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大好的机会,都因府上当家的那些人刻薄寡恩而错过,将好好的局面给折腾成如今这虚有其表的地步。
为了让彻底打消女儿想要嫁入东宫的想法,蒋二夫人已经顾不得给家里留颜面,也顾不上考虑真相会不会让女儿受打击。
“因为娘娘不欠家里,家里在其出嫁后,对她与陛下毫无助益,反倒是在陛下登基以后,家里贪心不足,总想得到更多,最后彻底惹恼了皇后,陛下与太子跟府里更是毫无情义可讲,所以早在娘娘取消你的伴读身份,将你逐出宫起,就已表明她看不上你的态度。”
听到她母亲这毫不客气地直言,蒋三姑娘瞬间泪崩,感到一颗心碎得稀烂。
“可是……可是大姐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大姐说,娘娘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肯定希望太子娶个与她贴心的儿媳……”
听到大房的长女私下里这般教唆她女儿,蒋二夫人心中气恨不已,但她现在也顾不上其他。
“你若听你大堂姐的摆布,能成功嫁给太子,你们关系好,她肯定也能跟着沾光,你若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听她母亲将自家与皇后之间的真相揭露出来后,蒋三姑娘的三观有些被颠覆,十分不愿相信这一切。
可是蒋二夫人打定主意要给女儿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
“为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你不自重,你也没有机会进东宫当妾,因为原平公主的生母,当年不仅让娘娘吃过亏,还差点害了太子,所以娘娘对那个人十分厌恶,对这种事也十分反感,你竟然还想学人家?”
蒋三姑娘难掩错愕地抬头,她没想到在原平公主生母的那桩成功案例中,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内幕。
“可是……”
可是她的大堂姐都没提起过这些事,蒋二夫人脸色阴冷,大房的嫡长女当年出嫁时,当今还未登基,没能沾到蒋家出了个皇后的光,嫁的只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
时隔不到半年,正宁帝就被立为太子,随后就登基继位,蒋家在京中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蒋家女儿的身份也变得尊贵起来。
蒋二姑娘只是庶出三房的姑娘,后来嫁的竟比她这个嫡长房的嫡长女好,成了让她愤愤不平的心结。
没想到对方为了阻止她的女儿也嫁个比她更好的人家,竟在私下里这般教唆她的女儿,为其私心差点就彻底害了她女儿的一辈子。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上了别人的大当?你与太子的确见过几面,但他可曾与你多说过半句话?待你与娘娘宫中的宫女有何不同?”
不同肯定是有的,太子与凤元宫中侍奉的那些掌事大宫女和女官们,明显要更熟悉一些,说话的态度也要更温和一些。
对她,除了点个头,就是客气而又疏离的回声‘蒋家表姐好,不用多礼’,从无多余的言语态度。
多年的美梦被无情的戳穿,蒋三姑娘哭得伤心欲绝,蒋二夫人却冷眼旁观,没有半句安慰。
她必须要让女儿早点醒悟,要不然,只会自取其辱,误了终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中请柬正式发下去后, 大家才知道宫里邀请的未婚姑娘,除了京中名门千金,还包括女学生员、女官与公主伴读们。
而诗文会的请柬,除了发给王公贵族家的世子, 还有凌山书院中的优秀学子, 在京中各部任职的年轻未婚官员等。
那些自身名声不佳、不学无术, 以及父母或亲族中人名声不佳,极少有人可以得到请柬,不论其出身门第如何显赫。
这种邀请原则所透露出的某些深层次信息, 当然会让那些有心人看在眼里。
谁都看得出来的,是这次的‘相亲会’规模可谓是空前盛大而又隆重, 可见宫里这次是来真的, 真的是在为京中这些适龄的未婚男女考虑终身大事。
某些本因得知此次的‘相亲会’不仅与公主无关,与太子更加无关的人家,听说这个消息后,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毕竟公主们还没及笄, 根据前几位公主选择驸马的风格, 他们家的子弟能被选中的机率实在渺茫。
太子大婚一事,事关国柞, 本是件就算皇上与皇后不急,大臣们也能理直气壮的上奏催促的国家大事。
可是皇后娘娘以命格方面的因素,态度坚定的拒绝为太子早议亲,在太子是皇上膝下独生子的情况下, 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也承担不起若有万一的后果。
所以虽然惦念的人多, 谁也不敢真到皇上面催促这件事。
而各家精心教养着长大的适龄姑娘们, 却都等不起, 错过了最好的年龄,不仅会耽误姑娘的终身,也是家族的巨大损失。
何况看宫中这般郑重其事,甚至管着太子,至今都没给他安排侍寝宫人的态度,太子说不定要等到二十余岁才开始议亲。
所以不止蒋二夫人,有许多人家都已改变态度,选择先顾眼前,京中一时热闹非凡,各家成衣店和首饰店的生意都格外红火。
孟青竹也有拿到请柬,早在部里听说过场带有相亲目的赏花会,但她一直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就没关注过。
现在发现自己竟然也在受搞邀之列,着实让她对此感到有些无措。
随着她将要年满十八岁,亲事还毫无着落,她的母亲早已开始惦记,好在她的父亲想得开,还拿三公主的经历举例,才能暂时安抚住她的母亲。
与她一样正式出仕的女官,现在没有一个成亲的,她们都很有默契的只想专注于自己的职务。
能有机会正式入仕,对她们而言,完全相当于是给她打开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在那里见识到不同风景,知道女子所能拥有的不同活法的同时,谁都不想回归内宅,再去当一个贤妻良母,成为围着丈夫转的女子。
三公主的经历,让她们十分向往,对方成亲之后,不仅没有辞官,还带着为她当属官的驸马一起卦任的事,也让她们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因成亲而放弃自己的仕途。
可是现在突然接到这么一份让她们去参加相亲的请柬,而且还是她们这些女官人人有份,孟青竹着实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何清仪现年十九岁,作为宗室女,又有三公主的经历在前,她的家人对她的亲事倒是比较淡定。
全家都很希望她能在仕途上取得一番成就,毕竟她家就她一个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出仕,其他同辈的兄弟姐妹不是靠宫里养着,就是在宫中产业里谋了个职务。
“听说这些请柬,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机会拿到的,这既代表着宫里对我们的认可,也代表着宫中对我们的关心,反正成不成的,全凭自愿,陛下与皇后娘娘都没有随意给人指婚的习惯。”
听到何清仪的话,孟青竹等人的都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确认道。
“真的不会指婚?”
何清仪十分肯定地回道,“真的,这是我祖父说的,现在不比先帝朝,大公大臣家子女的亲事,近半都是由先帝给指亲,当今圣上登基继位后,各家想请陛下或娘娘赐婚,还得求恩旨,人选自备,双方都得自愿。”
余思媛下意识拱手道。
“还是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先帝不英明的态度昭然若揭,孟青竹从旁拽了下她,帮忙描补道。
“先帝也圣明,愿意帮忙指婚,倒是省了那些王公大臣为自家儿女亲事烦恼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除了那些希望能借上位者的权力,为自家小辈攀个好姻亲,或是指个好人选的人家外,大多数人家都不会希望自家孩子的亲事,被掌控在别人手中,即便那个‘别人’是皇上。
不过在场众人都是仕途是人,知道仅凭余思媛的话有内涵先帝,犯忌讳之嫌,幸有孟青竹反应快,才不至于留下什么把柄,都纷纷表示附和。
“对啊,我娘就特别操心我的亲事,总觉得因为我当官的事,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要是皇上也能帮忙指个亲,倒是省事了。”
“真没看出来,原来晴秀姐姐已经开始恨嫁了?”
“胡说什么呢,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丁妹妹对这次的赏花会可要上些心,听说京中所有未婚才俊都会到场,宫里帮忙剔除了那些不学无术、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
这话顿时引来众位女官们的热烈议论。
“听晴秀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宫里举行的这场盛会,说不定还真是我们的机会,大家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都好好准备,认真对待吧。”
她们当了女官,在亲事方面,确实面对不少难题,有些人家提亲,首先提出的条件就是订下亲事后,就要辞官,理由便是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在场年龄最大,经历也最为坎坷的女官王素月微笑着开口道。
“宫里既然给我们发了请柬,我们就去看看,一切随缘吧,那有些自己一无所有的男子,尚要挑剔我们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入仕,那些自身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可能会更加挑剔我等,还是不要抱着太大希望的好,以免到时会失望。”
王素月出身书香门第,没到及笄之年,未婚夫就因病去世,而她有位到老还是国子监的七品教谕,十分讲究所谓门风的父亲。
若非她当时的年龄还小,她母亲拼死阻拦,她甚至差点被送到未婚夫家去结冥亲,去侍奉未婚夫的父母。
即便这事作罢,她的父亲也不顾她母亲的反对,坚持不许让家里再为她议亲,让她在家守望门寡。
她自己并不在意是否要另结亲的事,可是家中的兄嫂与弟妹嫌她一个不祥之人在家碍眼,让她在家中可谓是备受冷遇。
但她那位一心只在意王家与自身门风的父亲,对她在家中的处境漠不关心。
正当她决定削发为尼之际,却接到博安女学的试学录取通知,是那批试学女孩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先是成功在博安女学中获得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后来还被成功选为公主伴读,宫里没嫌弃与忌讳她守望门寡的身份,还让她直接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公主们听。
倒是为她能被选为公主伴读一事,感到十分荣耀的父兄们,认为皇上与太子不该做事如此不谨慎,竟然让她这等不祥人进宫当伴读,让她心寒不已。
通过大招录考取一个九品官位后,她的父亲更是明令禁止她出仕,甚至将她关起来禁足。
还是她的母亲偷偷将她放了出来,她才得以顺利入职,正式成为朝廷命官,得到朝廷官方的维护,她的父亲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宣布与她恩断义绝,从此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被父亲当众宣布断绝亲缘的事,固然让王素月感到伤心,可她更多的是感到轻松,彻底挣脱一层枷锁般的轻松。
她一心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毕竟朝廷不仅为她提供吃住,将来的生老病死,也都会由朝廷负责,朝廷还是可以保护她不受人欺凌的大靠山,所以她自己丝毫没有成亲的打算。
对于这次的赏花会,她更多的是想趁机进宫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景色极美的御花园。
看到这群经历较为单纯,心思也相对简单的同僚们对这次的赏花会,持各种顾虑与想法,她才忍不住出声提醒一下大家,让众人对这件事保持较为清醒理智的态度。
而她的话也确实成功引起众人的关注与重视,有人深有同感的点头道。
“是啊,还是素月姐姐考虑得周全,那些懦弱无能的男子尚且要挑剔我们女子不该出仕,那些自身有点能力的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挑剔呢。”
想到她们所面对的现实环境,这些女孩都有些不甘与愤怒,但是她们深知越是如此,她们越要坚持,绝对不能如那些人所愿,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知道何殊对诗文会的受邀之人,都进行过相应的调查,皇后有些不解。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不都是为了昌逸吗?其他男子不过是陪衬而已,你这么费心思地邀来那么多人,也不怕别人抢了昌逸的风头?”
正宁帝坐一旁笑道,“看来皇后还不够了解我们太子,既然宫里这般大费周章地忙活这一场,太子肯定不能只便宜昌逸一人,她还盼着能借此机会,帮那些适龄的女官们,解决一下亲事问题呢。”
皇后闻言,更觉不解。
“那些女官的婚姻大事,自有其父母帮忙操办,皇儿如此繁忙,怎还惦记着那些女官的亲事?就怕皇儿一片好意,别人也不领情。”
“外面的人,对女子为官一事,始终存在较大争议,儿臣听说,有人欲向那些女官提亲,基本都会提出让女官们辞官归家的要求。”
皇后顿时生出一阵怒意,“那些人真是迂腐,难怪皇儿给乐平选驸马时……顾虑那么多。”
第一百二十章
想到三公主大婚后离京赴任, 每次来信提起自己与驸马的生活,字里行间都透着幸福安逸,夫妻二人在工作上同心,生活上彼此包容, 磨合得很不错的样子。
皇后很想说, 难怪太子要给公主们找那种本人品性好、有特长, 家中却无父母高堂健在或当家的驸马。
以三公主的情况,几可预见的是,她嫁的若是那种驸马自己还要受制于父母的人, 肯定也要面临被要求辞官归家的局面。
虽然公主是君,驸马与其家人都是臣, 可是通过四公主嫁到前驸马陈家的经历, 就不难看出,在许多时候,这种君臣关系根本无法保障公主不必受制于驸马与其家人。
可是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 肯定不能宣之于口, 尤其她还是位母仪天下,立志要做贤后的皇后。
何殊知道皇后的意思, 她再怎么有心,也没本事给那些女官都比照着三驸马的条件,一人给分配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相公。
这首批女官的出现意义非凡,她们的一生, 也将会成为后来者们的参考。
所以她才不惜以太子的身份,亲自为那些女官们考虑终身大事。