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旁人便道:
“那可是慎郡王,别人不行,慎郡王怎么可能不行,先前河原就是他光复的!”
“对啊,这事还能有假,听说陛下接到消息,都高兴得昏过去了呢!”
“慎郡王当真是给国朝争气啊,不仅收复了河原,还把北戎蛮子的部落都抢了两个!”
“要不怎么说是战神转世呢!”
“有慎郡王在,咱们可就再也不怕北戎蛮子了!”
“这下总该叫慎郡王去领镇北军了吧?”
“对啊,先前我就说了,该让慎郡王做统帅,朝廷不同意,这下那帮狗官总没理由阻止了吧!”
爱国百姓们为此事兴高采烈,京城的商家们也趁机搞起了促销活动。
什么庆祝慎郡王攻占北戎两部落,本店全场八折。
庆祝慎郡王歼敌六万余,买一送一。
全店买满十贯钱,送小号慎郡王蛟龙旗一面。
酒楼趁机推出了“旗开得胜”宴,连青楼楚馆也由文人墨客编排了新的《庆慎郡王大捷曲》。
整个京城天天敲锣打鼓舞狮子庆祝,那热闹程度简直堪比过年。
读书人们,对于这位素有仁德之名的英雄郡王,也越发仰慕。一时间,呼吁让慎郡王做统帅抗击北戎的呼声再次高涨。
大皇子李洵的威望,在京中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满京都在为慎郡王的胜利庆祝开怀,唯有三皇子与四皇子心里泛酸,只恨不得父皇赶紧好起来,自己也去边关建功立业。
五皇子却越发庆幸,先前没有参与弹劾这位大皇兄。
如今太子被废,无嫡自然是长子更尊,再加上这不世的军功与手中的强兵,就算父皇不喜大皇兄,也未必能阻止朝野内外人心所向。
大哥对待兄弟历来温和宽厚,以前对他这个年纪小几岁的弟弟也颇为关照,如此想来,若是大皇兄上位,为他效力,日子定然不会太难过。
相比这些在外头的弟弟们,被幽禁在冷宫中的废太子李玄,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几月前那场宫廷政变中,母亲和舅舅全死了,而他,也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被贬为庶人,挑断了脚筋,幽禁在这冷宫之中。
陪着他的,只有从小伺候他的一个太监,除此之外,便全是皇帝派来监视看守他的人。
想起当时嘉佑帝假惺惺地说,虎毒不食子,所以哪怕他犯下大错,也留他一命,让他在宫中安渡余生,李玄脸上便不由充满恨意。
他杀光了他所有在意的人,剥夺了他的一切,甚至连健康的身体也不给他,叫他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知道嘉佑帝不愿意担弑子的恶名,盼着他自己去死,可他偏不要让他如愿!他要活着,活得比嘉佑帝还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似乎就想看到嘉佑帝国破家亡比他还凄惨,可事实上嘉佑帝大权在握,如今谁也无法撼动他。
可这一日,他在来送饭的宫女手中看到了一面小小的蛟龙旗,她将这东西塞给在冷宫里当差的一位宫女,道:
“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那与她要好的宫女好奇道。
送饭的宫女说:
“这是慎郡王蛟龙旗,我此次出宫办差的时候买的,外头可时兴了!”
慎郡王,听到这三个字,李玄心中一震。
这个昔日的老对头,他似乎再也恨不起来了。
时至今日,他如何还不明白,他和李洵,不过都是嘉佑帝那无耻小人的棋子而已。
两人争斗多年,不过是为嘉佑帝铺了路,最终追随他们两人的势力,全都被嘉佑帝收归麾下。
他们两人,谁都不是赢家。
但李洵比他聪明,跑得早,保全了自己重要的人,还在京城鞭长莫及的地方立下足来。
而他却一无所有了。
“好端端的,外头怎么时兴起这个来了?”
这也正是李玄好奇的问题。
那送饭的小宫女道:
“如今宫外都传遍了,慎郡王攻占北戎两大部落,歼敌六万余人,陛下知道都高兴得晕过去了!京中许多百姓仰慕慎郡王,便有商家做了这旗子来揽客嘛。”
李玄先是瞳孔一震,像是难以置信,片刻后却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高兴得昏过去!父皇啊父皇,你也有今日!”
两个宫女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跑,李玄却丝毫不在意。
自从至亲尽数死于嘉佑帝之手后,他头一次如今天一般畅快。
到底还是李洵有办法啊!
头一次他承认自己输给了李洵,可却输的心悦诚服。
望着勤政殿的方向,李玄脸上再次露出扭曲的恨意:
父皇,我等着你众叛亲离,失去你在意的所有东西!
*
与其余几位兄长或嫉妒或叹服的心情不同,处在宫外的七皇子,听说了那位大皇兄的不世之功,再日日听着满京对大皇兄的赞誉,他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心中属意的继承人是自己,因此他甘愿韬光养晦,也甘愿居于人下。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丰厚回报的。
如今好不容易父皇铲除了所有威胁,可以逐渐扶他上位,却出了这种事。
父皇昏迷不醒,宫中根本得不到消息,他真的很担心,若是父皇真的从此再也无法醒来,他和母妃该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培植出自己势力的他,外祖家也丝毫不能提供助力,该如何争得过年长许多的皇兄们,更何况,如今还有大皇兄这位不管是序齿还是功绩都拔得头筹的强敌!
若父皇无法醒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了很多办法,他终于把信递进了钟粹宫,在其中表达了他对父皇的无比担忧。
这样一来,即使被人抓住把柄,也没有什么逾越之处。
没多久,他便收到了一块从宫中递出来的令牌,让他进宫探视。
来到勤政殿,被请了进去后,他便看到嘉佑帝正额上包着敷药的药包批阅奏折,母亲柔妃服侍在侧。
七皇子心中顿时就松了口气,满脸孺慕激动地上前行礼。
“父皇,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关切地凑上前去。
嘉佑帝面色和缓地道:
“如今已经好多了。之所以对外秘而不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对天沙城用兵。”
他才接到消息的时候,那一瞬间是真的气坏了。
北疆战场上,他的军队与北戎胶着一年有余,不是损兵折将就是丢失城池。北戎兵力强盛,这本也是常事,可有李洵动不动就光复故土,动不动歼敌上万相比,就显得那么无能。
上次的捷报传扬开来,朝中本就有不少人主张让李洵挂帅,这一次取得更大的成绩,这样的声音只会更多。
朝中尚且好说,他已大权独揽,弹压得住,可民间对李洵的赞誉与推崇必然会再次高涨,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想到上次被压下去的请求让李洵挂帅的万民书,与这次李洵更加显赫的战绩,他只觉得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脸上,屈辱感一阵阵上涌。
民间可能出现的声音,大臣们不敢说出来的想法,化成一股一股尖锐的疼痛袭向太阳穴,他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好在如今宫中已经没有任何能威胁他的存在,陈旺也能从容地掌控全局。
当天夜里,他便在御医的抢救下醒了过来。
说他这是急火攻心,若再严重些,便会中风,让他今后千万注意,情绪不要太过激动。
这样的诊断对嘉佑帝来说,无异于又是当头一棒。
他一直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却没想到,中风这种老人才会得的病,竟然也找上了自己。
但幸好御医们还算有些本事,说若是加上针灸药敷以及饮食方面的全面调理,这病症是可以减轻甚至完全消失的。
嘉佑帝自然是不想中风,不然这江山一准便宜了李洵那逆子,这一次,他前所未有配合地接受了御医的治疗。
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民间的那些声音他尽可能地不听不看,而是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打一场大胜仗之上。
在李洵的刺激下,再加上确定了北戎那五万多的兵马不会再回来,他便下定决心要出兵夺回天沙城。
为了掩人耳目麻痹敌人,他特意封锁了自己已经醒来的消息,秘密招来魏平光和禁军统帅颜纲这两大心腹,命颜纲亲自率军突袭天沙城,而魏平光代替他这个皇帝发布密诏,让沿途郡县协助颜纲补充军需,以及为后续出兵做其他准备工作。
“若有人不听密旨,不必纠缠,一切以效率为先,不必拘泥于任何手段。”
他的意思很明显,若沿途郡县效率低下或者不配合,颜纲可以用任何手段去获得军需,保障速度。
师夷长技以制夷,他们只有采用北戎一样的军需补给方式,才能在行军速度上与北戎比肩。
他晕倒的消息传出去,北戎以为大启陷入混乱,是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在此时主动出击的。这正是他们必须好好把握的机会!
颜纲听到他这吩咐有些惊讶,可他是皇帝最忠心的爪牙,闻言并没有什么犹豫就应下来了。
倒是一旁的魏平光心中默默叹息,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皇帝昏迷的情况下,只靠他这右相,确实难免有郡县怠慢,只有允许禁军像北戎一样一路劫掠获得粮食,才能保证行军速度。
私下里,他又跟颜纲叮嘱,让他一定注意把控好军队,只取当时军需,决不可过分放纵劫掠。
颜纲应下,说到时候实在万不得已,也只会派一个营去索取军需,不会让此事乱了军心。他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听闻了父亲的话,七皇子也彻底放松下来。
他应该相信父皇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一步步收拢权柄到如今大权在握,何曾出过什么差错。
母妃曾经教导过他,身为皇子,最忌讳的便是过分发展自己的势力,引起皇帝父亲的忌惮。
父皇如今大权在握,他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只要静等父皇的安排即可。
*
此时独居钟粹宫的六公主,却没有她弟弟这么好的心态。
听闻李洵接连攻克北戎两大部落,歼敌六万余的消息,她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