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葭
他现在知道怕了,生怕王樱一会儿哭哭啼啼的送他去坐班房。今天这一遭是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家里的名声砸在地上不说,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王永顺半边身子都是凉的,如果王樱把他们夫妻俩送去坐班房,那他家里的房子还留的住吗?还有耀宗,往后耀宗还能上学吗?
想到这些,王永顺心头发恨,眼瞅着王樱被一群妇女说的眼泪汪汪,却点着头,不知道应承了什么。
王永顺狠了狠心,奔向屋檐下,抢下挂在墙壁上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往李春娟身上打!
“你个疯婆娘!都是你!我把家好好交到你手上,你倒是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哄骗我说是三丫自己说的要搬去以前玲玲住的屋子,你对得起三丫的爹娘吗?”
王永顺一边打一边哭,把李春娟打的在地上翻滚,院中的尘土也不断飞扬,两口子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黑印子。
田有福脸色更不好看了,田大树和几个年轻人上去夺了王永顺手上的鸡毛掸子。
王永顺哭的涕泗横流,跪倒在王樱面前:“三丫啊,大伯对不起你!对不住你爹娘!”
王樱在心里鼓掌,她早先猜的不错,要么说这个大伯是个能耐人,这撕下脸皮的狠劲,换个人来都未必能做到。
果不其然,周围立刻就有不坚定的人被王永顺哭软了心肠。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失察了一点,但摊上这么个老婆也是作孽。
王樱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是啊,坏的都是李春娟,好的就全落在王永顺身上了。
这会儿她要是揪着不放,说要让这两人被民兵押走,这些人就又该说她不顾念亲情了。
王樱摩挲着手里的烈士子女证,王永顺这样子,估计还是在打她房子的主意。
毕竟她现在十八,要不了几年就嫁了。
到时候这两间房子离王家这么近,她就是中间垒个十米高的院墙都防不住这一家子。
王永顺还在一边喋喋不休:“三丫啊,大伯不求别的,只求你给大伯一个机会,让大伯好好弥补你,大伯发誓,往后家里的一切都是紧着你!你的补助和工分,大伯都还给你!只求你别跟大伯生分了,你爹娘都不在了,大伯是真的想要照顾你的啊!”
照顾……
王樱改变了本来的打算,原主伺候这一家子好几年,补助工分还回来就够了吗?既然王永顺都开口说要照顾了,那她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嘛。
而且王樱也明白,她一个孤女,没爹没娘的。哪怕把王永顺两口子都给送进去,她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吗?
不可能的,有二百个工分和钱,还有两间房子在,她就是个肥羊。
“有福叔,我大伯看样子也知道错了。”王樱一张小脸显得格外稚嫩,“而且大伯说了,会把我的补助和工分还给我的。还要好好照顾我……”
田有福觉得王樱心太软,周围的人却都被王樱的善良给打动了。多好的姑娘啊,她大伯那样对她,她还不计较。
田有福又劝了几句,见王樱并不改主意,也无可奈何。
王永顺一脸的劫后余生,疯狂对着田有福下保证说要好好照顾王樱。
田有福一肚子的火气没发出来,这会儿趁着有人手在,干脆就按照王樱的意思开始收拾。
王永顺眼睁睁看着众人开始搬东西,有老木匠在,王樱家原来打的家什分辨的很清楚。一样样东西被搜罗出来,再放回王樱住的屋子。
田有福做主,让王樱住回西边的屋子,也就是王耀宗住的那间。再把王永顺两口子的屋子收拾出来,王樱表示那是她爹娘的屋子,她要留着。
得,这下王永顺一家子只能住回自家东边的两间屋子。这么一改,王樱的屋子最靠近的就是灶房了。
说起来灶房,田有福干脆就让大队上的会计来算钱,王永顺家用了王樱的补助,该是多少是多少,统统要还。
王永顺从屋里找出来家里现在有的十几块,还远远不够。
田有福干脆想了个办法,就是把王永顺和李春娟置办的东西作价,再问王樱要不要,王樱要,那就抵消一点,王樱不要的,就问大队上谁要,给换钱。
李春娟这会儿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这些都是她好不容易置办下的东西啊!都是给耀宗将来娶老婆用的!
王永顺也难受,不过话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他也不敢反驳,还要大声叫好,十分积极。
于是,王樱的屋子里渐渐多了一床新被子,搪瓷盆和搪瓷缸,她母亲在时候的妆镜,一条腊肉,半袋子玉米面,十几个鸡蛋,两只鸡……
王樱没一样是不要的,毕竟现在的东西多难置办呢,她能一下子得了这么些,怎么可能不要。
没多久东西就分利索,这一分,王永顺的东边两间屋子就不能看了,乱七八糟的屋子,连个像样的家什都没有。窗子都是破的,本来应该是他们家的那个水缸也被砸烂了,原本的灶房连火都不通气,连个锅都没有……
田有福一锤定音:“欠王樱的工分就从你们家直接扣了,还有,灶房你们自己垒。早就分了家的,照顾归照顾,没道理再去混人家小姑娘的吃喝。”
王永顺这会儿哪里敢说个不字,慌忙点头。心里纵然滴血一般,却还安慰自己,大头是王樱的两间房,再说了,等到时候王樱嫁出去,这些家什不还是他们家的?王樱总不能带着家什房子嫁吧?至于招赘,王樱哪里像是个能顶门立户的?今天要不是有田有福,她估计除了哭还是哭呢。
王永顺赶紧表态:“三丫,你放心,咱们分家了,往后大伯家只会照顾你,不会管你要东西的。”
王樱心说,你倒是要,看我愿不愿意给你呢。
不过这会儿倒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围来帮忙的人不少,王樱深知现在是她刷声望的好时候,干脆把分给她的猪油腊肉拿了出来。
“各位叔伯婶子都辛苦了,”王樱脸上写着羞涩,“我手里东西不多,这些吃的就当是我谢谢大家。婶子们要是不怕辛苦,就来我家灶房做点吃的,大家一块分一分。”
反正她也不会做饭,这些东西留着反而叫李春娟过来找事,还不如一次吃个干净。
第9章
那么多人看着,王永顺当然没办法做什么手脚,被田有福找来的会计更是铁面无私。一样样的东西算下来,两边就两清了。
王永顺心里怄的要死,却难免生出奢望。王樱分了那么多东西,她能守得住?这些人一走,这些东西迟早还是他的。单说灶房里那些粮食和腊肉,王樱能吃独食?
结果还不等王永顺反应过来,王樱就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了……
王永顺心在滴血,偏偏还要装大度:“三丫说的是,今天辛苦大家了,也耽搁大家,应该的。”
周围的人对王樱的观感简直是好到天上去了,这丫头,重情义啊!
马上有人回家去拿些土豆红薯的,准备给送过来。王樱拎出来的腊肉足有四五斤。这点东西招待人还是有点不够,各家凑点萝卜土豆的倒是够了。
有些多事的还嘀咕,觉得王樱这丫头傻大方。
谁家平白无故的请人吃东西呢?乡下人攒点东西多不容易啊。
就这腊肉,一天切一点,能一直吃到冬天!
还有那猪油,珍惜点吃,够一大家子吃上半年了。
这年月谁家不是这样抠抠索索的过日子呢?
但王樱不这样想。
首先,王樱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手艺,她的手艺属于进个厨房就能点炮的存在,撑死了就是蒸个鸡蛋做个水煮菜,别的是一点别想。用电饭锅蒸米饭都会夹生的人,这种柴火锅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所以家里这块腊肉,她根本做不来。
再有,王樱想也知道大伯一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吃香喝辣。
别的不说,屋里还躺着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堂姐呢。
王樱寻思着,就这一块肉一点猪油,放在这里,简直都能想到大伯母和堂姐的眼神和算计。
而且这次她的事情虽说解决的顺利,可是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把她的家底全漏出来给大队上的人看了个明白。
谁还能保证里头没有一两个坏心眼的?
不怕贼偷,还不怕贼惦记?还不如做个好人,把东西吃了干净。
王樱则是一脸的正气凛然,非说要答谢。
田有福也无可奈何,他怎么觉得这丫头脑子有点不好使?不过这也是给他提了个醒,往后看来还是得让自己媳妇多来看看,免得他们一走,王永顺一家又开始诓骗她。
不得不说,跟田有福一个念头的人并不少,光是田二叔和田大树都暗暗下定决心,田二叔想的是,到时候可以让二柱多来找王樱。田大树则想的是,这回就不说了,再有一次,他肯定是要回去跟公社那边告状的。
大锅灶开了火,腊肉处理好,因为人多,就干脆片成片,玉米面跟白面做成的切面条,煮面条时候直接下猪油,出来的面汤都带着油花。
各家的孩子都飞奔回去找碗,抱着碗吃面喝汤,上面还放几片腊肉,香的跟过年一样。
王樱一边吃腊肉面,一边思考现在的情况。
要说现在的生活的确是困难,但好在她所处的这个地方还算过得去。
首先是依山傍水,不像是西北那边,吃水用水都困难。又因为靠着山,大队上除了上工种地,还有自己的一片山林种果树,这些果树也是大队的一个进项。靠着这些,生产七队的日子其实还不错,吃饱吃好不容易,但饿肚子也很少。
背靠的大山简直是个宝藏,早些年困难时期,大山靠外的地方都被人们给吃的差不多了,后来没几年又缓了过来,可见这里的生态环境之好。
王樱衡量着自己的本事,她会医术,在末世没有到来之前,她是一名外科医生。又因为家里的长辈是老中医,她也跟着学了一点中医。针灸推拿开药方,多少都懂一点。
后来末世来了,先是因为各种天灾,她逼着自己成了个多面手,什么外科产科小儿科,只要是能搭救的都跟着学跟着做,反而中间积累了不少实际经验。
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应对一些普通病情是没有问题的。
王樱吸溜着碗里的面条,腊肉的香味没有那么霸道,反而是碗里的猪油面汤更吸引人一点,可是吃到嘴里的腊肉带着一股韧劲,越吃越香。
面条不是纯白面的,里面占比更多的是玉米面,玉米面的香味带着一点点甜味,吃的她心满意足。再喝一口面汤,更是觉得饱足。
这一顿饭吃的王樱眉开眼笑,也让王永顺一家恨得脑壳发蒙。
做饭打饭的妇女理都没理王永顺一家子,王永顺只能缩在屋子里不出去。李春娟嘴上的抹布还没被取了下来,涕泪横流还想闹,被王永顺抽的不敢吭声。
王樱那边吃完了面,心里还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她现在已经十八了,也不再上学,大队上给的工分和补助就到明年,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资产就只有家里这些家具房子,另外就是手里刚从李春娟那里抠来的几十块钱。
这点钱足够她支撑到今年麦收时节,那时候大队上就能分粮食。
王樱叹口气,这可怎么是好?她好不容易穿来这样的地方,她是怎么都不愿意饿肚子的。但是下地她也不擅长啊。
说来说去,还是要做回老本行。
不过在那之前,王樱看了看自己的瘦弱身板,还是先养养吧,等到养好了身体再说。就原主这个体质,她出去嚎一嗓子说自己能当医生都没人信。
当天送走了众人,王樱就给自己弄了热水洗澡,洗完澡冲回干净净的被窝,心里的满足就别提了。
李春娟把新被子做的厚实的很,一看里面就知道是续的好棉花,王樱把房门关好,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隔房的李春娟和王永顺则是一夜都没睡。
李春娟被摘了抹布就要往外冲,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个鸡窝。
王永顺挡住她,眼里全是狠厉:“你又要干什么去?”
李春娟眼泪流了一天,又被抹布塞了这么久,嗓子都是干哑的:“我去找那个小贱人!看我不活活撕了她!”
她的东西!她的家当!她给耀宗置下的家业!
今天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小贱人装模作样,又是哭又是装的,恨不能扑上去把她的脸皮撕下来!
明明家里的窗户水缸搪瓷盆都是她打破的,到头来却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件事,还争着抢着给她做主。
李春娟委屈的不行,抓着王永顺就是一阵哭诉。
王永顺也是眉头紧皱,王樱砸了家里的东西?别说是别人了,就连他也不是那么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王樱砸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