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一层比一层的低。
这才是常态,就算泉州那边,也是如此。
可太新县这边,纪炀带着裴家有意坑那两家,价格自然直接按最高的官方价格。
这就是刘家,鲍家肉疼的原因之一。
至于一定要买最好的材料那种,都已经不想再提了。
所以,一个劳役从二月十五开始做活,到五月初八,吃喝住全包,挣多少钱,就能存多少钱。
约莫能有十六两银子,就算家里花销,也绝对不会超过五钱。
等于大部分银钱都能用来赎回田地。
而太新县田地常年被三家把持买走,所以价格一直很低,因为价格低了,他们才能找借口用低价收走。
反正所谓的低价,穷苦百姓也买不起。
如今三家田地价格,都在二两到四两不等,这说的还是上好田地。
要是买他们手中把持的荒地,那价格更低。
他们这些人,手里的地就算荒着,也不会白白给百姓们耕种,实在不是东西。
当然,他们三家也不会轻易卖地。
现在拿着契约找上来的,基本都是当时以抵押的形式买走田地的农户。
买卖的意思不用说。
抵押则不同,基本会以低于货物本身的价格出售,但手头有钱还能赎回来。
前者的买卖是不能赎回的。
当初这三家以为,如此穷酸百姓,怎么可能有钱赎回,所以大多威逼利诱,趁火打劫签署的田地契约,都不是买卖契约,而是抵押契约。
纪炀在太新县走动期间了解到这点,自然会鼓励因为修桥手头有银钱的百姓,主动赎回自己的土地。
有了自己的土地,以后只用交国家的田税,不再交主人家的田租。
从别人的佃户,变成拥有土地的真正百姓,这中间差别自然不用讲。
什么监工,什么主人家,那都不用管!
他们要把自己的田地买回来!
十六两银子,可以买好几亩土地了!
就算二两一亩地,都能买七八亩,认真耕种,也够一家吃喝。
反正手里有田,心里不慌。
纪炀看着韩潇整理出来的百姓诉状,心里安定几分。
好事,大家都开始要田地了。
虽然现在只有十几户人家递了状子,但没关系,只要头一家做成,就会有前赴后继的百姓前来告状。
民意不可违。
纵然汴京皇上都要思索片刻,更不要说此地的豪强。
但这些状子又没那么急,百姓也知道,他们至少要等夏收秋收过了再说。
收获之后,又是新的一季,更是新的开始。
纪炀笑:“不错,再收集一些,人越多,到时候越好办。”
韩潇自然点头。
他也没想到,纪炀竟然不是靠军队,也不靠上面权势,靠的竟然是当地百姓。
那些,连韩家都忽视了的百姓。
只等收获季节一过。
有田地的百姓种田,没田地的百姓放牧。
再加上官田的补充,三家恐怕会损失惨重,如果他们想挽回一部分百姓给他们种田。
那条件必然不能像如今这般苛刻。
甚至今年的田税田租,都要再想想。
纪炀跟韩潇的猜测没错。
现在裴家,刘家,鲍家,三家各自都在商量今年的田租的事。
到收获的时候,不仅纪炀要把重心放到太新县,他们自然也如此。
石桥那边已经修得差不多,不需要再去费工费。
其实多往那边看几眼,那都在肉疼。
不过石桥修好,以后也是美名,还方便他们运送货物,又能跟裴家之前的事一笔勾销,算是勉强认下。
但要让他们看着纪炀真拿牧场的事,来跟他们抢佃户?
这实在不能容忍。
抢佃户就是抢收益,没有佃户,他们会有那么多粮食?
都跟他们抢钱了,态度肯定要大变。
此刻居中的裴家,裴家主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把裴县令喊回家商议。
裴县令其实知道一些,也明白知县大人真正的意思,是把田地回归百姓,是让大家有个合理的种田收成。
他不是为自己,只是为百姓。
认识到这点之后,裴县令好几天没睡着,梦里都是以前受苦的百姓。
以前还能装作视而不见,但跟着知县大人,才真正了解他们有多少疾苦。
特别是知县夫人,她是汴京贵女,又是当地父母官的娘子,每日都去给百姓们看病,了解百姓们最真实的生活。
那些东西都形成文字,在衙门里放着。
知县他们并不阻拦他查看卷宗,越看下去,裴县令越愧疚。
所以这会裴家主找他出主意,裴县令一时有些说不准。
过了许久才道:“我在衙门,肯定不会让咱们裴家吃亏。”
“到时候牧场招人,我多多选用刘地,鲍地的人,咱们这边不会有太大变化。”
裴家主其实刚才想发火,因为有人私下跟他说,觉得裴县令要“叛变”,要倒向纪炀那边。
可这会听裴县令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
不错,不愧是裴家人。
但裴家主还是道:“即便是如此,让纪炀这么一搅和,今年的田租还要减少点。”
“否则这些人还真要跑了。”
就连几个私兵都想去放羊,说潞州扶江县那边,但凡跟着纪炀搞事业的,全都发家了。
不说扶江县的化肥作坊,就说那边香粉作坊。
如今汴京扬州那边都喜爱他们那的花粉当香料。
不就是跟着纪炀才发财的。
如果牧场也能发财,他们真的想去。
私兵都能动心,何况普通佃户。
想要留住他们,肯定要减田租。
想到这,裴家主还是肉疼。
裴县令适时道:“家主,有些话我不知能不能说。”
就见裴家主直接瞪过来。
裴县令道:“朝廷派了许多知县来灌江府,看来肯定要让此地权利收到手中。就算没有纪炀,还有旁人,总会有厉害的人将此收回。”
“一国之力,非我等可以抗衡。”
“不如顺势为之,也好保全裴家。”
这是裴县令心里早就想说的话。
他读过书,在衙门真真正正做了半年的差,跟的还是纪炀。
朝廷真想收拾他们,有的是法子。
如今派来知县降服,其实已经给了面子。
若跟隔壁今安县那样,直接派个皇亲国戚过来,还能调动隔壁的兵马。
到时候裴家就算再抵抗,也是个死。
那定江关的吴指挥使,别看平时还行,但真出事,裴家主都知道,吴指挥使不仅会看着他死,还会帮一把,让他快点死。
当地百姓?
当地百姓拥护知县还来不及,他那内里许多私兵也是百姓的儿子,不会真的帮他打。
这种情况下,结局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裴家主虽然愚蠢,但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可听到裴县令这种丧气话,直接一脚踹到他的椅子上。
裴县令直接从椅子摔下,左手咔吧一声,该是骨折了。
裴家主也没想到自己这侄儿如此脆弱,赶紧扶了起来,让人去找大夫。
这也让裴家主冷静下来,挥挥手:“让我再想想。”
裴县令并未再说其他,脸上表情虽然痛苦,但也有点释怀,终于把该说的说出来了。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许久,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是断了个手,这也不算什么。
裴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