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渔
虽然说有些忌讳,但是先前石慧琴病成这样,石回信心里也有底,悄悄地请了隔壁做棺木的人做了一副棺木,免得等要用的时候没有。
这件事到底不合适让石崇山和周氏去做,李伏又还小,石回信作为亲弟弟,自然是要帮着张罗,便是他再不喜石慧琴,可不管是因为血缘还是因为父母,他都是不能不管的。
初五那日办了丧礼,初六出殡,李伏作为儿子披麻戴孝,送完了她人生最后一程。
苏莞没有过去,虽说死者为大,可是石慧琴生前这么恨她,临死的时候还想折腾她,她可没那么大的肚量什么都不计较,再说了,如今两家的恩怨也结下了,她便是再放低身段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且又不是她的错,她吃饱了撑着才会去低头,说不定周氏因为丧女之痛心里正恨着她,指不定对她破口大骂,指责她没有良心,连将死之人的心愿都不愿意去帮忙完成。
不过她到底还是让李临去了一趟,到底是他表姐,人也死了,就去上一炷香,免得石家有意见,说是他看不上石家这门亲戚。
苏莞觉得在自己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好一些,不管是哪个时代里,将名声经营得好一些,别人挑不出错来,日子也会过得松快一些。
当然,那种为了名声面子牺牲自己的,那是要不得的。
因着村中有丧事,石桥村安静了许多,虽然是新年,也少了几分过年的喜庆,到处都安安静静的,便是要吃些好一些的,也都是家家户户关起门来。
石慧琴的头七刚过,李临便拿着一封信过来:“阿伏走了。”
“走了?”苏莞愣了一下,“什么叫做走了?”
“他说天下这么大,想要去看看,先前因为石慧琴困在这里,如今石慧琴一走,他也没了牵挂,就想着去游历天下,去亲自看看这世界天高地广。”
李伏的前世和李家历代儿郎是不同的,李家人爱和平,喜欢安宁,坐得住这朝堂,也做得了这山野村夫,最爱隐世而居,品一日三餐,赏四时风景。
内心平静且安宁,不管是什么样的境况,都可以处之安然。
而李伏虽然聪慧,也有雄心壮志,也曾为江山百姓励精图治,可是他一生居于朝堂,高高在上受着四海朝拜,少的便是那份平静和安然。
若不然,当初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心中的落差生出各种纠结和不甘。
若不是因为他尚有良心在,也在乎这天下苍生百姓,若不是他还敬爱这位前世的养父,在这样的落差之下,为了得到曾经拥有的权势富贵,凭着他的本事,早已将这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苏莞微微皱眉:“他是一个人走的吗?”
苏莞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这些日子李伏表现还不错,但是她担心他离开李临的掌控之中开始搞事,而且他知道太多李家和离城的事情,这样的人放出去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嗯,一个人。”
李临在边上坐了下来,苏莞接过信仔细地看了一遍,信上寥寥几句,说明了他要离开的缘故,也说明了他会安分守己,不会胡来,以后会时常给他们写信,得了空闲还会回来看看。
苏莞问李临:“你当真让他走?要不要派人去跟着他?”
“派了一人过去。”李临淡淡道,“既然他想要出去走走,我也不拦着他,世间上许多道理,也不是在书册上就能教给他的,要他自己去看,去体会,才能明白,既然他有这个心,就让他去就是了。”
“只是他如今还小,给他派一个护卫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护卫平时也只是护卫,只要李伏不犯傻,不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便永远只是一个护卫。
苏莞点点头,虽然她也是愿意去相信对方的,可是有个人跟着,也放心一些,而且安危也有保证。
苏莞犹豫了一下,又问他:“石慧琴的事情,他心里可是会怨恨我们?”
“这倒不会,是非恩怨他也是有眼睛看的,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事情到底是石慧琴做的不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求别人对她宽容。”
苏莞想想也是,又问:“那他走的时候,可是带了钱银?这出门在外没有钱银可不行的,而且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外面冷得很。”
“带了,我拿到了信便派人追了上去,给他准备了一些银票和碎银,让他日后缺了,便写信回来。”
苏莞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十三那日,石家一家带着礼物上门来,说是给李临和苏莞道歉,周氏脸色苍白,坐在边上神情恍惚,不过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便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确实是挺可怜的。
石回信道:“先前的事情,都是我们不对,此番上门来郑重道歉,还请表弟和郡主原谅。”
石回信这道歉也是万分诚心的,先前他不拦着周氏确实是因为不能拦,周氏是他亲娘,若是不让周氏做,周氏怕是会在余生都觉得愧疚难过。
不过也是他们做错了事情,这原本是石慧琴的不甘与怨恨,偏偏让他们将其压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苏莞闻言不作声,转头看向李临,李临坐在她身边,淡淡地看着这一家三口。
石回信见这两人都不说话,心中只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这事情会得罪他们早有预料,事情不会道歉就能轻易过去也早有预料,可是到了此时,心中也有一种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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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一切也都是她姑母的过错
石崇山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叹了一口气,有些尴尬道:“景元啊,都是你舅母糊涂了,当然这件事我们没拦着,我们也有错,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了。”
“慧琴的事情,确实是她自己不该,也都是我和你舅母没有教好她,才让她生出了这样的贪欲,去肖想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因为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得不到,所以怨恨,所以不甘。
“这事情实在是让郡主受委屈了,日后郡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我们就是了。”
石崇山脸色有些僵硬,他一生好脸面,将脸面和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心里真的是恼恨起石慧琴来。
不过想到那个孽障如今已经埋在黄土下,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微酸。
到底是亲女,平日里再怎么骂她,可人没了,心里总觉得空了一块。
李临和苏莞还没说话,却听周氏小声道:“要说慧琴一生不甘,不过是她年少之时窥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心生了妄念,若是真的说起来,一切也都是她姑母的过错。”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石崇山拧眉,石回信惊了一下,眉心一跳,苏莞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李临,却见他的脸色果然冷了几分。
父母生养儿女,在儿女心中,父母是极其重要的人,容不得旁人随意指责侮辱,尤其是这种本不该属于他们的锅,哪里容得了别人胡乱盖上去。
便是李临性情冷淡了一些,可是有人敢这样指责他的父母,他也是要生气的。
苏莞压低了声音:“石夫人慎言。”
周氏心里正因为石慧琴难过呢,这会儿也是容不得别人说她女儿不是,想方设法地将石慧琴的那些错处寻一个因果,觉得那都是别人的错,才让她女儿做下错事。
“我说的难不成有错?若不是当年她窥见了李家的富贵,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都是李家的错,是她石秦桑的错!”
苏莞被她的理论给气笑了:“真的是笑话,你家姑娘窥见了李家的富贵,心生贪念,这还成了李家的错?成了我婆母的错?你说出去不觉得可笑吗?”
“如此说来,那贼人瞧见了富贵人家家中有钱财,潜进去偷盗,被捕判刑之时,难不成还成了那富贵之家的错,是因为那家家中有钱财,才使得他铤而走险,犯下这等错事,乃是罪人。”
“若是你有一位姑娘,生得貌美如花,被贼人见了,去欺负了,莫不是觉得是你家姑娘生得太好,这才引人犯罪,你家姑娘才是罪人。”
“石夫人,虽然你没了女儿,我们也觉得你可怜,你胡言乱语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矛头指向我夫君的亲娘。”
苏莞握了握李临的手安抚他。
虽然她不曾见过这位早逝的婆母,但是她在乎李临,在意他的心情,自然会护着人家,容不得别人在她死后还往她身上盖锅。
这女子之间的争吵,有些话李临不好说,自然是她替他说了。
“真要说起来,便是你这位女儿天生心不正,如同那些贼人一般,见了别人拥有好东西就想占为己有,若是得不到,就不甘怨恨,怨天怨地,怨上苍不公,没有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有些话我夫君不好说,如今我在这里也替他说了,若是几位再有半句说他父母的不是,便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世间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上门来指责人家父母不是的亲戚,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我们也不稀罕。”
周氏被她这一通指责,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石回信头皮发麻:“郡主息怒,我娘一时糊涂了,都是因为我大姐过世了,她最近胡思乱想多了,这才……”
“好了,你家没了一个人,确实是可怜,可是这再可怜你,也容不得你们骑在我们头上欺负我们。”
“和你们这样的人做亲戚,也实在是倒霉,因着是亲戚,你们才好有恃无恐地欺负人,毕竟等事情过后,求原谅也是容易,反正丝毫都不付出。”
“若是不原谅,你们便觉得是我们小气性,不看重这亲缘。”
石回信还想说什么解释一下不是这样的,却见苏莞便对外喊了一声:“来人,送客。”
石回信一时之间急了:“郡主,便是我们说错话了,也不至于如此是不是?我们石家到底是景元的亲戚,便是有什么,也是景元说了才算。”
言下之意,便是要断了往来,那也是要李临说了算,苏莞说的不算。
石回信这话一出,当下也就后悔了,又忙是解释道:“是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景元和郡主莫怪,郡主和景元是夫妻,郡主说的自然是算的。”
这会儿他生怕是李临突然开口说苏莞说了算,那两家之间的亲戚关系怕是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石回信觉得今日不合适再呆下去,于是便道:“今日是我们打扰了,是我们的不是,如此便先走了,等改日有机会,再来向景元和郡主道歉。”
这一通争吵下来,石崇山也呆不下去了,周氏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歉,而且她这会儿心里也确实有些怨恨苏莞无情,不愿在她面前低头。
如此也只能倔着,任由石回信扶着她离开景平苑。
等回到了石家,石回信才忍不住地想发火。
“娘,我们先前说好了,这是去道歉,咱们好好说,好好道个歉,这事情就过去了,便是不能回到以前,可是还是可以像亲戚一样走动。”
“你说什么牵扯到姑母,你难道不知,姑母是表弟的亲生母亲吗?你在表弟面前说姑母的不是,将石慧琴的错处推到姑母头上,这不是逼着表弟早日与我们划清界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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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
石回信真的是要晕过去了,真的是什么都不怕就怕队友拖后腿,这后腿拖的,直接要把他们整个队都给掀翻了。
这诚心去道歉的,还能闹出事情来,将两家之间的恩怨闹得更大。
石回信也没想过要靠李家走什么青云路,毕竟这离城千里之遥,他身在东赵,便是想要伸手也不容易,再说了,若是他借了李家的势力,陛下指不定还要怀疑他对家国是否忠诚。
只是人生在世,亲戚也就是这么几个了,他就想着能好好相处,平日里便是坐在一起和喝两杯茶酒小酒聊聊天也好,别是成了仇人。
先前周氏因为石慧琴闹出来的事情,他实在是没办法,如今事情过去了,他就想好好道个歉,就算是不能原谅,回不到从前,但也不至于成仇。
便是这次他们做的不对,日后好好地做出姿态来,这日久天长的,也能和平相处。
可是这一次事情闹成这样,石回信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周氏心中也是有些慌,可是听石回信指责她,又觉得委屈:“如今连你也指责我了是不是?”
“儿子不敢。”石回信缓了一口气,只觉得万分头疼,“慧琴的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难不成娘还怨怪郡主当初不帮忙?”
周氏一噎:“我没有。”
“既然没有,娘为何刚才还说那样的话,逝者已矣,都已经成了过去,何必再纠结于此。”石回信无奈,“娘你为了慧琴,连我和惠画都不顾了吗?”
“若是春闱考得好,我定然是要走仕途的,娘你得罪了郡主,便是得罪了晋宁公府,日后在仕途上,何时被人使绊子都不知道。”
“再说了,我先前在帝城的时候还住在晋宁公府,与府上的公子一同学习,有名师教导,试问此时,我又有什么脸面去晋宁公府?”
这还当真是没这个脸,以前他厚着脸皮去了,因为是拐着弯的亲戚,虽然说这个弯有点大,但是总之是能牵扯上一点关系,对方欢迎,自己脸皮厚一点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