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有敌袭,所有人立刻从西门撤离!”
一个骑兵骑着马飞奔到城内牧民们的聚居处传信。
牧民们半夜被吵醒,却没有抱怨,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以往的认知里也并不止一次出现。
被其他部落进攻,就要马上带着牲畜与贵重物品逃离,尽可能保住部落的有生力量和财产。
如今贵重物品是没有的,每一家却有上百的牲畜。
所有人慌乱又迅速地骑上马,驱赶着牛羊马往西门跑去。
可他们没想到,部落太小,整个部落的城池都被敌人包围了。
跑出去报信的王三,刚跑出城门没多久就被射杀。
试图从西门逃离的牧民们,也全部被堵回了城中。
北边的敌军也很快攻进城里。
此时天光微亮,负责城池治安的中原兵们终于看清楚了敌人的模样。
那是些高鼻深目蓝眼珠,长相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
这些人叽哩哇啦地怪叫着朝他们冲来。
副都头带着仅有的四十几个手下负责殿后,此时面对几倍于自身的敌人,握紧了手中的刀。
“弟兄们!郡王把这些牧民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尽全力保护他们安全撤退!不能给鼎德守军丢人!”
“是!”
士兵们虽然也害怕,却牢记着自己的职责与使命,与同袍们配合着,骑着马挥着刀英勇地向前冲去。
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城墙,与敌人厮杀,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牧民们争取逃跑时间。
战斗进行了一刻钟,身边的同袍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他们的阵型不断缩小,却把后背交给彼此,依旧英勇地战斗着。
看着往回跑的牧民们,身中两箭的副都头眉头紧皱,用戎族语大喊:
“往西门跑啊!回来干什么!”
那个领头的北戎汉子也大声回道:
“西门被敌人包围了!我们来与你们一起杀敌!”
说着,他们也抽出腰间用来宰杀牲畜的腰刀,朝着入侵的敌人冲过去。
“好!一起杀敌!”
这一刻,不管是戎族还是中原兵,他们内心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打退入侵者。
然而,这些受罚的部落先前经过与慎郡王的一场大战,族里的青壮年所剩无几,即使全加在一起,也不过两百多人。
他们并非经过训练的士兵,战力与配合能力都比不上中原兵,面对上千的敌军,也未能抵御太久。
戎族勇士与中原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身负重伤的副都头。
他同样没有吝啬自己的生命,抡起大刀就朝着敌军冲去。
只可惜,还没有靠近敌军,便被一箭穿喉,掉落在了马下。
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满是不甘的眼睛望向南方。
那是故乡的方向,也是慎郡王与鼎德大军所在的方向。
郡王,大将军,我们失败了,但我们没有辜负鼎德守军的使命!
*
埃尔顿看着己方死伤的士兵,眉头紧皱,咒骂道:
“该死的乌力罕,他没有告诉我,这里有这么多兵力!一个小小的城邦,就让我损失了四百多战士!”
但看到远处那些被驱赶回来的牧民以及密密麻麻的牛羊,埃尔顿绿色的眼睛里又透出贪婪欢喜的光芒来。
虽然这个城邦里几乎没什么青壮年的男人,但女人很多,还不像是他的庄园里那些女奴一样瘦骨嶙峋。
这些女奴,也能卖不少钱啊!
“战士们,收获的时候到了!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回家去吧!”
他这一声令下,沙国的侵略者们便撒欢地朝着人群冲过去,接下来便是一场掠夺的盛宴。
听说附近有岗哨,埃尔顿也没有在厄尔浑部落久留,绑走了所有青壮年的男人和女人,比车轮高的孩子。搜走全部的牲畜和部落里储存的粮食,以及保暖的皮毛等,便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草原,回到了沙国境内。
原本安宁祥和的厄尔浑部落,在太阳升到正空时,便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与一群年老体弱的老人,以及年龄十分幼小的孩子,总共不到两千人。
望着被洗劫一空的部落,许多人忍不住绝望地哭出声。
马上就是冬天了,他们却什么也没有了,该怎么给新可汗上贡,该怎么活下去!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睿智的老人站了出来:
“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们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老人叫乌列盖,虽然不是贵族,却凭借出色的打猎经验和一些草药运用知识,在曾经的部落里很有威望,重新划分部落后,他也很受人尊敬。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又是一群无用的人,还能怎么办啊……”
“对啊,我们这些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马上又是冬天了,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收留我们!”
“我们只会冻死饿死,被野狼吃掉!”
乌列盖浑浊的眼睛望着西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们去西边,找新可汗的驻军。他们或许会帮助我们!”
“他们真的会帮助我们吗?连抢劫的色目人都不肯要我们……”
所有人都对这个提议没什么信心。
他们这些人不是年纪很大的老人,就是很小的孩子,能干的活儿恐怕还没有他们吃的东西值钱,谁会愿意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连同族的部落,都不会这么好心,更何况,新可汗和他的军队都是异族。
“那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乌列盖反问道。
众人沉默,倒是一个小孩站出来道:
“我觉得乌列盖爷爷说得没错,只有新可汗的军队可能帮我们!那些叔叔以前帮我背过水,刚才也在拼命保护我们,他们是我们的保护者!”
众人一想,新可汗的军队平时对他们确实不算敌视,对老人小孩还有优待,说不定真的可以去碰碰运气。
第186章
乌列盖等人在草原上走了半天, 终于找到了那个二十里外的烽火台。
之所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主要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驻军在哪里,只能凭着印象随便走, 一开始走错了方向。再加上老老老小的腿脚都不利索,又没有任何马匹, 就严重拖慢了行程。
他们到达烽火台时,天都快黑了,烽火台的士兵乍然见到这么多戎族人往烽火台而来, 还有些紧张, 待骑马一去察看,却发现全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很小的孩子。
乌列盖也担心引起对方误会,待那骑兵策马走近, 乌列盖就对其他人下令:
“跪下, 都跪下!”
所有人呼啦啦全部跪在地上, 姿态十分驯服。
“老人家,你们这是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骑兵说的是中原话, 还好乌列盖会几句中原话, 比划着说出了事情的关键。
“色目人,攻打,部落。被抢走食物,只剩老人孩子。”
骑兵大惊。
也没法问为什么没传信, 赶紧回到烽火台告知了同伴。
烽火台轮值的总共只有四个兵,他们哪里能决断这么大的事, 赶紧点燃烽烟, 向主力驻军传信。
烽火轮流传递, 消息在当晚才传递到了最近的要塞格桑堡。
整个北戎边境只部署了三万多的兵力, 每个烽火台都要人手轮值, 部落也要治安兵力,种种拆分下来,每个要塞的兵力也不多。说是主力驻军,其实每个要塞也只有六个营的兵马。
“副将军!西边有个部落似乎遭遇了敌袭,我们刚收到烽火传信!”
如今的格桑堡副将是原鼎德守军的一位营指挥使,名叫薛槐,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虽然年纪不小,脾气却很急,听到这话,立刻兴致勃勃:
“有敌袭!好啊,总算有仗可打了!”
如今北戎被灭,大半年来整个北疆的形势都很平稳,来到北戎边疆这一个多月,空有神兵利器,却无仗可打,叫薛槐觉得很没劲。
这下可算是来活儿了。
他立刻去向格桑堡主将汇报。
“将军,东边有敌袭,末将自请带五千兵马出战!”
如今的格桑堡主将宋世明,年纪在二十出头,护卫营出身,在李洵麾下资历很老,因为战功卓著,一路从队长提拔上来,在平定北戎后,成为了驻守一方要塞的守将。
大概两个月前,林乐庆将军调走了各个堡垒的绝大多数兵马,却把他们这些主将留下来了,为的就是留下绝对忠诚于慎郡王的人主持大局。
所以,哪怕如今宋世明手下只有一个营,薛槐有五个营,薛槐还是得请示宋世明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主将。
听到敌袭,宋世明心中的弦也紧绷起来。
自从郡王一统草原,边境上一直都十分安宁,如今会是哪里来的敌袭。
卷土重来的北戎余孽吗?
“不急着出兵,先派斥候探明情况。”
他这六千兵马,要守护长达五百里的边疆线,必须要慎之又慎。
不然,若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急着将兵派到东边,等西边被袭击的时候,他便完全掉调不出兵马狙击。
第二天上午,斥候兵和来自东边烽火台的传信者前后脚到了格桑堡。
宋世明先问了斥候兵,得知方圆百里都没发现敌人踪迹。
心知传信者必然带来了东边更详细的消息,宋世明又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东边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