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渔
“吹风着凉了，这几日总是流涕，她嫌药苦不肯吃，又觉得丢人不愿意出门。”
苏莞闻言噗哧一下便笑了，她总算是明白苏萝为何昨日没去镇国公府了，流鼻涕什么的，确实形象不好，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小姑娘，平日里在外头一个个端庄俏丽，这要是被人瞧见了，那真是尴尬了。
“那我一会儿便去看看她。”
苏珣轻哼了一声，显然又气又无奈：“你哄一哄她，让她赶紧把药吃了。”
苏莞笑道：“好好好，我一会儿去哄哄她，父亲您就别担心了。”
父女二人先去了福平院见王氏，王氏见了这父女二人也高兴，打发了苏珣去洗簌，便拉着苏莞说话，问了一下苏莞最近的情况，又说了一下帝城的一些事情。
说着说着，又说起苏苒来，王氏轻哼了一声：“要是她找上你了，你也别管她，前几日她还让人带话，说是想要带明王上门来，我让人拒了。”
“我琢磨着她如今怀上了孩子，又做了侧妃，这是想和明王妃对上了，想拉着我们下水呢。”
要说这明王府，先前算是一致对外，明王妃见苏苒能给明王带来助力，便忍了她，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安王双腿残疾，早废了，绥王也因为谋反贬为庶民，如今这皇子皇孙里，唯有明王这个成年的皇子，在不少人眼中，大概觉得这是唯一的选择了，朝中也有一些人开始向明王府靠拢。
到了这个时候，这明王府的内斗，自然也开始了，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明王妃秦玉珠和苏苒。
明王妃成婚两年无子，苏苒一个侧妃，又怀着孩子，日后若是生得男孩，便是长子，而且苏苒素来野心勃勃想要做皇后做太后，这会儿也想将秦玉珠搞下去。
不过单凭她自己，想要和秦玉珠斗可不容易，于是便想起这个娘家来了，想要娘家帮她，并且还许下了荣华富贵。
不过晋宁公和王氏能走到今日，自然也不是半点脑子都没有的，两人都觉得如今皇帝虽然捧着明王，态度却有些奇怪。
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一致觉得不能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去，安分守己，离明王府远一些。
苏莞闻言心口一跳，忙是道：“那祖母可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别人不知道，苏莞却是知道的，皇帝和昭王府还藏着一个赵明净呢。
如今瞧着将明王捧起来，一来是稳住朝堂，毕竟这国家有继承人才是令人安心的，再来，便是将明王高高架起，待日后明王要是犯下了什么错，便是赵明净回帝城的时候了。
到了那个时候，赵明净连斗都不用斗，只要他自己不是一把烂泥，继承人的位置稳如泰山。
王氏拍拍苏莞的手，然后道：“放心吧，你祖母我又不是糊涂了，怎么会轻易被她给哄骗了去，不过我就是有些担心她联系上老二，到时候闹出事情来。”
苏琳是个眼高手低的，还想追求富贵权势，要是苏苒找上他，他定然是要牵扯进去的，待日后做了国丈，他还不飞起。
苏莞顿了顿：“二伯如今在何处？”
王氏道：“去年调任的时候，他想要回来帝城的，写了书信给你祖父，也幸好你祖父没有听他的，怕是他卷入那些事情当中，又给他调去了一个更偏僻的地方。”
“让他好生地待几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让他回来。”
什么时候尘埃落定呢？
大概是皇帝定下储君的时候了。
若是那个人是明王，因为苏苒的缘故，他可能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说起这事，王氏又道：“我知道这他心中怕是怨恨我怨恨得要死，觉得是我在对付他，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喜他。”
每次见到苏琳，王氏都要膈应一会，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
至于苏琳会不会报复她，那真是说笑了，苏琳自己一把烂泥，能有什么本事，他那两个儿子，一个风流纨绔，一个读书还算不错，但是也走不了多远。
她自己有两个儿子呢，以前苏珣虽然不上进，但是现在也是三品侍郎，做事也有模有样的，两个孙子，苏荐和苏莨也都是很好的，想要对付她，问过她儿子孙子同不同意。
苏莞听她这样说，又想起了慕容仙说起妾室那个神情，微微顿了一下。
若是杨氏搞的这事，慕容仙和苏荐能挡回去，慕容仙并不担心什么，可是当日那个表情，怕是王氏有了这方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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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您觉得纳妾真的对吗
苏莞实在是有些无语。
其实这些事情，也大多数是女人搞出来的。
男子固然看重子嗣，但只要有一两个能继承香火，大多数也觉得可以了，不一定非得要七个八个才满足，然而女子却不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这个男权社会当道，女子一出生就被教导着成为一个贤惠大度的人，有的人甚至觉得男子纳妾睡通房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还有亲自给夫君纳妾的。
还有一些人，她们在年轻时候也吃过妾室的苦，对于妾室庶子在心中也是耿耿于怀，可是等到岁月渐渐地过去了，她们到了做祖母的年纪，对男人的感情也早已淡去，心中无水无波，就觉得也就是那么一点事。
这个时候又想着多子多孙多富贵，想要儿孙们开枝散叶。
更有的，是觉得自己受过这样的苦，凭什么自己的儿媳可以独占夫君，于是心里就不平了，就想搞事。
也正因为这种种缘故，下一辈的人又重复前一辈的命运，纳妾在权贵人家成为常态。
便是有一些夫妻感情好的，不愿意纳妾的，长辈还要硬塞，你不同意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腾不休，便是你打算明面上纳了也不行，一定要睡，一定要生孩子。
你要是不生，老太太她说她死也不瞑目，你这样做是不孝，是对不起老母亲，对不起列祖列宗。
然后成日吵闹不休，闹得鸡犬不宁。
像是昭王昔日纳娶周侧妃，镇国公纳了岳氏的母亲，也正是因为长辈闹出来的。
相比而言，在许多人心中，亲娘还是比较重要的，她都寻死觅活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于是这妾室进门了，孩子生了。
总之呢，这些老太太实在是太能搞事了，而且她还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弱一点的还反抗不得。
苏莞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心里烦得很，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情绪缓了下来，她问：“祖母，您觉得纳妾真的对吗？”
苏莞觉得，她没有办法去改变一个时代，去改变所有人，可是自己的娘家，她希望能安分一些，长辈慈祥，儿孙孝顺，一家人和谐幸福。
她希望苏荐和慕容仙甚至日后的苏莨成亲之后能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挣扎在这后宅的妻妾争斗当中。
王氏顿了一下，然后问她：“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莞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苏莞叹气，“这家里妻妾多了，日子便没一个清静的，不是妻妾相斗，就是兄弟相争，争夫君的宠爱，争家里的继承权。”
“人人都说，多子多孙好，可是我总觉得，养一群只知道争抢内斗的儿孙，倒不如养一两个有出息的，这多费一些心思，好好培养，日后成才可比养一堆只知道吃家里的人好。”
“如此日子也清静。”
王氏觉得奇怪：“阿莞觉得纳妾不对？”
苏莞笑了起来：“这对不对姑且不论，可是这纳妾，对于女子而言，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难过的事情，心中不肯不愿，但是又碍于种种缘故，只能忍下去。”
“昔日我愿意和景元成亲，其中一个缘故，便是他说李家祖训不纳妾，他娶了我，一生只有我一人。”
“这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人不想有呢。”
可不是，谁人不想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可以，谁人愿意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让别的女子生下带着夫君血脉的孩子。
除非是当真是半点感情都没有，若不然，谁人能贤惠大度得半点都不在意。
“可不是，谁人不想呢。”王氏叹了口气。
苏莞笑了笑：“李家先祖倒是个厉害的，景元先前便和我说过，李家的先祖不让后代子孙纳妾，一来能得一生夫妻安稳，后宅安宁，能用心去做事，二来，子孙一事，也不是生得越多越好。”
“这一家之中，家业也就这么多，谁得多一些，谁得少一些，那都是要争一争的，妻妾子孙，乌泱泱的一片，都为了自己谋得更多一些。”
“按照我说，这生那么多，还不如生一两个好好教养，让他们成才，最好是一个母亲的，感情自然是深一些，到时候有力气也往一处使，何愁将来不好。”
“像是咱们晋宁公府的，眼下我大伯父和我父亲还算是同心，可偏生有一个二伯父，二伯父哪里能和大伯父还有我父亲一条心啊，那是巴不得我大伯父和我父亲倒霉。”
“祖母觉得，像是二伯父这样的儿孙，是有还是没有好？”
当然是没有好！
王氏都快被苏琳给烦死了，不是她生的就不说了，而且像是脑子有病一样，拼命想要往上扒，做事又蠢又没有脑子，一下子看不住他，那就能将整个府邸的人拽下去，拉着一家子玩命呢。
苏莞笑了：“这嫡子庶子，怎么能一条心呢？隔着一个娘呢，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内斗不止，也不知道多少家族，因为内斗，一朝崩塌，或是渐渐地没落下去。”
“祖母先前一直问我，何时和景元生一个孩子，让您抱上曾外孙，可是我说不急，确实也是真的不急，我和景元都商量好了。”
“景元说，若是生得一个男孩，那就要一个，将他好好培养成才就是了，要是头一个生得一个姑娘，那就生第二个，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若是父母都不在了，那她不是被欺负死，有个弟弟或是妹妹相扶持也是好的。”
“若是生到了第二个，还是女孩，那便也足够了，便是真的要子嗣继承香火，寻一个无父无母的养在膝下就是了。”
王氏闻言倒是愣了好一会儿：“景元竟然这样说？”
“当然。”苏莞心想，要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他怕是有个姑娘便觉得足够了，那人喜欢姑娘。
但是这世道对女子当真是苛刻，便是让她自己立起来了，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又拿她是女子这件事说事，指指点点。
一辈子辛辛苦苦，人家不领你的情，还说你牝鸡司晨。
如此，倒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辈子有父母护着，便是父母不在了，她还有兄弟，谁敢欺负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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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因为祖母才是他们的亲娘别人算得什么东西
王氏也不是傻子，听了这么多，也大概明白苏莞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可是你大嫂与你说了什么？”
先前，她确实隐晦地和慕容仙提过，待苏荐殿试之后，给院子送两个人。
苏莞笑了笑：“祖母可不能冤枉了大嫂，大嫂与我可没说这些，只是觉得世人真的太奇怪了，祖母也奇怪。”
“我？”
苏莞道：“祖母不喜欢二伯父的生母，也恨不得她不存在，甚至是也希望二伯父不存在。”
苏莞见王氏要瞪她，忙是讨好道：“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祖母和祖父夫妻感情素来就好，怎么愿意让祖父和旁的女子在一起。”
要是换做两年前，苏莞肯定是不敢和王氏说这样的话的，不过也就是相处了这么久下来，祖孙感情很好，她才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她也出嫁了，王氏管不了她。
王氏倒是没责怪她：“你啊，就是爱胡说八道。”
“阿莞哪里有胡说八道了。”苏莞的目光看向王氏，“祖母不喜欢二伯父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阿莞和父亲，还有大伯父，我们和祖母都是一家的，自然是一条心的，也不喜欢他们。”
她这话说得王氏心中贴烫，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你啊你。”
苏莞柔和地笑着：“我只是觉得这些女子实在是有些奇怪，分明是自己受过这个苦，知道不好受，为什么还要儿媳孙媳受一遍，莫不是这样就觉得心里平衡了？”
“若是父亲的祖母还在，大概也是希望大伯父二伯父还有我父亲是一条心的，满堂儿孙，都是她的血脉，多热闹了，可是我大伯父、我父亲永远都不会和二伯父一条心。”
“因为二伯父的存在，让祖母受了委屈，心里膈应了一辈子，他们啊，更在乎祖母的感受，因为祖母才是他们的亲娘，别人算得什么东西。”
王氏听她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拍着苏莞的手道：“你说的没错，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