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正当他以为整个鼎德无法避免破亡命运时,突然北城门的士兵几乎欣喜若狂地跑来,高声汇报道:
“大将军!大将军!北城门的北戎大军撤军了!”
“什么?”刘渊难以置信,“怎么会突然撤退,会不会有诈?”
对方摇头:
“没有诈,他们就是突然鸣金收兵,连很多粮草都没搬,就骑着马狂奔跑没影了!”
饶是刘渊征战沙场数十年,和北戎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也没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可不管怎么说,没了北边的压力,整个鼎德城的压力便减少了一大半,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南边的北戎大军不仅兵力略少些,而且没有那种大型投石机,防守起来不会太吃力。
似乎又能再苟延残喘好一阵子了。
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理解,如此强大的北戎大军,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形势大好却突然紧急撤退。
比他们更无法理解的是被迫撤退的北戎汗长子苏德。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原本不会攻打他们的慎郡王就杀向王庭,让紧急回防了。
*
这事还得从十几日前说起。
那时的草原上,牧草已经变黄,羊群必须开始圈养了。因为再过一个月,草原上就会下雪。
所以,按照以往过冬的经验,牧民们必须带着牛羊马等牲畜赶紧回到城里。
北戎部落里,每家每户都有上百的牛羊,贵族家中更是多达几万几十万头,整个迁徙的过程相当浩大,几乎要十来天才能完成。
而在牧民们回到城里以前,纳古斯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并不需要太多的防守力量。
因此,防守纳古斯城的纳古斯家族主力守军,是随着最后一批牧民与牛羊一起回来的。
为了防备慎郡王,他们将在入口处驻扎下来,然后全力守护内城,却怎么也没想到,刚到城下,就有人拿着先行回城的纳古斯家族族长信物,惊慌地来报,说城内发生牧民暴乱,让所有大军赶紧进城镇压。
一般人在自家的领地和城池里都会放松警惕。
更何况领兵的是纳古斯家族的长子牧仁,他是个典型性情粗犷的草原汉子,听到这消息不疑有他。
治下的牧民们,好些都是以前在其他部落或中原人那里抓来的俘虏,因为不满部落贵族的统治发生暴乱是常有的事,既然族长如此吩咐,那必然是这次的情况很严重。
留下一千多人在城门外警戒,他便立刻带着其余一万大军迅速赶往城内了。
众所周知,为防备外敌偷袭,纳古斯城选址在纳伦山谷之中,通往城内的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山,非常好防守。
占据着高处的地理优势,试图进入山谷的敌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些驻守在两边山上的留守兵力会突然向他们发动攻击。
而且扔下来的不是他们时常使用的巨石,而是一种看起来不算太大最多不超过百来斤的黑色铁球。
“有敌袭!”
刚有人警戒地叫出声,便突然轰隆数声巨响,只感觉到一阵热浪袭来,身边的人马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掀上了天,再落下来,便是血肉横飞。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有一波黑色铁球落下。
更要命的是,即使没被铁球袭击的地方,战马受惊,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根本无法有效逃离铁球攻击。
一波又一波的铁球落下,一次又一次的轰然巨响,不过短短一刻钟,整个山间道路上便满地残肢断臂,上万的草原勇士,活着的不到百人。
看着这惨烈的景象,牧仁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震天雷,是慎郡王!”
是他们以为根本不可能攻击草原部落的慎郡王,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占据了纳古斯城,然后诱他们进城,在路上对他们进行了埋伏。
可他现在明白这些也晚了,因为他留在城门口的那些人,也很快被慎郡王的人围堵,死的死,降的降,竟是一个也没能逃脱。
他再无可以翻盘的资本。
他和其余活着的草原勇士,也全部成了慎郡王的俘虏,被关进了外城城楼附近的牢狱中。
被关押了一晚上,滴水未进,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听到外头的中原人们在慷慨激昂地喊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他问俘虏中懂中原话的人。
那人面色发白,眼含恐惧:
“是慎郡王在誓师,说要趁着王庭兵力空虚又毫无防备,一路向北,直捣王庭!”
牧仁心中一凛。
没有人比他这样的上层贵族更明白,如今的王庭兵力有多空虚。
鼎德与清河战线,足足占据了十八万兵力,加上曾经被慎郡王剿灭的两万多,整个北戎疆域,剩下的兵力只有四万多。
这四万,布置在河陵的有两万,纳古斯城有一万出头,纳古斯城往北的两座城池加上王庭,总共不到一万七千。
若慎郡王趁虚而入,真的能轻轻松松直捣王城,甚至俘获毫无防备的大汗。
想到这其中的严重后果,他顿时着急不已:
绝不能让王庭毫无防备,他必须马上想办法给他们报信!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夜他趁着守卫松懈,联合其余俘虏一起制造混乱,抢了一匹马逃走了。
而此时的帅帐之中,林乐庆来向李洵复命:
“郡王,牧仁逃走了。”
李洵在灯光下批阅着从肃城河原等地送来的条陈,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并不在意。
林乐庆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郡王,咱们直接偷袭北戎王庭不是正好么,为什么要走漏消息让他们有所防备?”
李洵抬起头来,看向一脸纠结的林乐庆,心知他不给个答复,这位得力干将恐怕要连续好几夜都愁得睡不着觉了。
他从公文里拿出一份条陈给林乐庆。
林乐庆接过来迅速阅读了一遍,依旧眉头皱得紧紧的:
“鼎德告急……郡王,您是为了解鼎德之危才故意走漏消息的?”
非亲非故的,郡王为了鼎德也牺牲太多了。
这样一打草惊蛇,就算攻下北戎的城池,也捉不到北戎汗,到时候那些人打不过就往草原上四散跑掉,之后又能集结起来作乱,岂不是等于白忙活。
只见郡王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意有所指地道:
“是为鼎德,也不全是。”
说着,站起来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舆图。林乐庆先是一愣,随即眼中一亮:
“郡王妙计!”
第88章
中原兵对上草原兵, 哪怕训练有素,且战马相当,也依然有一定劣势。
毕竟多年来的饮食基础不同, 士兵的个头就不如对方的人高大强壮。再加上北戎士兵大多凶狠彪悍,骁勇善战, 正面对战,必然要以己方的大量牺牲来换取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这是李洵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而且, 他只有五万兵力, 也消耗不起。
所以他更愿意等待时机,选择智取。
这一次,鼎德与清河战线几乎吸引走了北戎的大半火力, 他才得以能轻易地拿下北戎的纳古斯城。
因此, 不管是为了广大腹地的中原百姓, 还是为了偿还这一份人情,他都不会置鼎德于不顾。
但怎么救下鼎德又是一门学问。
长途驰援, 首先沿路的关卡就不好过。
鼎德与肃城之间, 有一片很大的沙漠,他去鼎德,要么从临近边疆的边城,要么就要往南绕行。为了速度, 自然只能走边城。
可哪怕鼎德告急,以嘉佑帝的做派, 也大概率不会愿意他越过几座边城去驰援鼎德。
那他总不能直接一路攻城略地, 先攻破自己人的城池, 再去鼎德。
再者, 以嘉佑帝对他的忌惮, 他驰援鼎德,对刘渊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围攻王庭召回鼎德部分兵力是最好的解法。
而且历朝历代要真正解决草原游牧民族的袭扰,最重要的还是消灭其有生战力。不然,就算打下他们的城池,凭着那些草原游牧民族在草原上来去如风的能力,想骚扰劫掠中原百姓,还是轻而易举。
因此,李洵此次的目标其实根本不是北戎王庭,而是驰援王廷的几万兵马。
他们回王庭驰援的路途长达千里,必然有适合伏击的地方。
明白了自家殿下的意思,林乐庆开始在伍汲今年探索绘制出来的的北戎草原舆图上找合适的地方。
他选中的是一个两边都是山,狭长又幽深的峡谷,地形与纳古斯城十分相似。
找到这样一块宝地,他很是兴奋:
“殿下,此处在北戎骑兵回援的必经之路上,地形非常适合埋伏!我们在此处设伏?”
李洵闻言却没有给予肯定,而是引导性地道:
“你再仔细想想。”
他始终不能每一场战斗都亲力亲为,势必要培养一些能征善战的下属。作为一军统帅,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勇猛,更重要的是战略思维。
林乐庆在这方面是个很有悟性的人,这也是李洵将他从护卫营里提□□,经常带在身边熏陶教导的原因。
听到这话,林乐庆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惭愧地道:
“是属下想得太少了。那苏德既收到王庭传信,必然已经知晓我们是如何拿下纳古斯城的,若他是个谨慎的将领,回援途中必然会考虑到再次被埋伏的可能性。如此明显的埋伏之地,他很可能为了安全而绕行。”
他看着舆图找了好一会儿,又指了一处更北方,名叫牛安山的山道。
那里的山更低,道路也更开阔,更容易发现埋伏的敌人,也更适合掉转马头逃跑。
“若属下是苏德,或许会选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