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见状,余延宗心中安定几分,又说笑道:“我记得阿秋你第一次去别人府上赴宴时,紧张得一步都不敢离开我娘,现在一想你要操办那么多隆重席宴,就觉得吃惊。阿秋,你可还记得十三岁那年……”
虞秋不记得那些糗事,也不想听。
隔壁还有一个云珩呢,她前不久才无意间戏耍了云珩,让云珩以为她心机深沉,才不想被他看轻了。
虞秋脑子被逼着转动起来,搁下茶盏,道:“那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有太子看顾,他心思灵敏、考虑周到,绝不会让我出丑。晚宴之类的事情我是没做过,可太子妃身边自有宫娥与礼部官员相助,再不行我就去找我姨母与表姐,她们见多识广,什么都能应付得过来,你大可放心。”
余延宗的脸色霎时难看无比,他转头看余蔓秀,余蔓秀从最初寒暄后就低着头没动静,此时依旧。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余延宗又道:“就算如此,皇家多争斗,太子现在后宅无人,今后必会扩充,你哪里会与人邀宠……”
这简直就是当着云珩的面说她不会讨好云珩了,谁要去讨好他了!
虞秋又一次恼羞起来,她还得假装与云珩恩爱,忍耻含羞道:“我是他求娶的太子妃,他就算厌倦了也要好好待我,不然他在百官眼中成了什么东西了?”
她声音很大,也是在说给隔间的云珩听,提醒他要保持住爱护妻子的温良太子的表象。
余延宗心情沉重。巷子里对话时,虞秋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反驳,这才没多久,口齿忽然伶俐了起来。连续两次有理有据辩驳了回来,让他觉得不安。
如以前那样对待虞秋的法子已经失灵了,他只得道:“是,太子定会好好待你。”
就在这停顿的间隙,一道轻微的“咔擦”声从隔壁传来,余延宗被云琅吓怕了,提防道:“谁?”
虞秋:“……没谁,你听错了吧。”
她话音才落,又一道类似的声音响着,听着像是剥壳的声音。虞秋心生恼怒,连续两次,云珩一定是故意的。
余延宗站起来,警惕道:“隔壁有人?是谁?你爹不是不在家吗?”
那声响不疾不徐,根本就没有遮掩或者停下的意思,虞秋忍无可忍,愤然道:“是我买来的一只狐狸,长得丑,不听话,又懒又馋,一定是在啃桌角了,明日我就把他扔掉。”
窸窣的声音微妙地停了一下,又重新开始了。
余延宗一听也是,倘使隔壁是个人,必定是要安静无声的。
他放了心,不去想什么狐狸或者桌角的事,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声音低下,“……皇权颠覆,万一太子出了意外,你要如何自保?”
“你怎么知道太子会出意外?”虞秋想起上辈子他逼自己下毒的事,还有巷子里他说过的话,问,“你说有法子让我与太子的赐婚作罢,是什么法子?”
余延宗对此闭口不答,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如何自保。”
虞秋在套话这方面一向不行,假扮神仙姐姐这么久,也没能从云珩嘴巴里套出什么正经事。
她放弃追问,只想断了余延宗的念想,想了一想,吐字清晰、干脆利落地回道:“那我就与他一起死。”
余延宗面色转白,隔壁窸窣的“啃桌角”声音也停下。
对话已进行不下去,勉强又坐了会儿,余蔓秀出声要离去。
虞秋将人送走,长舒口气。总算是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了,就算是云珩也别想捏到她的短处。
她惦记着对云珩兴师问罪,偷听别人说话怎么能故意弄出声音呢。她轻快地绕去隔壁,云珩正好正要踏出小门,两人隔着门槛撞上。
看见他手中捏着颗圆滚滚的红皮荔枝,虞秋气极,“你吃也就吃了,故意弄出声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听吗?”
“别人”两个字让云珩心顺,他两指一错,捏开荔枝外壳,问:“你养的丑狐狸在哪呢?”
“……”虞秋眼神心虚地飘向一边。云珩给她拖了后腿,她骂了云珩一句,算是扯平了。
她不再提这事,故作大方道:“算了,不与你计较这事了,先去捞玉佩吧……”
“玉佩?我给你那块鸳鸯玉佩?”
云珩看着她点头,冷嗤一声,侧身让开。
虞秋莫名,下意识看过去,见隔间里面的小桌上有两个碟子,一个装着红皮荔枝,一个是剥好的剔透果肉。
她疑惑地转回头,停顿一下,猛地再转回去,终于看见了桌角处摆着的一块玉佩。
是一块很普通的、街面上随处可见的方形玉佩,也是她丢入水中的那块。
云珩给她的鸳鸯玉佩,她根本不敢弄丢,还好好的在她房间里收着呢。
被人拆穿了谎言,虞秋瞬间红透了脸,磕磕巴巴道:“说、说好的,你自己下去捞的,怎么、怎么能让别人替你……”
“让我自己下水捞,你有想过后果吗?”云珩手中荔枝已剥去了壳,晶莹果肉颤动着递到虞秋嘴边,被她偏着头躲开。
“不吃是吧?那我待会儿就跳入水中。”
虞秋不以为意,跳就跳呗,她巴不得云珩跳进去弄得满身狼狈,让所有人看他的笑话。
云珩看着她,悠然道,“太子与未来太子妃感情甚笃,太子前来探望,在府中待了一个多时辰,离开时头发半湿,还特意换了身衣裳。”
给虞秋留下足够的时间反应,他道:“我就知道你心眼坏,是想让我下水弄得狼狈不堪,再坏了我的好名声,是不是?”
第44章 心眼
虞秋问:“换了身衣裳, 怎么就坏了名声?”
姑娘家没接触过风月,也没人教过,未能听懂云珩那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云珩被她流光回转的眼眸看着,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她那句拒绝的话与推拒的动作。
不该与她说这种话的, 遂冷淡道:“我这样重规矩的人在别人府上丢了脸, 不就是坏了名声?”
不等虞秋细想, 他指责道:“你果然是个坏心眼的,想用无关的玉佩诓骗我下水。”
“我没有……”虞秋不承认自己坏心眼, 她初始目的也不是骗云珩下水。
她就是被萧青凝的话扰乱了心绪, 想试一试云珩对她到底是不是喜爱。她手上除了云珩送来的珠宝首饰, 就只有那块玉佩了, 是被他亲手戴上的, 一定要说意义不凡的物件,虞秋只能想到这个。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云珩好像格外在意,又好像只是小心眼地用这做借口处罚她。
虞秋白耗一番功夫什么都没测出来,反而被人当面揭穿了阴谋,被说成“坏心眼”, 很是没脸。但是“坏心眼”也是心眼,她感觉丢脸的同时,暗藏着一丝欢喜。
“把这颗荔枝吃了, 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云珩再一次把荔枝递过去。
清甜味道就在鼻尖,虞秋看看荔枝,悄眼看云珩, 细声问:“哪里来的荔枝?”
“今年最早成熟的一批, 刚从南越送入京中。我辛苦剥的不能白费, 要么你吃了它, 要么,我把你扔进水中以报今日之仇?”
虞秋又看不懂他了,这到底是做戏给别人看的,还是在欺负她,抑或是真心的对她好的?
她犹犹豫豫,最终不想落水的信念占了上风,抓住云珩的手腕将他的手固定住,然后微向前凑,一口咬住白净的果肉吞入口中。
云珩手中就剩一点荔枝壳了,壳中残留着一滴汁液,折射着日光,刺了云珩的眼。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面色沉下。
这个虞阿秋最会骗人,嘴里的好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更不用说什么生啊死的,与余延宗说的那句“我就与他一起死”,只是为了表明她的立场、取信自己而已。
他洗净了手,找麻烦道:“你与那余延宗关系当真是不一般。”
小桥上吵了那一架之后,虞秋是一点都不怕他了,急道:“我都那样一条一条反驳回去了,还是让你听见了的,你少歪曲事实。”
“他都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了,你只是反驳,这还不算关系好?”
虞秋被这理论说得哑然,怔怔问:“那要怎么样?”
云珩瞧见手边的荔枝,反正无事做,他继续剥起来,道,“太子妃的威严被你放哪里去了?即便不严惩他,也该同样返还给他,刺痛他的软肋。”
“他挑剔你笨,拣着你娘早逝来揭短,你不会反过来嘲他吗?他这种人,最喜欢打压别人彰显自己,为什么不嘲他无能、家世低、配不上你?反客为主不懂吗?”
虞秋未听说过这种言论,怎么还有教人如何吵架的?
云珩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是没懂,眸子微挑,道:“与我吵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说一句,你犟一句,恨不得把我气死。”
“是你要把我气死了。”虞秋反驳。
云珩冷飕飕地朝她瞥去,“又想和我吵是吧?”
虞秋憋屈地闭上了嘴。
“下回要让我听见你嘲讽回去,不把他气得半死,我就当做你对他留有余情。你是不是在心里骂过我小心眼?”
虞秋就是骂过也不会承认,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我就是小心眼,被我发现你对他留情,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云珩说完威胁的话,沉声道,“转过来,考你一件事。”
“就这样说。”虞秋不动,不愿意看他。
从云珩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倔强的侧脸。他脸上表情柔和几分,道:“他说有法子让赐婚作罢,你猜是什么法子?”
皇帝赐婚,能将婚事作废的除了皇帝,当事人抗旨不遵或许能有半点可能。但两个当事人目前都没有拒婚的意思,余延宗绝对接触不到皇帝,他能有什么途径?
“有一方死了就行。”云珩眸中划过一丝寒光。
虞秋惊愕地转了过来,满面惊惶。
上辈子虞秋只是被云珩收留,余延宗也是想让云珩死的,甚至不惜对她下毒逼迫她动手。
记起往事,虞秋心猛地一揪,急忙跑到厅外,让人将余家兄妹用过的茶盏全部扔掉。
她冒不起一点风险了,这辈子她想好好活着,不想遭罪。
出去的这一会儿功夫,云珩在沉思,余延宗的目标很明显是虞秋,所以想谋害的人一定是他云珩。只是单为了虞秋,是没必要犯这么大的风险,他背后应该还有别人。
想他死的,无外乎就那几个人。
云珩琢磨了一阵,忽然记起将军府寿宴虞秋醉酒时说过的话,虞秋说她不愿意下毒,被余延宗折磨,好疼。
因为这句话,云珩曾仔细观察过虞秋,久不见异常,以为是被她误打误撞躲了过去或者已经解决了,也是因此她才与余延宗决裂的。
云珩起身踏出小厅,在檐下看见虞秋指使着丫鬟做事,脸上可见紧张惊惧,但未见痛楚。
他多观察了会儿,仍是未发现异常,倒是捉到一个鬼鬼祟祟靠近的人影,“滚出来。”
云琅嘻嘻哈哈地跳了出来,道:“皇兄,侍卫说你送了荔枝过来,我也想吃。”
一听他提荔枝,云珩就想起那日的樱桃,接连记起那对两人来说都不美好的梦境。他声音与表情一样冷硬,道:“但凡天气再暖和点,今日下水的人就是你了。”
云琅腆着脸谄媚道:“我就知道皇兄你舍不得,我可是你亲皇弟……”
云珩不耐与他多言,问:“你与阿秋相处的多,她身子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
云琅拖长嗓子“呃——”了一声,道:“没看见不适,就是有时一觉睡醒会很高兴或者很生气,比你还难捉摸呢皇兄,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云珩没搭理他暗暗的讥讽,吩咐道:“多盯着些,胆敢有疏漏,当心我把你送进宫去。”
“是是,我一定看好皇嫂,我最会做内奸了。皇兄我想吃荔枝。”
放云琅进去,片刻后,虞秋回来了,表情相较之前未见轻松,瞧见云琅翘着脚咬荔枝,也没多在意。
云珩将桌上剥好的荔枝肉推给她,问:“方才吃了一个,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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