老大露出獠牙,笑道,“就算他们把道路都封了也没用,我们只要扔几只丧尸去隔壁市就行了。”
“这里都是人啊,满满的奖励点!”他振臂,“是我们的猎场!”
“但要小心,别做过头惹了实力强的造化者。”
第66章 丧尸围城(7)
凡博伦作为一座多民族、多人种混居的大城,在爆发丧尸危机时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封锁要道、请求支援、撤离活人、安置去处,为防出现“车队走陆路被丧尸围堵”、“走水路有人尸变全船遭殃”等情况,他们还特地安排了成本最高的空路疏散计划。
然而,饶是走速度最快的空路,疏散计划也用了近三天的时间才完成。
越接近后期,直升机带回来的活人越少,截至第三日晚,救援队已是空手而归。之后,直升机装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大兵进城……人心焦灼,却没有丝毫“危机解决”的动静。
他们说:“稍安勿躁,凡博伦的问题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幸存者:“不严重的话为什么还没有解决?”
“需要时间。”
此后,从凡博伦撤走的居民便被分批疏散了。
他们被转移到闲置监狱、医院和旧校进行体检,无伤者被安置到邻近大城的酒店,有伤者则被就近隔离,由专业人员为他们做一个为期三到七天的异变观察,再通过结果安排他们去哪。
往往,他们会以家庭为单位做安排。对其中的大学生、独居者和打工人,都以六人寝室为单位做安排。
于是班级拆伙,厉蕴丹带着梁今寻和两个小女孩去做酒店的入住登记,谁知两个女孩的母亲也是幸存者之一。
她正为丈夫孩子的失联哭得肝肠寸断,难过到只求一死,却不料人群中的匆匆一眼让她重燃了做人的斗志——她的孩子还活着!
活着!没有受伤!
她们三个相拥而泣,最后与一名失独的阿婆一起,与厉蕴丹分在同一间房里。
酒店的房间只两张床,厉蕴丹不在乎休息,自然是把床让给老人和孩子。她挑了靠椅做窝,让梁今寻去睡沙发,不想这小子很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他抱着球棍去敲隔壁的门,与住在对面的一名女子换了床位,歇进了全是男大学生的套房。
殊不知,答应与他换床位的女子是一名实打实的造化者。
她有一头挑染的蓝色大波浪卷发,生得明艳大方、高挑自信,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质衣裤,踏一双纯黑马丁靴,提着个高档背包进来。
往里一看室友配置,她倒也没跟老人小孩抢床位,只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笑道:“刚才那男孩是谁家的孩子啊?”
厉蕴丹:“是我弟弟。”
女子看向厉蕴丹,见她穿着校服、背着球棍和一把刀还在试炼场有“亲人”,压根没怀疑她的身份:“挺有趣的,一来就甜甜地喊我姐姐,希望我能跟他换个床位,也没管那一寝室的小鲜肉脸都绿了。”
小鲜肉?
厉蕴丹跟学生处多了,明白有话直说的好处,便问道:“小鲜肉是什么?”
女子愣了愣,忽然发出愉悦的笑声。
她甩着长发,婀娜多姿地坐进沙发里:“高中生果然单纯,姐姐告诉你哦,所谓‘小鲜肉’就是指18岁到25岁的健康男人。这个时期的男人还没发油,盘条亮顺,精力十足,正适合拿来玩。”
原本运气好被分在对面,她还想着趁晚上快活快活。怎知小男孩一身正气,她当然是依他呗。
没聊几句话,厉蕴丹便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了。
不喜拘束、热衷寻欢、只好美色,这样的人多不会做大恶之事,必要时兴许还能帮上小忙。
她道:“我知道了。”
女子笑笑:“我叫楚伊煦,你叫什么?你背着把刀是会用刀吗?”
“我叫梁恩雅。”厉蕴丹道,“我弟弟叫梁今寻。”妥妥地成了试炼场原住民,“刀会用,以前学过。”
楚伊煦没多问,开始倒腾她的指甲。不过,她给出了善意提醒:“你最好把刀取下来,别给某些人误会的机会。”
“嗯?”
“有一群像鬣狗一样的人进了凡博伦,专挑落单的、看上去有点威胁的人宰。”楚伊煦透露出造化者的消息,“他们比丧尸可怕得多,你要是不小心遇上了,记得快跑。”
厉蕴丹很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怎么不会?”楚伊煦吹着指甲油,“我是第三天出的凡博伦,亲眼见过他们把大兵捆起来丢进丧尸群的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凡博伦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啊,有人在趁机作乱呢!”
闻言,厉蕴丹就知道造化者中又出了败类。
真是难为神来之音把这些渣滓聚集起来丢进试炼场,是想借她的手除掉他们,还是想借他们的手来除掉她?
但,不论是哪一点都无所谓,她目前可以确定凡博伦必将沦陷。而这场灾难总会蔓延到周边大城,躲去哪里都无法避开。
存活365天,像是通向毁灭的倒计时。
厉蕴丹往外走:“吃饭不用等我,我带我弟去练球棍。”
楚伊煦对原住民临时抱佛脚的训练不感兴趣,在她看来一切行动都是“垂死挣扎”。
她看厉蕴丹换鞋出门,又见她领着弟弟从门外走过。晾干最后一枚指甲,楚伊煦喃喃自语:“真羡慕年轻人,在末世也能充满活力。不像我,只想躺平享受。”
她经历过七个试炼场,从最初的斗志昂扬到麻木不仁,算是习惯了。
没有一个试炼场能结束它的末日,这是避不开的劫难。再多的努力和挣扎,都只是加速了它从恶化走向毁灭的进程而已。
“吃饭也不用等我。”她袅袅起身,往外走,“我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