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葭
“行了,睡觉吧。”
徐霜还在说:“明天给你做个红汤鸡蛋汤?再加个鸡汤面?”
一说吃的王樱就来精神了:“鸡汤面就不了吧,家里就只有那两只鸡,吃了就没鸡下蛋了。要不……咱们把猪送去交了?”
眼看着下个月就要收麦了,满打满算也就是半个多月,这个时候先把猪交了,之前许诺分出去的也都给结掉。今年听说双抢中间大队还要再发一次猪肉,王樱蠢蠢欲动,觉得这个频率也不错。
距离上一次吃猪肉已经蛮长时间了,现在刚好。
徐霜这时候哪儿有不依她的,满口答应:“行,给你做小炒肉,肉末茄子,红烧排骨……”
这几样是王樱一直念叨的菜,没肉做不了。
王樱越想越流口水:“好!”
第二天,王樱就开始通知那些说要来换猪肉的人家了,把自家要交猪的事说了,看谁家想要猪肉,就提前说好要啥,她到时候交了猪分下来的部分就给大家折算。
换猪肉可是个大事,有些人家当家的不在,就没有说死了要多少,等着商量好了再跟王樱说。
王樱也理解,催了几句,说尽快做决定,下午就要把猪赶去交了。
结果等到王樱回到家,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田大柱有些犹豫的问道:“王樱大夫,我想问下,我能订个五斤猪肉不?”
说到这里,田大柱又有些自豪,挺直了胸膛说道:“我、我要娶老婆了,马上就要有个儿子了。我想办一场,不能亏待了我儿子。”
第58章
田大柱好不容易自己搭上一个, 眼看着就要有老婆孩子了,他自己是恨不能满大队的给所有人都散散消息,旁的不说, 最起码叫那些嘲笑他没儿子又被老婆蹬了的男人们看看, 他才不是没儿子,也不缺老婆。
他自己憋着一股气想要扬眉,如果不是余寡妇交代又交代,他早就张扬开。
好在余寡妇没卡着太久,这不, 现在就给了他准信。
说是趁着双抢之前把消息散出去, 早早把事情办了。
虽然大家办红事一般都在不忙的秋天, 可余寡妇说了,等到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就显怀了,顶着大肚子结婚不好看。
田大柱现在指望着自己能有个香火, 那是千依百顺的。
就连余寡妇叮嘱他去把两个女儿笼络回来, 他也照着做了。他生就不是个一个能有主意的人,余寡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余寡妇肚子里的儿子, 叫他去扛地、雷也使得。
王樱看他满脸喜色,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问道:“你娘也同意这门事?”
不应该啊,田大柱老娘不应该是早就闹开的吗?
怎么这都要定下了, 也没见老太太出来说个不乐意?
田大柱脸色不好看起来,他自己是对老娘的偏心眼有点微词, 但就凭这次老娘把余寡妇说给自己, 一点没有阻挠, 甚至还出言说给他办一场, 他就觉得老娘到底还是老娘。
心里有他的。
所以,听到王樱这么问,田大柱就心里疙疙瘩瘩,觉得王樱还是个大夫呢,咋不盼着他点好。
再回想一下,王樱跟钱菊花走的近……
难道是钱菊花还盼着跟他重修旧好?
是了,女人家家的,带着三个闺女讨生活,没个男人顶门立户,肯定是觉得辛苦了。
田大柱心中喜忧参半,固然他埋怨钱菊花要跟他离婚落了他的面子,但是这也是因为钱菊花不能生了啊。
就算是钱菊花不提,他们两个早晚也是要分开。
现在他自己有了新媳妇和香火,倒是衬的钱菊花太逞强,太刚硬,撑着离了婚又后悔……
唉,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田大柱对钱菊花也多少有点感情。在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下,他对王樱的冒昧问话也宽容了许多。
“没有,我娘说余寡妇是个好女子,叫我好好对待她,往后有了儿子,更是要上进一些。”
王樱:???
田大柱走了,留下了满头问号的王樱。
王樱死活都想不明白,田大柱老娘怎么想的啊。
徐老太正在自己屋里绣花,她这人也是神了,年轻时候累的不轻,身上到处都有些小毛病。偏偏就眼睛好,这个岁数了,眼睛不花不重影的,做起绣活来一点都不打磕巴。
程淑芬会的绣法复杂,老太太跟着程淑芬从基础一点一点学,刚开始还也就绣的普通,整天拉着王樱给她看自己绣的金鱼眼睛活不活。
王樱刚开始没好意思打击她,一个劲的夸。
老太太上了劲头,后来每天都练,现在绣出来的鱼眼睛虽然还死板,但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不过现在这种绣金鱼的不好往外穿,太复杂了,怕被人认为是四旧,或者是被人说是享乐主义。能穿出去的就只有小花小草波浪纹这种,再复杂点就是衬衣的领口绣个小花边。
于是,徐老太就盯上了家里的小抹布,在抹布上使劲绣花,绣好了拿去擦东西,反正一脏,谁也看不出来。
王樱过去找徐老太的时候,徐老太正在绣抹布,上面的红色金鱼绣了一半。
王樱坐下就跟徐老太说了田大柱来找自己换猪肉的事,同时揪着脑袋毛不理解。
“您说这是咋回事啊,我咋看不懂了呢?田大柱他娘会那么好心?”
徐老太跟大队的人处的久,余寡妇的婆婆和田大柱老娘都是一辈人,早些年都当小媳妇时候来往不少。
现在听王樱一说,她就扯出来个冷笑。
“余寡妇自己跟人不清不楚的,你就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田大柱的?”
徐老太可是见过余寡妇婆婆为了钱就能卖女儿的样子,这为了日子好过卖媳妇也不是稀奇事了。之前大队上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无的放矢,确实也有人看到这样那样的男人在她家来往。
王樱深吸一口气:“可那不应该更不愿意吗?”
如果余寡妇孩子不是田大柱的,田大柱老娘干什么这样上赶着给大儿子说?嫌儿子帽子不够绿?
徐老太咬断了线头:“那要是余寡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姓田的呢?”
王樱:!!!!
“您是说……是田二柱的?”
徐老太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她懂人性啊。就田大柱老娘那个拼命划拉东西给二儿子的样子,要是对小儿子没好处,她能答应?
“说不好,不过要是田大柱老娘拿的主意,那就有可能是的。”
不然她干嘛要把余寡妇说进门?
要知道,大队上老光棍那么多,余寡妇一个没嫁。一部分是那些老光棍们家里没家底,余寡妇不乐意。还有些人家是家底子多少有些,但这些人家家里不乐意叫余寡妇进门。
田大柱老娘能定下余寡妇,肯定有她不得不同意的契机。
王樱大为震撼,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我见识浅了……这还能这样!”
虽然后来娱乐产业多元化,但这么狗血的事情亲眼目睹还是很让人震惊的。
徐老太不以为然:“你可别瞧着田大柱老娘算计的好,她就是个憨货。从年轻时候就是。看着跳得高,每次都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因为蹦的高才拿到好处,但实际上蠢透了。你瞧着吧,她跟余寡妇婆婆对上,这俩人还指不定是谁算计谁。”
王樱猛点头,那位余寡妇的婆婆,年轻时候就没下限,听着就像是个心眼多的。
至于田大柱老娘,王樱觉得这人是有点蠢的。明明两个儿子,一个能干,一个懒散。她能硬生生把能干的大儿子作的散了家,也非要贴在小儿子身上。
人生往往如此,父母寄予厚望的孩子一般都会辜负,反倒是最被忽视的那个反而最孝顺。
就凭田二柱婆娘那个精明上脸的样子,老了会照顾她吗?
不见得吧。
挖空心思的抠大儿子贴小儿子,最后不见得能享到小儿子的儿孙福。
此时此刻,田二柱家的气氛也不好。
田二柱婆娘狠狠把手里的衣裳从衣箱里拿出来往炕上扔,扔到一半气的往炕上一坐,越想越气,指着外头就开始咒骂。
“管不住下身的王八!跟那破鞋勾勾搭搭的,一窝不是东西的混账!头顶带绿的剩王八!”
她这样骂的欢,田二柱缩在墙根底下不敢动弹。
田大柱老娘把大门一关,任凭田二柱婆娘怎么骂,她既不上去应承,也不跟着对骂。
就任由田二柱婆娘在那扯着嗓子从里骂到外。
田二柱婆娘气的不行,她一腔怒气无从发泄,想砸东西吧,偏偏又心疼钱。在屋里气的直转圈。
田大柱老娘走到墙根底下把田二柱的耳朵扭了个旋,把田二柱给拧的直哎呦。
他老娘虽然解决了问题,但也不是不恼他的,这段时间没少拧他耳朵。
“你瞅瞅,你就非管不住下面?叫人家逮住了把柄,把家里弄得烂七八糟?”
田大柱老娘低声训儿子:“你看你整的这事,要不是你媳妇娘家不怎么样,这会儿她早跑回娘家了。你以后可得灵醒点,可不能再整这种疏漏……”
田二柱嘟嘟囔囔不以为意:“她走了就走了呗,走了我就把余寡妇娶回来,咱们家里也照样过。她这么些年就生了一个儿子,旁的一个蛋都不下。哎呦!”
田大柱老娘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儿子的耳朵就开始絮叨:“你是不是有病?!那余寡妇嫁进来,咱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就非得找个给你头上带色儿的?少在那儿胡咧咧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给余寡妇弄进门来。你媳妇是不争气,但她娘家没靠的,你看,再闹,她也走不了。还得老老实实给你养着儿子。你要是把人弄走了,余寡妇进门,两个儿子再争抢起来,你等着你老了没人管你吧!”
田二柱听到老娘这么说,也不咧咧着说要换老婆了,反而是发愁起来:“可你瞧着她那样!”
田二柱婆娘最近是饭也不做了,衣裳也不洗了,家里的活计堆成山,她也不管。
田大柱老娘骂了媳妇一句,然后才劝道:“那你去哄哄她啊,你平白又弄出来个儿子,虽然不占着咱大宝什么,但那孩子占了你大哥的东西,你媳妇当然觉得亏了。”
要不是余寡妇肚子里这个,家里的东西就都是大宝的。田大柱的家业房子迟早也是落在田二柱手里。这冷不丁的掉了这么大的一块肉,田二柱婆娘生气也是应该的。
田大柱老娘:“谁叫你自己不当心!偷个寡妇还能叫她婆婆抓住了!”
田二柱蔫头耷脑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寸劲呢,刚跟小寡妇成事,她婆婆就踹开门进来了。
好悬没给他吓的站不起来。
“你劝劝她,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不给余寡妇安排了,她婆婆就要拿着你的衣裳去告,你可是知道的,之前公社说是有个人偷寡妇,寡妇一告,那人就去大西北农场了。要不是为这个,我也不能叫你大哥娶了余寡妇……”
田大柱老娘虽然偏心,但也知道自己这事是有些对不起大儿子了。
可这能怎么办啊!余寡妇婆婆拿着把柄,没到两个月就来说儿媳怀孕了,非得要个说法,不给说法就告,告公社告县城的,反正人证物证孩子都有了,就算证不死也得脱层皮。
田大柱老娘咬牙,事到如今,只能是牺牲大儿子,成全小儿子了。
也好,大儿子这些年心心念念就是想要个儿子,就给他个儿子!田二柱的孩子,他的亲侄儿,差什么了!不都是她田家的子孙?
田大柱老娘提着田二柱耳朵叮嘱又叮嘱:“你把你媳妇哄好了,你大哥那头要是去得早,咱们到时候再合回来就是了,反正你两个儿子,也不差个谁是谁的。你跟你媳妇说,她只要老老实实的,我屋子里那点家底,到时候全是她的。”
田二柱低低嗯了一声,他自己是觉得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