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渔
说着他便起身，随手抓了一件外衫披上，而后将屏风前的灯架上灯笼罩子拿了下来，拨了拨灯芯将灯火弄亮了一些，再将灯罩子罩回去，这才快步往外面走去。
苏莞躺在床榻上，看着屋里的灯光亮了一些，伸手摸了摸肚子，叹气：“你啊你，真的是和你父亲说的一样，是个不规矩的崽，什么时间不好挑，非是挑了一个冬日，还是大晚上的。”
李临出了门吩咐守夜的护卫，让他将人叫起来，然后又匆匆地赶了回来，见是她皱紧眉头，心里也很是担忧。
“疼不疼？”他伸手挽了挽她耳边的一缕秀发，尽量是将语气放平静一些。
“你莫要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还有祖母和阿萝她们也在，等孩子出来了，你便能看到了。”
先前孙湘便说过，若是她要生了，可能会害怕，需得尽量安抚她，让她冷静一些。
他握了握她的手，心里戚氏也有些慌，不过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莫怕了。”
苏莞小声地嗯了一声，疼一下过去了，她也缓了缓：“拿个软枕扶着我起来坐着，平躺着有些不舒服了。”
“好。”
他撩起了床幔挂在金钩上，然后拿着软枕扶着她起来靠着，而后又拿了一件袄子给她披上，怕是她冷。
“要不要换衣裳？”
苏莞摇了摇头，觉得有些羞耻：“不换了。”
“那还疼不疼？”
她又摇了摇头：“现在不疼了。”
说罢，她又有些迟疑：“该不会不是要生吗？”
李临：“？！”
他呆住了。
苏莞又想了想又道：“之前都没这样疼过。”
李临一口气又提起来了：“那应该是要生了，不过还早。”
不一会儿，住在西厢的小桑和疏香便穿了衣裳起来了，两人起来将屋子里里外外的灯都点亮了，屋子亮得如同白昼。
不多时，孙湘和稳婆也到了，孙湘上前去给她把脉，而后道：“是要生了，不过还早，有些疼，夫人且忍耐忍耐，若是可以，再睡一会儿也行。”
说罢，她便吩咐小桑疏香：“你们二人留一个候着，另外一个去厨房让人烧水，再给她弄些吃的，能吃就先吃一些。”
疏香忙是道：“奴婢去奴婢去，小桑姐姐留下来伺候。”
说着，她便赶紧跑了出去。
小桑这会儿也不想离开，见疏香走了，自然是留下来了，她见苏莞有些口干，便拿了一盏温水过来，想让她喝一些。
一旁的李临接了过来：“给我吧。”
小桑点点头，将茶盏递上去，李临便喂着苏莞喝了一口。
苏莞又疼了一下，她觉得比之前更疼了一些，皱紧眉头，抓了抓被褥。
李临将茶盏都递给了小桑，这才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苏莞觉得有些难受，她摇摇头道：“我睡不着。”
孙湘正在屋子里，闻言却道：“睡不着也躺一会儿，闭上眼睛歇一歇也好，总好过就这样干等，这少不得要明天才能生。”
这不是要疼到天亮？
苏莞觉得更疼了，她问李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中。”
丑时中，也就是夜里两点左右。
苏莞想想至少要疼到明天，就觉得更疼了。
这样确实不能坐着等着，于是她便点点头：“那就再睡一会儿，你陪着我。”
“好，陪着你。”
李临又是扶着她躺下，孙湘小桑还有稳婆见此，便出了寝室，在明厅里等着，李临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陪着她躺着。
见是她闭着眼睛，握着手指，心里实在是不安，空空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落在何处。
良久，他伸手摸摸她的秀发。
阿莞，一定要平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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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章 若不然我留下来陪你
孙湘让稳婆去休息：“现在还早着，等要生了还需得您出力，这会儿先去休息休息，等到时候精神一些，需要准备些什么，我让人去准备去。”
稳婆四十多岁了，是归雁城附近有名的稳婆，在她手中接生了上百个孩子，个个都是平安顺利的，李临挑来挑去，便挑了她。
小桑也道：“要不您去我的屋里歇一歇，就在这院子里，有什么事情喊一声您也能到了。”
早先西厢只有一间屋子供她们小憩的，平日里不住这里，可自从苏莞有孕之后，她和疏香便搬了过来住下，怕是夜里要用人找不到人。
稳婆想了想，这怕是得明天早上才能生，于是便点头了：“那成，我便去歇一会，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二位再来喊我。”
小桑于是便领着稳婆去睡一会，过了没多久又回来了。
二人坐在明厅那里，孙湘还有心磕松子吃，小桑望着没关的寝室大门，心里很不安。
孙湘倒了一盏茶给她：“喝些，定定神，现在还早呢，可不能慌了，到时候还要用到你，这样慌可不行。”
小桑闻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果然是平静了一些。
孙湘道：“你若是累了，便也睡一下，就在这睡，自己寻个被子来，需要你的时候喊你。”
孙湘自己是不能睡的，隔一段时间她便要去看看情况。
小桑摇头：“不了，我睡不着。”
这个时候了，她哪里是睡得着，最多就是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眯一会儿。
孙湘也不强求。
苏莞躺了下来，心跳却比往常快了许多也重了许多，怦怦怦地跳个不停，一直平静不下来，整个人都紧绷着。
李临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安抚她：“别怕，你就闭上眼睡一会儿，睡不着也得歇一会儿，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孩子。”
“孙先生说你的身体一直不错，孩子也养得正好。”
“你且放宽心，等孩子生了，就都好了。”
他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自己，不过苏莞倒是稍微冷静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然而这个时候想要睡着实在是很难的，隔一段时间就痛一下，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开始的时候隔得确实是挺久的，后来间隔似乎是短了一些，她还忍不住数了数，果然是短了，而且似乎是比之前更疼一分。
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又忍不住有些想哭，可是又想起她这个时候是不能哭，若是使了力气哭，到时候没有力气生孩子怎么办。
她仔细回想回想，她的身体一直养得不错，自从有孕之后，她也有时常走动，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为了更好地顺产，她也在走动着。
照着孙湘给的单子吃了这么久，没有少了自己和孩子的营养，又没有将孩子养得太大，本该顺顺利利地生产才对。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原主，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情了，到了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原主在第一世里难产而亡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慌，而后肚子兀然一疼，又将她的思虑拉了回来。
她抓着李临的袖子，疼得睁开眼来：“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将孩子生下来的。”
“一定会的！”
若是她出了事，孩子怎么能好，若是幸运一些，还能来到这个世界，若是不幸，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可若是孩子没有了母亲，谁能来疼他，便是父亲好一些的，也如同李临小时候那样，重复他当年的命运。
那样多可怜啊。
不能是这样的。
而且她也舍不得孩子，更舍不得李临。
想到这里，她更加镇定了下来，也就不怕了。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嗯，好，一定会将孩子平安生下来的，还疼不疼？”
苏莞忍着：“你别问，一问我就更疼了。”
“好好好，那就不问了。”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厨苑那边便送来了一份吃食，有汤有饭食，李临扶着她起来喝了半碗汤，又喂了她一些东西，然后又扶着她躺下。
孙湘每过一刻时便来给她查看情况，一来算着孩子什么时候能生，二来怕是担心有什么意外。
这下半夜，院子里灯火通明，府里府外都戒备了起来，厨苑那边高师傅和高娘子也一直在守着。
而后黑夜渐渐地散去，光明到来人间，晨早的时候，苏莞还忍着疼吃了一餐，这下半夜虽然没怎么睡，但闭着眼睛歇着，精神还算是可以。
王氏等人晨早才知道此事，洗了把脸就匆匆地赶来，这个时候薛老先生也起来了，正在给苏莞把了把脉，说是还不错，让大家不用担心。
王氏着急得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来说呢？”
苏莞靠着软枕闭眼，没力气说话，小桑只得是代为回答：“老夫人，公子和夫人只是怕打扰您歇着，而且也没那么快，眼瞧着还要过一阵才能生。”
王氏还想说什么，洪氏便拉着了她：“老夫人，我们去外面坐着吧，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王氏看了一眼，见屋子里的人根本就没空管她，点了点头，便同洪氏出去了，虽然她担心孙女，但现在确实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让苏莞好好歇着，一会儿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的。
晨早太阳升起，外面的阳光越来越盛，苏莞熬过了一阵一阵的疼，整个人都疼得有些麻木习惯了。
待到了巳时初（早上9点），孙湘和稳婆检查过后，觉得是要生了，于是便让李临将她抱到东厢的产房去。
先前她便和李临说好了，她要在产房生，等生了孩子再回来，免得这屋子里乱糟糟的。
这事情她自己决定就好，李临都没有意见，都听她的。
将她放在床榻上的时候，见是她额上还有汗，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心里很是不安。
他问她：“若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苏莞闻言使劲地摇头：“我不要，不要，我要小桑，要小桑来，小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