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十九夜
“不吃。”
“看在爷的面子上?”
“……不看。”
“人家小格格亲手做的也不吃?”
“不吃!”
“行,给爷扔了!”胤禵回过头指着奴才喊道,“扔的远远地!”
在一边看戏的婉绣猛地听见小儿子平地一声吼,引得殿中多少人无数回头。
“这小十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玩。”郭络罗氏在旁没心没肺的,一副看戏的不怕事大,还饶有兴致的看着,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兴味。
婉绣几乎要起身去,却见垂首哭灵了好几天的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扭身扑向了胤禵。这两人凑着脑袋不知道嘀咕什么,衬得一侧默默笑观的胤禩很是惹眼。她起势一收,“还是你儿子好,稳重。”
稳重?
郭络罗氏想到外面帮忙的大儿子,她嫌弃的撇了撇嘴,不想听婉绣这种不真心的话。到了嘴边的话有很多,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老姐妹还是要走的。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饶过了这一劫。
婉绣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几道弯,忙过了这几天后,宫里很快收到了康熙的回信。
钮钴禄氏没有得到加封殊荣,想来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一个皇后的缘故,只是让胤礽和惠妃处理的时候给予厚葬。余的,除了一个温僖贵妃的谥号便干干净净。
因为是多国交战,战事迅猛而频繁,哪怕大清多番战胜,却也有些疲软无力。哪怕是卧榻在侧多年的女人没了,对于康熙而言不过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他顶多当时一痛,但在胤禟看来,却像是毫无反应。
这便是帝王。
但将心比心,谁都无法指责。
至少婉绣从来不去想她自己身后事,她看过康熙悲痛交加恸哭的哀然,也见过他冷面无情的理智。最差不过是劳烦他在政务里替她身后事碰碰嘴而已,别的不说,虽然位份她比温贵妃低,可其他的她自认强很多。
不对。
她等不到他替身后事啊!
她的身后事是以后的雍正操办的!
康熙这个老男人?
一把老骨头已经在地下受虫蛆啃噬之福了吧?
婉绣忽然恍然大悟,自己竟然遗漏了这样一个大的问题!如果说一国之君是名义上的丈夫,她或许人微言轻,可若是儿子,那分量就大不一样了!说不准这红墙高立,还真不是困囿她最后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就魔怔了。
就像她当年想要去教堂一样,她心动的为自己画了一幅美妙的画,里面全是自己期许的未来。
这么多年为了儿女们,她困在这封建朝代的后宫里寸步难移。象征着恩宠的畅春园也不过偷梁换柱,没什么差别。之前她两次的不安,都是因为把一切都放在了儿女和梦里面的缘故。
她失了方向,更毫无头绪找不回来。
未进宫前,她也是有过梦想的人。
年纪小的时候,她甚至为自己写了一本古代环球旅游记。等大了,有了家族意识和牵挂后便盼着能找一个有基本家底,最差两人也能相敬如宾,但不迂腐的人出嫁。
同样的偷换概念思量一下,其实她当初的愿望也算是成真了,至少一半。
康熙的家底不止是基本,虽不是正经夫妻但情分还好,至于迂腐?他可是比博启这样出过门的人还懂得学习和开明。
这么说来,这一半虽然有些坏处,但好的地方却格外突显。
婉绣忽然举棋不定,该不该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好了好了,后面康熙真的要肥来了
第179章 又一年君归
康熙一走一年余, 连又一年的年节都错过去了。
宫里没有主子在,又是在贵妃逝了不久,座座红瓦高墙的宫殿里都显得有些冷清了。
年三十的这天嫔妃们按照祖制, 领着一众小阿哥小哥哥们陪着皇太后一起上香拜祖宗。
皇太后眼看着宫里渐渐‘人烟稀少’起来, 不由地往亲近的几个‘老人’看去, “皇帝今年在草原上过年,想来那里篝火晚宴也热闹。”
“可不是的, 载歌载舞喝酒吃肉, 多痛快啊!”郭络罗氏搭腔十分顺口,闻言就感叹起了自己的艳羡之意。
皇太后听了就笑,“你就爱乱说!”
外面那样兵荒马乱的地方, 衣食住行都要简陋随意,郭络罗氏至小锦衣玉食的怎么可能受得了?就算是嫌弃宫里的日子沉闷,她也不一定就愿意去过截然不同的日子。若是当年年少时, 或许这话里还有几分天真。
纳喇氏摇头, “宫里这什么吃的没有, 你自己的奴才也是多才多艺,你还不满意?”
“自然不是。”
“那就是对我不满意了?”纳喇氏蹙了蹙眉头,毕竟这宫里大大小小的许多事务各司其职,但是这年节上的许多杂事都由她把关。
郭络罗氏敲了敲脑袋, 一脸叫苦, “皇太后您听听,还总说是我爱尖酸,嘴下不饶人的。真正厉害的在这儿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扬起下巴去点纳喇氏。
婉绣在旁边看的乐不可支, 也跟着笑道, “是啊皇太后, 您可要好好说惠姐姐,不然可把有些人委屈坏了!”
“诶,你帮谁呢?”郭络罗氏抬眼就瞪了过去 ,凶巴巴的念叨着,“好歹我帮了你不少,你不帮还跟着闹,真是没良心的。”
“不止呢,额吉还偏心得很!”
一道娇气的声音不满的插了进来,果糖站在郭络罗氏身侧跟着控诉起来。
她怎么又偏心了?
婉绣瞠目结舌,不等她说就见皇太后招着手,一脸疼爱的让果糖上前,“乖果果,跟哀家说说你额吉怎么偏心了?”
“是啊快说!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家店了,回头挨打可有你哭的!”郭络罗氏伸手,她离着皇太后很近,顺手就拉住要过去撒娇的果糖,戳了戳她娇嫩嫩的小脸。
“宜母妃轻点。”
果糖没有挣扎,只是她确实娇气,也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脸,所以皱着眉头叮嘱道。
“这小妮子!”郭络罗氏听了有些无从下手,糖包和她相比就像是个男人家一样,她看着喜欢又很是可以。
果糖的脸被手心抚了一下,侧过身子上前就把皇太后的胳膊搂了起来,“还是玛嬷最疼我,真好!”
“你看看!”
皇太后拍了拍果糖的手,看那细若无骨的放在她黛色金丝宫装上,嘴角便跟着扬起,“还是女儿家好,心疼长辈还会说话!”
不像男儿家,替他张罗想他出息,却又怕他在外面有个什么意外,让他担惊受怕。
婉绣冷眼看了果糖一样,看她满脸得意,“她也就动动嘴皮子,懒得像条虫一样,比姐妹们差远了。”
“玛嬷您看!您看!”果糖拽着皇太后的袖子就开始撒娇,这种事她早就轻车熟路了,力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又软又甜。
皇太后被酣的心情舒畅,对果糖自然是依顺的,也愿意帮着说话,“乌雅氏,咱们十二格格是个孝顺孩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婉绣顿时哭笑不得,却听身侧嘟囔一声,“孙子们都在外头呢,竟帮着不做事的。”
对儿子满心牵挂的马佳氏显然不想触老人家眉头,又满心不满的想和婉绣发牢骚。
想到自己的孩子和胤祉去了敌军的国土上,前不久才被自己人发现。康熙书信中因此又厚了起来,说联系并没有断,也只有糖包去侦查的时候见过胤祾一面。
胤祾离宫有些年月了,大孩子一天一个变,以至于照面的时候糖包没有把他认出来。
姐姐都认不出来,身边的人也都养出了江湖气,别人就更认不出他来了。
康熙那封隐约赞赏的家书被放在箱子里,婉绣回神来当是没有听见,顺着皇太后的话道,“是,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好。”
皇太后满意,她侧头和果糖显摆自己帮了忙。果糖也满意,觉得还是长者为尊救了她,自然就翘起了尾巴,春风得意起来。
婉绣后来也不怎么说话,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把好平衡。年轻时候的温柔却不败势的风格一直保持,只是已经没有了让她出面杀鸡儆猴的机会了。
毕竟果糖和胤禵都不是委屈的主,仗着年幼得宠一直为永和宫树立了威风。
这一回过去后,只会更盛。
这一年年节十分简单,等到小阿哥们一起来请安后,皇太后让人在慈仁宫摆了晚膳,以家宴的方式小小热闹了一下。
家宴上少不了喝酒,婉绣抿了两口。她不饿,又和皇太后说了今夜要陪着在慈仁宫过,所以提前退了出来去洗漱更衣。等到回来时,正好和胤礽遇见,还有他身后红着脸傻笑的胤禵胤两人。
两人勾肩搭背的就在后面跟着,眉宇里透着几分古怪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竟然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发现到婉绣。
胤礽两袖清风,长身而立,“姑姑走的好早。”
“我也不喝酒,难受吗?”婉绣莞尔,虽然胤礽双眸清亮,但也不能掩饰他身上的酒气。
胤礽笑,忽然往前倾了倾,沉声喑哑,“有点。”
虽然说这些孩子都早熟懂事,但是私下里能撒娇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含糊。不过年纪大了,再脸皮厚也不能亲近了。
婉绣愕然,不过看他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便跟着心软抬手抚了下他额头,“有点烫。”
胤礽高兴的回直身子。
“等会儿我送些醒酒汤过去,记得喝。”
“要甜的。”
“好。”
“天冷,姑姑快进去吧!”胤礽笑着,心满意足的领着人走了。
婉绣看着他步子轻盈,后面跟着摇头晃脑的小萝卜头,吩咐道,“醒酒汤用我的方子熬,加一勺半的糖。”
供给给宫里的糖都是十足的甜,知春问道,“煮多少?”
“三人……煮一锅。”
“是。”
这种甜食正和太子心意,至于十爷十四爷,唔,爱喝不喝。知春读出了主子的意思,转身去了。
这夜,婉绣郭络罗氏一起躲在慈仁宫里,坐在皇太后的床前绣墩上扒着炉子,烧了两个红薯做宵夜而过。
皇太后最后熬不住了,两人去侧殿支了锅子,直到饭后困顿时天色已经灰蒙蒙亮了。
婉绣强撑着次日请安回去,她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回头正好看到胤礽神清气爽的进来请安,身后两人满脸哀怨的眼神宛如实质。
她忍不住心情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