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既如此,那本王便给你好好交待下细枝末节。”
他要交待的,主要是教材编撰,以及教学方法的问题。
因为是脱盲班,时间紧任务重,便不可能像是一般孩童启蒙那般悠闲和全面。在内容上必然要做些取舍,方法上也必须高效。
内容上,必须让将官们学习后,能更好地理解阵法,旗语等,能更容易地管理手下士兵。他若有政务相关的差事比如登记核查一类的派遣给他们,也必须能应付得来。
教学方式上,必须尽可能简单易懂,尽量让将官们在两三个月内掌握日常所需的字词和加减法。
毕竟,这事最好在春天前完成。
北方的冬天会一直持续到来年二月,冬天不适合打仗,双方都不会动兵。
而到了春天,经过一冬的消耗,北戎那边秋季膘肥体壮的骏马会变得消瘦,又正值女性生育与牲畜繁衍的时节,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若要攻打,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机可乘再占些领土,军中便会渐渐忙碌起来了。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到来年三月前,是最好的学习时间。
如此,便需要快速地重新编撰出一套扫盲教材,且讨论出高效适用的教学方法。
这些事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他一直没时间做,如今正好有人可用,便不如交给她们。
他还是很相信群众的智慧的。大不了等她们列出章程后,他再亲自把关进行指点,如此便能省时省力又达到更好的效果。
听着李洵的各种要求,周尧姜这才明白,原来郡王对于教授将官们识文断字其实早就有了规划。不由得有些惭愧,刚才她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想到了郡王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郡王如此信任她,她自然也不能辜负,务必早些拿出条理来才是。
“那民女就先不叨扰郡王了,等写好了条陈,再来请您定夺。”
李洵看她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觉得跟七公主一样有些小大人般的可爱,不由笑着道:
“都要为本王办差了,还自称民女么?怎么也得是个属下了。你的任务重,月钱就给你暂定为五贯如何?”
对上李洵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周尧姜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那属下便多谢郡王了!”
说完就一福身,带着笑出来的小梨涡雀跃地离开了书房。
走到那些军中带回来的女子们居住的院子,她便又变成那位沉稳的周大小姐了。
将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她便对她们宣布了郡王打算给军中的将官们启蒙,问她们是否愿意去军营授课,又说了一应待遇。
众女子比她先前还惊讶。
“郡王真的这么说吗?让我们去当都头们的夫子?”
宋怜怜最早发声,其余人也都漆刷刷地看着她。
周尧姜无比肯定地道:
“自然,郡王亲口说的。但他也不愿勉强你们,所以你们先好好想想,愿意去的,今天晚上之前来找我登记。”
她话音刚落没多久,便听一个冷清的声音道:
“不必到晚上了,周大小姐,我现在就可以登记!”
说话的是张巧奴。
此时的她,迈步向前站在周尧姜身前几步开外,身体站得板板正正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烟视媚行的做派,妩媚的脸显得有些冰冷肃然,可浑身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重获新生的蓬勃力量。
和她一样的还有其他好些个女孩子。
她们紧随其后道:
“承蒙郡王看得起咱们这些低贱之人,交给我们如此重任,我们又岂能辜负!”
“没错!郡王金口玉言,他既然都觉得咱们能做,咱们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谁说女子就不能教授学问了,我以前还在家教过我弟弟读书呢,他那么调皮也一样被我制住了!”
“正正经经做女夫子,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最后,竟是所有人都报名了。
周尧姜看着她们斗志昂扬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她就知道,她们都会答应的。
以前多少苦难都捱过来了,如今有了新生的机会,从此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哪怕有些困难,又有谁会退缩呢。
“既如此,我便把大家的名字都登上去,上报给郡王了。”
看着她端秀的字体在纸上写下众人的名字,不少人都悄悄红了眼眶。
她们是真的熬出来了。
若没有郡王,她们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一定得好好做事,方才对得起郡王的这份大恩。
第68章
承乾宫内, 嘉佑帝正温声细语跟才进宫三个月的容妃说话下棋。
年轻的容妃容貌姣好,此时满脸幸福与娇羞。
自从入宫以来,陛下就对她盛宠有嘉。初进宫就封了她做昭仪, 才进宫的那个月她完全是专房独宠,之后也每月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宣她伴驾, 与她相比,曾经的宠妃们全部黯然失色。
前些日子她被诊出有孕,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陛下就直接将她晋升为妃。哪怕因为有孕撤了绿头牌, 也依然时常到她宫里来陪她。即使怀孕了不能侍寝,陛下也从未让她被冷落过。
母亲被特许进宫来看望她时,听说了这些很是高兴, 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保住腹中的孩儿, 将来她还有更大的福分在后头。
被帝王娇宠着的少女, 此时正耍赖要悔棋,嘉佑帝却是一脸宠溺的模样纵着她。
气氛正好, 御前大太监陈旺走了进来, 躬身汇报道:
“陛下,右相独子林程醉酒纵马,夜闯禁宫,已经被御林军拿下了!”
“啊!”
容妃惊得低呼一声。
宫中纵马和夜闯禁宫, 不管哪一条可都是死罪。
嘉佑帝手中捏着的棋子一顿,脸上的表情不变, 眼中却已爆发出惊喜的亮光来:
“到底怎么回事?”
陈旺顾虑地看了容妃一眼, 容妃识趣地福了个身退下, 陈旺这才道:
“想是不满陛下前些时日对他的惩罚, 林程近日一直纵情声色, 今日与苏纪安等人一起喝酒,不知怎的发起疯来,说陛下冤枉了他,非得要夜闯禁宫找陛下理论!”
苏纪安,是林相的得意门生之一,林程一直将其视为亲兄。
嘉佑帝眼中闪过精光,这些人投诚的诚意倒是真的很足啊。
心底却十分不屑,所谓文人士大夫的风骨,在利益面前什么也不是。看着右相这条船要沉了,跑得比谁都快。
若他们誓死追随自己的老师上峰,他虽说会毫不留情地铲除他们,却会高看他们几眼。
如今么,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他暂且也可以用着,却是绝不会真正重用与信任的。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自从李洵那逆子远走北疆后,原本的大皇子党就树倒猢狲散,大部分外围势力都被他这个皇帝一一收拢,最后只剩下林氏一族与林相最信任的几个门生故吏还以林相马首是瞻。
不过,当他这九五之尊越发明显地在朝堂上表现出对林德康的打压时,林德康身后这股最后的势力也越发分崩离析。
先是林德康的亲弟弟林德益暗中上门为自己的嫡出长孙求娶长亭候家的庶女,低姿态地表达了联姻之意。
长亭候家并没有什么出色人物,只有一点长处,那便是与他这个皇帝是表兄弟。
林得益想投靠他的意思很明显。
嘉佑帝知晓,林得益等旁支,一直以来都对林德康很不满。
毕竟,若说为官老实,再没比林德康更老实的了
生怕自己与家族有把柄被皇后太子一党抓住,这十几年来都是极力约束家人,稍微过线的事都不准人做,阻了家族里很多人的财路官路。
往日里,他们恐怕还想着追随大皇子的从龙之功姑且忍耐,如今大皇子李洵一被发配北疆,多年来的不满便尽数爆发出来了。
林得益为首的旁支想背叛林德康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们毕竟是林家人,没有足够诚意的投名状,他是绝不会接纳他们的。
通过长亭候传达这意思没多久,林家人便向御史台送上了林程在任上强买民田的罪证。
林程自然说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但证据是林家人爆出来的,清楚明白,根本不容抵赖。
接下来的一出大戏就很精彩了。
御史大夫尹伯文亲自下场弹劾林程,要求他这皇帝依律将林程罢官流放。
要知道,这尹伯文可是林德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可谓铁杆大皇子党,右相心腹。
连他都背刺了右相撇清关系,其余的残余势力哪能不惶恐。
有两个在第二次朝会上便加入了弹劾林程的队伍,其余的附庸,面对诸多弹劾,也不敢再开口替林程辩解。
众望所归,嘉佑帝自然是顺势将林程罢了官,却顾着林德康这个右相的面子没有流放。
林德康那老匹夫也大约知道自己是大势已去,也或者是被众多背叛纷至沓来被打击得不清,下了朝回去就大病一场。
他特意派遣内侍去看了,几日之间须发全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
可就算是如此,这老匹夫也硬是挺着一口气不肯辞官,叫嘉佑帝气闷不已。
右相这位置太重要了,他必须放上自己的人。
林德康本人没有过错,又在民间与朝中颇有威望,他不可能强行将他罢官。只恨不得那林德康直接一口气上不来,便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可那老匹夫病归病却是命硬,这么久了也没有要死的意思。
“夜闯禁宫是死罪,岂能轻易宽宥,直接将林程打入天牢!”
嘉佑帝对等待示下的陈旺下令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