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十九夜
“你好好的皱眉做什么?”瓜尔佳氏听不见回应,抬眼就见一张苦瓜脸。
婉绣摇头,“只是觉得老天不公。”
瓜尔佳氏却是笑了,“老天从不说公平,不过世人寻求一丝慰藉罢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这话这时说出来,难免有大不敬的嫌疑。婉绣逡她一眼,心底忽的不踏实起来。
即便如此瓜尔佳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虽由此闭上了嘴,神情却有一丝痛快之色。
皇后的胎像不稳,让宫里几位贵人大多有些忧心。再加上皇后身体不大好,康熙也免不得烦躁。
婉绣自然不敢冒头,每日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差事,十分小心。可就是这样的关头,她竟然遇到了婉萱。
婉萱站在宫角处,婉绣甚至没有察觉,直到听见有人出声叫她名字。
妙菱很不喜欢,也只是退了两步做避让。
“可是佟娘娘有什么吩咐?”婉绣和婉萱行礼,客气的问。
婉萱上前来,亲近的要拉婉绣的手,“是我想你了,咱们姐妹难得在宫中过日子,这么久了却只见一面,妹妹不想我么?”
“不想。”婉绣冷笑,不顾对方登时蕴怒神色拂开她手,“咱们做奴才的就该做好自己本分,你这样路上拦我,叫别人看见了也不怕佟娘娘恼?”
“娘娘性情温柔,怎么会恼?只是近来娘娘吃斋念佛消瘦许多,实在让人心疼。”
情分走不通,但是打探消息还是少不得的。婉萱话语满是心疼面容却不甘,心思叫婉绣看的干干净净。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从未好好相处。心有谋略是常事,但是摆出来让人看就不行了。婉绣从不觉得婉萱能做大事,即便能,也只是一朝得意的侥幸小人罢了。
女子与小人皆为小鬼难缠之流,婉绣面上敷衍两句,迫不及待的回乾清宫去了。回去的路上,妙菱很是担心。但是见婉绣的确没说什么,也只是欲言又止的几眼。
婉绣自认尽力的躲开了,谁让那是婉萱守株待兔拦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呢?
只是世上的事大多就是不讲道理的。
康熙端坐在楠木胎金漆雕云龙纹宝座上,他缓缓的放下茶盏,语气微沉像是厚云积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朕有些好奇,你与承乾宫的乌雅氏说了什么?”
“回皇上,奴才并没有说什么。”
婉绣跪在地上,心里蓦地难受。
本来只是抱着账本进来回话而已,谁成想地上破碎着一口茶碗,一众奴才跪在地上,顾总管的额上还渗着两条血丝。哪怕事不关己,婉绣也只能跟着跪下。这一跪,至少有一刻钟。
桌案上有着笔画批奏的声音,婉绣惴惴不安的听着。直到康熙似是忙完之后,才落下这一质问。
这纯粹是无妄之灾!
“承乾宫乌雅氏是奴才的族中的一位姐姐,因为宫中并无姐妹,所以才寻奴才说几句贴心话罢了。”婉绣有些庆幸自己早有铺垫,和康熙偶尔的闲聊总是大方的托出自己的情况,至少她自认是没有说谎的。
婉绣格外镇定,旁人看了却不这样觉得。
康熙似是不信,殿里引起一声嘲笑,却没有发怒骂人,开口更是轻缓有度,“刘嬷嬷曾言你性情直爽,口齿伶俐,朕看所言不虚。”
婉绣紧要下唇,伏低了身子。
“只是还不及瓜尔佳氏出息。”
康熙忽然一句,半响方漫不经心的摆手,“朕并非小气之人,你既然爱热闹喜说道,今夜便领人去提铃吧!”
“谢皇上恩典。”
婉绣躬身退了出来,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几位宫人,许是闻得风声竟小心的避过她。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坏都是他一人给予,自没有受了委屈就自怨自艾的道理。原来在刘嬷嬷手下,她不也受过罚挨过骂吗?康熙作为主子,好歹守着些礼节,宫人们迁就着她最小又得脸,日子早就过得忘乎所以了。
婉绣以为自己心态摆的很平,可真的临到头了,鼻子都酸到了眼睛。
提铃受罚的宫女需在夜里自明宫乾清宫门到日精门、月华门,再回到乾清宫前。徐行正步,高唱天下太平,声缓而长,与手里铃声相应。
婉绣忽略那些状似路过的宫人,只当自己回顾做学生时领读的感觉,心理想好了自然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女儿家声音清越温婉,声声高唱并不缠绵,闻之却有几分动人。
婉绣从宫门下锁开始领罚,夜里每更之交便提声唱起,直到五更的天嗓子都倒了。小宫女扶她回去的时候,恍惚间闻到一声噩耗。
瓜尔佳氏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跑网吧,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隔了一段时间发现电脑卡了键盘换了……纠结的弄了个渣封面,后面就听着歌低头捧手机聊天(┬_┬)
感谢腐女L冰小伙伴的营养液~
第11章 人要笨一点
小宫女偷偷地和婉绣说,“瓜尔佳氏犯了规矩,皇上亲口御令墩锁酷刑。”
小宫女是院子里的,年纪很小。平日里见了她们总是身前身后叫姑姑,声音很甜。昨日还有说有笑的,如今却忌讳莫深的直称姓氏。
怪她么?
怎么怪?以后谁都不能轻易提起被主子亲口重罚而死的罪人。后宫酷刑中的墩锁,已经不是提铃能比的。
这是死罪。
被罚之人蜷缩在一尺见方的木箱之中锁住手脚,四肢无法站立和大小便是难题。时间长了,四肢淤血,呼吸困难,渐渐地被痛苦折磨死去。
墩锁之痛往往要几天才会死,瓜尔佳氏是前天夜里被带走的。
两人之前交浅言深后似乎疏远了些,除了差事私下里也少了交集。不想也由此让婉绣毫无准备的蒙在鼓里,被动的像个傻子。
婉绣想到了康熙那句话,后背不由发凉,粗布般嘶哑声问道,“妙菱呢?”
“妙菱姐姐磕了半宿头,正在屋里躺着呢。”小宫女替婉绣掖好被角,“姑姑还是早些歇息吧,晚些再喝点药就好了。”
“喝药?”
“是皇上吩咐的,说不能倒坏了嗓子。”小宫女眼底满是艳羡,“姑姑好福气呢!”
是啊,好福气。
此时此刻,婉绣有些摸不清自己受罚的缘故到底是什么。真的是承乾宫?还是瓜尔佳氏?
一夜没睡,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更是干涩疼痛。婉绣知道嗓子不大好,可她不敢借用生气给自己恢复。
既然宫里这么不太平,康熙都做主把她丢在一边,那她不如听话点,惜命些,躲在一边等风平浪静再说。
模样难看也没什么,安全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婉绣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太医过来的时候,她也病殃殃的不大精神。
喝了一天药,醒来后喉咙还发炎了。
婉绣只觉得浑身难受,万千只蚂蚁在身上搬家,明明有疏解的方法却要被迫忍耐,养病反而养出了一肚子火来。
她不敢写字,恐留下什么,最后捧着基本花艺的书卷着看。经此一事,婉绣对于的异能力也有了打算,她还是太弱了!
心智算计,她比不上。可如果花草为她所用呢?
婉绣经事太少,又处境卑微,家中在宫里也不过让她偶尔有些小恩惠。但凡出了事情,即便收到风声,可天子眼下谁敢枉动?
最多的,也就是个小宫女在她事后隐晦的暗示几句罢了。
受人挨打,婉绣不甘。
就算她自认要做傻子,可谁想完全被动。
宫中发作了一等奴才,掌事儿的也替换了不少下来。婉绣养了两天,嗓子依然嘶哑,但差事还是要做。
司账俗事紧靠婉绣一人支撑,妙竹妙菱两人偶尔也会帮忙算账,婉绣事后再去检查确定一番。可即便如此,婉绣仍然头痛不已。
“这是又没睡够?”
殿中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婉绣轻摇头,只听康熙叹了一声,“起来吧。”
婉绣缓缓起身,偷偷地看着他。
“想说什么就说,望着朕做什么?”康熙两手紧握身前,他神情平静,叫人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说起来,那日她也并未见到他有半分怒色。只是三言两语的嘲弄两句,便打发了。
这么会想,自己战战兢兢的未免太过胆小,婉绣抿唇,“皇上不生奴才气了?”
“朕气什么?”
“气奴才愚钝。”
“哦,怎么个愚法?”康熙挑眉,挑起一分兴味的笑意。
婉绣老老实实的耷拉着头,闷声道,“皇上这么问,奴才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哼,没出息。”康熙冷声道,婉绣想要反驳他却又来了一句,“跟了瓜尔佳氏这么久,倒学不出半分狡猾。”
主子不忌讳,她可不能真的缺心眼。婉绣又听到这样的话,一点都不沮丧反压低了头,“皇上是气奴才不狡猾?”
康熙哑然,兜了一圈还记得这么清楚,当真是小女子肚量。只是这点小肚量脾性和小聪明,此刻他反倒更喜欢,也耐下心来,“是高兴。”
“嗯?”婉绣抬头。
康熙忍不住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婉绣临走前,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奴才斗胆,司账尚缺一席。奴才无能,实在分身乏术。”
包衣小选每年都有,今年的奴才一应都进宫来,若是动作快的都被各宫主子看好备选了。若不是底下出了岔子,乾清宫根本不需要顾虑这些问题,康熙也压根不想这些小事。事情才过去了不久,顾总管也是小心谨慎的不敢触了主子眉头。
所以说,婉绣也真是勇气可嘉。
想起此事,康熙面色阴沉了些,他心疼皇后和子嗣,更是恼怒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
婉绣退出来的时候,顾总管不由睨她一眼,“你这妮子,什么话都敢说。”
不说,又怎么知道问题所在呢?婉绣回想起康熙的牵牛花,在她请求添人后忽然伸展开枝叶,头上竟然蓦地添了一丝乌云。如此离奇盛景,她差点没听到康熙答应的声音。
“有劳谙达了。”主子不高兴了,总要危难在身旁伺候的人。
顾总管不高兴的闭嘴,婉绣笑着离开,心里盘算着晚点送东西给顾总管,免得人真的恼了反而不方便日后行事。
康熙虽然答应了这件事,但是离落实下来却是许久之后了。
眨眼几天,天还未亮的功夫,坤宁宫便传出皇后发动的消息。
因为时间太早了,康熙去看了一眼后被太皇太后劝走了。康熙匆忙上下早朝后回来等了一会儿,直到巳时皇后诞育一位健康的阿哥。康熙大喜,当即取乳名保成,愿他能够平安成长。
这大约是作为一个父亲,顾忌前面夭折的嫡子最大的期许愿望了。
婉绣待在乾清宫里,听着宫人们走动这一喜讯。只是还未等她喝下一口茶,妙菱便小声道,“听闻皇后娘娘不大好,至今还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