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葭
天冷,早上光吃稀的, 不到半天就要饿。
“好啊好啊, 多放点酸豆角和花生。”
拿碱水和面, 揉完之后又醒面,趁着醒面的功夫, 徐霜又做了个冬瓜海带汤。碱水面做好之后有个掸面的过程,就是把半熟的面条捞出来, 加一点芝麻油用筷子反复挑。
徐霜在房檐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挑面, 冷风作用下, 没一会儿就把面条挑凉了。
掸好的面带着一点微黄, 根根分明,徐霜拿出一部分放起来,调了一个料汁,芝麻酱加香油打开,里面加了半勺花生酱。
在锅里煮熟的碱水面跟酱料搅在一起,辣萝卜酸豆角加上花生碎小葱花。小灶上坐着的卤汤也加一勺,热腾腾的面条就得趁热吃。
芝麻酱浓稠的包裹着面条,冬瓜海带汤鲜香清淡。
一顿早饭吃的人无比满足。
吃完了早饭,徐霜就出门去汇合,今年还是扫雪和巡逻轮着来。王樱则是穿了徐老太给做的厚棉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找婆婆,准备一道去大队的会议室。
走到知青所门口,恰好是碰见张苹和姜丽从里面出来,索性就一起去。
徐老太对张苹印象不错,几个人边走边说话。
徐老太随口一问:“咋就你们两个?他们都不去听收音机?”
这听收音机啊,可是最时髦的事了,现在大队上家家户户都积极的很。大队发话,每天都放四个小时,上午俩小时,下午俩小时。
这样外面巡逻的和扫雪的也能轮到空来听。
现在大家除开说些家长里短,最爱干的事就是讨论收音机里听来的内容了。
早上吃了饭去听收音机,听完了再听听什么会议传达精神,下午就是先看吴桂花安排的小孩子演戏,然后再听两小时。
这日子多美!
张苹:“他们忙着呢。”
忙啥呢?当然是忙小学老师和大学推荐名额了。
张苹:“我学习不好,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们都在屋里忙着学习呢,就年后过几天考试。”
推荐名额田有福的口风很紧,小学老师倒是能努力一下。
小学老师虽说要求不高,但社员们肯定是想要学习最好的,于是就安排了开春前考一次。第一批就先挑出来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
张苹知道自己来得晚,资历不够,再加上她家里条件不错,说不好这两年就给她弄回去了,索性就不掺和。
徐老太看向姜丽,姜丽:“我也不行的。”
她下乡早,之前的东西也都忘了不少,所以也直接不参加了。
她们两个放弃了,别人可没有放弃。
知青所内,白玲睡到自然醒,起床随便糊弄了点吃的,想找于鹏程,结果于鹏程还没起。
白玲又看到几个女知青已经围坐在一起学习了,心里也慌张。
“你们看见江知青了吗?”
她刚问出口,一个女知青就要回答,另一个女知青拽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
“没见着。”
白玲十分不高兴,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在知青内不算好,但至于这样吗?
她们明明就知道江磊在那儿却不说,真是小肚鸡肠,分明就是嫉妒她有手段能把住男人。
白玲干脆抱起自己千方百计找来的小学课本,去男知青的房间找江磊。
她一走,几个女知青就窃窃私语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打算跟她说江磊在那边的空屋?”
“我、我我我忘记了……”
“笨啊,往后白玲江磊几个人的事你少多嘴,别被他们牵扯进去。”
“嗯嗯,宋姐,我一定不说。”
“不提他们了,咱们还是赶紧复习吧,过些天就要考试了。”
“宋姐,我没信心……杨红姐的语文好,江磊的数学好,咱们真能竞争过他们吗?”
“我们肯定考不过啊。”
“那干啥还要学啊?我想去听收音机……”
“说你笨你还不信,咱们大队办的村小,以后说不准周围大队的都来读呢。到时候总不见得是每次都要考试吧?咱们这次考的好一点,下次再挑人,咱们不就有机会了?再说了,就算以后次次都要考,咱们学的多了,肯定是比别人强的。”
宋知青攥紧拳头:“只要学了,东西就是自己的!就哪怕咱们一直当不成老师,学过的知识也是我们的积累!”
几个女知青听了宋知青的话,也个个雄心壮志,埋下头就开始认认真真看书。
白玲沿着知青所的房子挨个找,终于在最后一间空房里找到了江磊。
这间空房是大队已经在慢慢整理的以后的学生教室,大队上资金紧张,就只给这间房开了几个窗,抹了腻子。窗户也是前几天刚装上的,还奢侈的用了玻璃窗。
桌椅要等到开春再打,屋子中间只有一个旧桌子,是原本放在会议室的。因为会议室用的不多,干脆就给搬过来了。
白玲探头一看,就看见了穿的厚厚的江磊坐在桌子前,显然是正在学习。
白玲有些不高兴,之前江磊答应过给她补习的。
在白玲看来,数学教师的名额只有一个,江磊既然要给自己补习,那他自己就不应该在看书了呀。不然到时候一个名额,她肯定是竞争不过江磊的。
白玲觉得江磊真是一点老同学情分都不讲,明摆的事,她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江磊要是识趣,就应该让出来名额。好好替她想想怎么超过知青所的别人。怎么能躲着她用功呢?
“江磊,你看书呢?”
白玲进门就干巴巴的寒暄了一句,迫不及待就要转到正题:“之前你不是说要给我补习?我今天刚好有空,咱们开始吧。”
白玲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怎么把话题转过来,好让江磊放弃这次考试。
真是的,他一个大男人,下地干活不是应该?干嘛跟她这样的女知青争名额?
不大气,怪不得自己不喜欢。
江磊正低头做题,这屋子里没炕头,给他冻的不轻,他一边在草纸上验算,一边往手里呵气。
闻言就应道:“不着急,等一下。”
白玲刚想问他等什么,突然外面就进来一人。
知青张红走进来了,她抱着一个高板凳,夹带着纸笔。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就连头上都带了一个厚帽子。
显然是跟江磊提前约好了,知道是来干啥的。
白玲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张红也是从北京来的知青,只不过比他们两个早一年来。年岁上是差不多的,但之前白玲和江磊都不怎么看得起张红,因为张红这人平时抠抠搜搜的,在知青所内部偶尔也喜欢占小便宜。
人是热情的,但白玲和江磊都觉得她丢了首都人的脸。
张红走进来,十分自然递给江磊一杯热水。
“江知青,你喝点水,咱们这就开始?”
白玲声音里都带哨声了:“江磊!你什么意思?!”
说是要给她补课,怎么还能掺和上张红?
白玲顾不得自己平日里的装相,急急发问:“你不是先答应我的吗?”
答应了一个人,咋还能半路又加一个?
江磊:“哦,张红也是咱们老乡,她想学我就让她来了。白玲,咱们三个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说对吧?”
对个屁!
那教师名额就俩,语文竞争激烈,数学最有希望是江磊,现在江磊又拉进来一个张红,这不是纯纯给她添堵的?
白玲咬着下唇,眼里泪光闪闪。
这会儿如果张红不在,她还可以跟江磊好好说一说,分析分析。毕竟这个傻蛋估计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可以糊弄着江磊先教她一个人,等到考试那天,不拘什么手段,再把江磊给干扰了,叫他不要去。自己的数学教师位置就稳了。
但张红在,白玲就只能拿出自己之前的手段,眼里像是藏了万千委屈的望着江磊。
以前这招是最管用的,江磊每次一看到她这样,就会直蹦高的去帮她讨公道。
只不过这次显然是不好用了,江磊看也没看她,跟张红说起了话。
“咱们从哪儿开始?你觉得你那部分最薄弱?”
张红指着自己借来的小学三年级课本:“这个地方开始吧,前面两年都是加减乘除的,这部分开始就要引入一些概念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但是总感觉讲不出来。”
江磊:“好,那就从这里开始。”
“江磊……”
白玲声音里转了十八个弯,好像蕴含着无尽的情谊和委屈。
江磊:“你也坐下听吧,我要从头给你们梳理内容的。”
白玲:……
眼看江磊就要开始讲了,白玲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坐下摊开书本就开始听。
她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却也知道现在只能这样,谁叫她之前为了勾上于鹏程,把江磊撂下的太利索了呢?
这人显然是在生自己的气啊。
白玲哪儿有心思听课,一门心思就在琢磨江磊的意思,坐都坐不住了。
偏偏张红像是要跟她作对,讲课就讲课,张红还时不时的提问。
“江知青,这个地方我有点不理解,你能再讲一下吗?”
“好的,这个地方要注意整个概念的完整性,要跟学生搭建起来框架……”
“你讲的真好,我记下啦。对了,这个是我家里给寄来的毛筒子,你拿着暖暖手,你手不用拿上来,我看你穿的也薄,你直接讲就好,不用拿纸笔给我演示。”
“谢谢你。咱们接着讲……”
……
白玲一看,这不行啊!
她赶紧也挤进来:“江知青,我那儿有一双兔毛的手套,还是前些天我找徐大娘用缝纫机做的呢,手套还是比手筒子暖和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白玲飞快的跑出去。
她一走,本来离的极近的张红和江磊瞬间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